明天子 第155节
解决问题,是拖着,还是立即处理,处理又要怎么处理。
这么多事情,连这一次巡视河道,朱祁镇就已经积压了不少折子了。
所以,朱祁镇对自己未来的皇后,就放手让太皇太后处理了,同样也是相信太皇太后。所以而今太皇太后既然觉得钱氏可以。
朱祁镇自然不会反对,只是而今就开始准备婚事,朱祁镇却不能不说话了。
“娘娘既然看中钱氏,孙儿没有话说,只是婚事却要缓一缓了。”朱祁镇说道:“而今的灾情实在太严重了。”
“今春大旱,几乎已经是事实了。很可能北直隶,山东,山西,河南,同时大灾,要比去年的水灾要严重多了。”
朱祁镇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曹鼐所言,百姓宁可被洪水淹死,却不原因旱死,顿时嘴里多了几分苦涩的味道。
说道;“朕不知道,这一次赈灾要花费多少粮食,孙儿已经将内库的钱,许出去大半了。大婚之事,孙儿想,还是缓缓再办吧。”
朱祁镇知道他大婚之事,决计要花很多钱的。
毕竟他是大明第一个结婚的皇帝。
因为之前皇帝在登基之前,都已经结过婚了,所以他的礼仪必定特别重大,少说要花上一百万两银子。
即便朱祁镇自己想节省,胡濙也不会节省的。
因为朱祁镇的婚礼,决计不是他自己的事情,而是大明王朝的事情,到时候各方使者都到了,乃是朝廷向天下宣扬威仪的时候。
所以,只能多花钱,决计不可能省的。
太皇太后听朱祁镇如此说,却没有生气,而是伸出干瘦的手,摸着朱祁镇的头,说道:“我的乖孙长大,我见了仁宗皇帝,也有话说了。内库虽然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天下民心,我大明得天下最正,乃是太祖皇帝驱逐鞑虏,恢复中华之故,天下民心在朱,则江山永固,否则纵然内库有亿万白银,又有何用之?”
太皇太后对朱祁镇这个举动十分满意。朱祁镇有造福天下之心就行了,至于能不能办成,那并不重要,因为那是大臣的问题。
在太皇太后看来,杨士奇,于谦都是能办事的大臣。如果他们做不好,那就换一批吧,大明之大,总能找到为朱祁镇解忧之人。
就怕朱祁镇没有此心,那就不好办了。
朱祁镇听着太皇太后说话,顿时觉得身后奇痒难耐。就是夜里被跳蚤咬过的地方。心思也就不专注了。
太皇太后又问道:“你而今还想打瓦刺吗?”
朱祁镇听了这个问题,连身后的瘙痒都不在意了,沉吟一会儿说道:“孙儿倒是不想打瓦刺,但是瓦刺能放过大明吗?孙儿定然会先发制人的。”
太皇太后说道:“好,那就好好准备吧,算算大本堂,武学都快要开学了。”
朱祁镇听了,心中一愣,说道:“娘娘,你不反对孙儿打瓦刺?”
太皇太后微微一笑,说道:“我从来担心,是你少年气盛,穷兵黩武,而不是打瓦刺,河北之民大患在于水旱之灾,而九边之民大患在于兵灾,我儿既然要做圣君,岂能只解河北之民水旱之灾,而不解九边之民的兵灾。”
“只是顺序万万不能错,你是为九边百姓解除兵灾,而并不是给他们带来兵灾,这一点绝对不能错。”
朱祁镇说道:“孙儿明白。孙儿保证。”一边说,一边忍不住伸手挠痒。
太皇太后见状说道:“怎么了?”一把抓住了朱祁镇手,将衣服撤开,往里面一看,却见大片大片红点,显露在太皇太后眼前。
太皇太后先是一惊,随即细细一看,顿时认错朱祁镇身上是什么,随即大笑起来。说道:“民间的滋味好受吗?”
第二十七章 水部设想
第二十七章 水部设想
虽然朱祁镇一直说这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太皇太后在笑过之后,还是为朱祁镇找来太医。
这一点小病,大明太医还是有一点用的。涂上一些东西之后,朱祁镇顿时觉得清凉许多,最少不是瘙痒难耐了。
朱祁镇回到乾清宫之后,将挤压的奏折一一看过,随后问道:“有没有云南的消息?”
王振说道:“陛下,锦衣卫飞鸽传书,说沐昂已经从景东出兵,进攻麓川,胜负如何尚没有分晓。”
朱祁镇点点头。说道:“今后云南的事情,你要多费心,一有消息立即报朕。”
王振说道:“是。”
朱祁镇虽然信任张辅,也信任孟瑛,但是兵危战急,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所以朱祁镇还是一直牵挂。
朱祁镇说道:“张安似乎是一员大将,居然这么快就将松潘平定下来,将松潘卫迁出的事情,朕准了,不过你派锦衣卫去松潘多了解一些情况,看看这一场战事,有没有猫腻。还有张安让他押运粮草入滇,在保定侯帐下听用吧。”
朱祁镇对此有所怀疑,却是因为松潘战事结束的太快了。
这才几个月,就安定下来了。
还有就是兵部想将松潘卫四个千户所全部迁出松潘地区,这分明是对松潘土司一次大退让。
所以朱祁镇才怀疑,这里面是不是有猫腻?
是真的是绝对维持松潘卫太耗粮草,还是与松潘土司达成了妥协,以松潘卫外迁为条件,结束这一场战事。
当然了,朱祁镇也知道,即便这里面有猫腻,朱祁镇而今也不准备追究了。就当做不知道。派锦衣卫去查,却是为了将来翻旧账用的。
而今北方大灾,南方用兵,天下钱粮用度崩得太紧了。朱祁镇自然不想再动兵了。所以不管用什么办法,是退让也好,是绥靖也好,总之先让松潘消停下来。
朱祁镇捏着鼻子都认了。
不过等将来大明国力恢复了,如果松潘土司老老实实待在山中,不惹麻烦也就罢了,否则朱祁镇新账老账一起算。
王振立即说道:“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朱祁镇说道:“另外派人去请杨士奇,杨溥,曹鼐,工部尚书黎澄全部在华殿等着,朕等一会过去。”
“是。”王振说道。
等一个时辰后,朱祁镇才来到了华殿之中。
杨士奇等人纷纷行礼。朱祁镇说道:“免礼。”双方坐定之后,朱祁镇说道:“朕这一次出巡,心中感慨良多,这才知道治水之难,不仅仅在于治水之前,也在治水之后,工部每年拔给直隶治水款项不过万两而已。这万两又多半用在运河之上,黎大人你说对不对?”
黎澄听了,大吃一惊,二话不说,跪倒在地面上,说道:“臣知罪。”
因为黎澄与其他人不同,他是安南人,身后没有根底,没有靠山,故而平时为人,再小心翼翼不过了。
所以听朱祁镇这样,简直吓得肝胆具裂,立即请罪。
朱祁镇手一摆说道:“起来吧,。何须如此,事情到了今天,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
黎澄这才小心翼翼的站起来,小心翼翼的落座。
杨士奇说道:“陛下的意思,今后增加直隶各府治水款项?”
朱祁镇说道:“不仅仅是这样,朝廷花了这么大的力气在各地修建了这么多水利,难道就撒手不管吗?”
杨士奇说道:“陛下,天下河道千万之多,如果陛下每一个河道都要设人管理,则所需人员,何止千万之多,朝廷决计支撑不起这么大的开支。再者太祖皇帝以乡约教授百姓,本就是令百姓自治。所以天下各水道都是乡绅掌管,与水旱之灾,则聚众而议,从众而决,不花朝廷一钱,而天下自化。”
朱祁镇听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驳了。
因为这就是太祖皇帝得意之作,影响了中国六百多年的乡村模型。就是以理学为本的乡约,被太祖皇帝以政治手段推行到了天下。
很多事情朝廷不怎么管,都是由士绅代为管理的。
而杨士奇杨家在江西也是名门大族,这是他们的利益所在。他自然要阻止朱祁镇的想法,同样杨士奇也不安全是私心。
杨士奇所言,也非常在理。
因为将每一条河流都纳入朝廷的管辖,根本是做不到的事情。
朝廷的管理能力,是有极限的。杨士奇担任大明首辅十几年,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
所以,不管后世如何决断太祖皇帝当初的模式不对,禁锢了思想,但是在没有人提供另外一套治国方略,特别是对农村治理方略之前。这一点是不可动摇的。
朝廷行政能力,不能锁定到每一个人。能到县就差不多。需要有一个阶层在朝廷与百姓之间。而士绅是无奈的选择。
朱祁镇对此是非常了解的。
因为太祖皇帝唯恐后世子孙不了解他的意思,皇明祖训之中就有其中内容。当然了,他写的未必是这个。朱祁镇是自己揣摩出来的。
而今朱祁镇也无意挑战这乡村自治模式,说道:“首辅的意思,朕是知道的,一些小河,朝廷自然不需要管,但是如果而今卢沟河,滹沱河,滏阳河,漳河,卫河,北运河。这些河流,跨府连县,而且彼此相互影响,想要治理好,却不是一府一县之力能够做到的,而民赖农以生,农赖水以活。水利不兴,百业难安。”
“朝廷岂能袖手旁观,而水利如此大事,在工部只有都水司负责,实在太轻了。”
杨士奇心中一跳,暗道:“皇帝又有新想法了。”说实在的,应付新想法层出不穷的小皇帝,杨士奇有一点疲于应付的感觉。
杨士奇看似什么也没有做,但是朱祁镇搞出这么大的动作,百官都没有什么反应,就是杨士奇最大的功劳了。
能镇得住场子。
杨士奇只要在皇帝面前点头了,百官内部有异议,杨士奇能替皇帝给镇压了,决计不会让下面的事情,干扰到国家大事。
否则真以为下面的官员,特别是朝廷翰林院中的人,真是小绵羊啊。朱祁镇做什么下面人都听从。
杨士奇就好像捧哏一般,说道:“陛下的意思是?”
朱祁镇说道;“朕的意思是,既然治水如此重要,朝廷就要重视起来,朕想设水部,统管天下河道治理,灌溉用水。并在地方上设同知,或者在县里设治河大使。以求上下通达,治理水利。”
在朱祁镇的心中,这水部,就是后世的水利部。
杨士奇一听,立即说道:“陛下,万万不可。六部决计不可轻动。”随即杨士奇苦口婆心 将六部重要性一一说明。
这六部从北周开始,到而今传承千年,早已深入骨髓了。
而且六部各部都是出自周官,甚至都有很多特殊意义了,比如六这个数字。另设一部是万万不行的。
而且工部职能很完善,工部都水司在古代就有水部之称,而今都水司郎中,别称还是水部郎中。根本不用新设。
朱祁镇在开口之前,就知道这一个想法是通不过的。
改革官职在古代可是大事。
朱祁镇说道;“既然首辅觉得不行,那该当如何,总之,而今朝廷对治水根本没有没有统筹,仅仅停留在什么地方决堤了,什么地方受灾,再去修哪里,这根本不行,所以一定要让天下人知道,修缮天下水利,乃是本朝国策。”
第二十八章 工部两尚书
第二十八章 工部两尚书
杨士奇听了,说道:“陛下的意思不无道理,以臣之见,莫不将令侍郎提举都水司。”
这就是所谓的高配了。
侍郎是三品官了。
一个工部侍郎专门负责都水司,就等于将都水司的衙门提高了。
朱祁镇说道:“不行,一个侍郎是压不过地方官员的,朕以为水利大兴,恐怕将来治水,很多时候都要跨县,跨府,跨省,一个侍郎怎么能行。”
杨士奇缓缓的说道;“以陛下的意思,是要一个尚书专管都水司了?”
朱祁镇说道:“未为不可。”
杨士奇明白了,皇帝是铁了心将工部给拆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