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子 第286节
如果几千骑就不说,直接过去暴揍就行了。但是如果仅仅有几百骑,将领勇敢的话,未必不敢直冲城下。
与城中守军取得联系。
而这个时候,蒙古人就开始撤退了。
等大队步卒来的时候,蒙古人就已经拍拍屁股走了。
最多聚集的骑兵与蒙古人殿后的马队打上几仗。
明军骑兵少,不敢追太狠了。虽然而今蒙古人不多当初了,但是曼歹古战术,大名鼎鼎,大明边将都是与蒙古打老仗了。
自然是知道了。
蒙古人这个战术,总体来说,可以说是后退决战。利用骑兵机动性,让对手不断的追击,当他们军力消耗到了临界点之后,蒙古骑兵才忽然转向决战,或者截断后援,包围起来,慢慢的困死。
故而追击蒙古人是一项很考验将领经验的事情,特别是在手中骑兵数量不足的情况下。
即便是中山王徐达大战王保保的时候,就吃过这样的亏。不过徐达就是徐达,追击的时候,被王保保伏兵夹击之后,居然能稳住阵脚,层层后退,虽然损兵折将,但是王保保面对的始终是严整的军阵。
让这个天下奇男子,无可奈何。
算起来大明对蒙古最大的败仗,也就是丘福全军覆没之战,其实也是太宗皇帝千叮嘱万嘱咐,持重用兵,不要追击,如果蒙古人逃的太远,就回军。
但是丘福不听,最后就是追着追着,被蒙古人大军给包围了。
所以后来的明军将领,面对蒙古撤退,追击的时候,都小心再小心的。很多时候,这种小心谨慎,就会变成送客式追击。
总体来说,这个秋天的战事,各处倒也报捷,但是不过斩首几十几百而已,大战是没有的,小战不断。
朱祁镇刚刚开始,对军报还是很注意,每一分军报,都要细细品读。但是后来发现这事情根本没有意义。
他只是归档,让锦衣卫与兵部核实。确定不要有一些谎报,或者夺功这些龌龊事就行了。
而朱祁镇的心思全部被一场大火牵扯进去了。
周忱跪在地面之上,好久不敢抬头。
朱祁镇批阅一封有一封奏折,淡淡的问道:“朕从来不怕下面人做错事,但是朕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傻子。爱卿觉得朕是傻子吗?”
周忱说道:“陛下英明神武,远朝历代明君。”
朱祁镇说道:“既然你也这样觉得,那么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吗?京城一月之内,两场大火。难道今年北京城命犯祝融,偏偏是朕想核实粮仓的时候。难道你真不觉得朕不是傻子,连骗朕都不找一个好借口。”
朱祁镇说话越平淡。周忱脸色就越难看,冷汗直流。
山西案后,查山西官仓大多是空的,朱祁镇自然要摸下底了,不要户部帐上是有一两千万石粮食,到用的时候,却没有这么多,到了打仗的时候,这种结果是灾难性的。
其实大明对仓库管理是有例行检查的。但是朱祁镇要做一次清查,杨溥决计是没有意见,他而今正瞪大眼睛,盯着所有人的蛛丝马迹,要揪出大明官员之中的害群之马。
巡抚大规模调换被定在明年,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在京城就出事了。
就是户部负责的京仓。
先是有一个仓库起火,烧毁大概万石粮食。
朱祁镇也没有太在意,让人去核查而已,一来数目太少,二来,冬天从来火灾高发期,特别是在古代,很多木制的建筑。在其中用明火的,发生这样的情况,也是常用的。
但是紧接着通州仓库之中,又出一把火。
这一次烧了三万石粮食。
朱祁镇立即感到不对了。
这简直是挑战朱祁镇的智商下限。
故而朱祁镇直接将周忱给拎过来,先晾在哪里小半个时辰。然后再问话。
其实周忱也恨死下面的人。
周忱做人很圆滑周到,也就是说。照顾各方面利益,他虽然入主户部,但是却并没有与户部的老油条多争斗,而是将户部的常规业务,放在侍郎李暹下面。他主要是负责很多非常规的业务,比如推行钱法,盐法,最近他在筹划,不,已经是上奏朝廷得到批准,就是重开浙江福建的银矿。
预计可以每年有十万两的收入,经过铸币之后,可以有十几万元的银元。
周忱很清楚自己的担负的使命,他是朱祁镇拿来开源的,不是来守成的。即便是调整京城仓库体系,形成太仓银库,京仓粮库,内承运库,三大体系,已经各衙门的杂项库,这个过程之中。他调整的更多是仓库的上下隶属,已经银钱,粮食周转流程,而没有直接动每一个仓库内部的问题。
因为他知道,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第五十章 粮仓案
第五十章 粮仓案
周忱可以是从最下面一步步上来的,混过中枢,走过基层,对大明太了解了。
凡是有利益的地方,就有猫腻,利益特别重要的地方,这猫腻也就特别多了,大明京仓存放朝廷大量粮食。
其中猫腻太多了。
周忱用脚趾头想,其中就有问题。
比如收入新粮放出旧粮的时候,稍稍抬手,比如将粮食耗损多加一点。有太多的办法,可以靠着京仓粮库赚钱的。
这也是周忱,为什么不直接要委派别人管,他自己不管的原因。
周忱在得朱祁镇信重之后,一心一意奔政治前程,对于这些可能脏了他的手脚的东西,向来是不大管,而且他如果将户部之中老人一网打尽,其中阻力不仅仅在户部内部,也在户部外部,真以为户部的这些官员就没有后台了。
而京仓,特别是经过周忱调整之后的京仓体系,是一个极大的肥差。周忱已经将太仓银库握在手中了,就这京仓来安抚这些人。
排队队分果果,安抚各方利益,这是周忱的强项。
只是周忱万万没有想到,他们居然愚蠢到这个地步。
在周忱想来,有太多太多,不动仓中的粮食,就能楷一笔油水的办法了。而且这种办法,风险也小多了。
但是周忱远远低估了他们的贪婪,也高估了大明例行检查的震慑力。
如果这一次不是锦衣卫参与,甚至如果不是锦衣卫指挥使王裕新官上任,他们大概率还不会暴漏。
北京很大,大多有一百多万人,但也很小。
锦衣卫虽然很厉害,但是锦衣卫群体之中,并非每一个人都是光鲜靓丽,挂着绣春刀。而京仓的小吏们,恰恰是跟锦衣卫群体一样是世袭罔顾的。北京仓库可不少。这些小吏也不是一个小群体。
这样的两个群体在人口百万的北京城之中,能没有交集吗?
所以他们搞定来检查的锦衣卫,其实并不困难,困难的是搞定王裕。
说实话,王裕能当锦衣卫指挥使这一件事情,放在一年之前,谁也不相信,包括王裕自己。
王裕但凡有后台有关系,就不用跟着南征军去云南,出生入死了,又是化妆,又是潜行,还是深入敌后。
真正有关系的锦衣卫,谁干这事?
王裕忽然被调入京城,担任指挥使之后,他也是战战兢兢的,唯恐什么事情做不好,被皇帝给划拉下去了。
所以凡是皇帝交代下面的每一件事情,在京城范围之内的事情,王裕必定亲历亲为,至于在外地的,王裕也必定挂在心上,每天必问。
所以,他们能收买下面的锦衣卫,却收买不了锦衣卫指挥使。
王裕在平麓川之战中做的事情,就看得出来,王裕是一个心细如发的人,想要瞒得过他的眼睛,可就太难了。
这些人也是迫不得已,只能烧粮仓了。
“臣罪该万死,请陛下给臣一点时间,臣一定将这里面的事情查得清清楚楚的。”周忱咬着牙说道。
朱祁镇看着周忱,他也信的过周忱。知道这一件事情,与周忱是没有关系的。
原因很简单,周忱是一个聪明人。他有太多办法捞钱了。只要他想捞钱,在江南巡抚任上,就能捞得盆满钵满了。
但是周忱却没有。
因为朱祁镇太清楚的大明社会的本质了,这是一个权力社会,钱只是权力的附加值而已。只要有权力,还怕没钱。
而且对很多人来说,钱多了也没有用。他们更希望施展自己的抱负。能够执掌天下,青史留名。
这就大明第一流人物的选择,甚至很长一段时间,这选择一直都没有变过。
只有第二流人物,才想着怎么搞钱。
凡是站在他面前的官大佬,大多都是第一流人物。
一来是大明的俸禄虽然少了一点,但是对顶级官佬来说,也不算少了,比如杨溥而今食三俸,赐宅院。一年近两千石粮食,要知道明代的石比汉代的石要大多了,换算成汉代的石,是近万石了。
即便是放在汉代也是顶级收入了。
而且宫中各种赏赐,杨溥也是第一个。
二来,大明整体政治生态还没有瓦解,大家还都是清廉为荣,贪污为耻,还不至于到万历之后,似乎做官不捞钱,就是无能。
大明核心层,除却王振之外,大抵是没有一个贪官,即便有些不清不楚的地方,也是一些小节的问题,决计不会滋生如和珅一样的大贪污犯。
朱祁镇说道:“朕信得过爱卿,不过朕的信任是有限度的。”
周忱说道:“三日之内,臣一定会给陛下一交代。”
朱祁镇不在看周忱了,说道:“好。”
周忱行礼之后,缓缓的退了出去。
朱祁镇也无心看奏折,心中不由再沉思一件事情,暗道:“是朕比不过太皇太后吗?为什么太皇太后在的时候,并没有出这样的事情?”
周忱回到户部之中,他根本不去调查,直接将户部侍郎李暹叫到值房之中。关上门,什么也不说,只是冷冷的看着李暹。
李暹五六十岁,乃是监生出身,一辈子都在户部当差。由于不是进士出身,担任户部侍郎,已经是他一辈子的高光时刻了。
是户部老人的领袖之一。
他也是心中有鬼,周忱晾他一会儿,他就有忍不住了,说道:“大人,通州仓的事情与我没有关系?”
周忱淡淡的说道:“我说有关系吗?”
李暹心中咯噔一下,知道自己失言了。
周忱本来是怀疑,但是此刻已经确定了,李暹即便不是主谋,一定是知情的。
周忱也不准备问详细案情了。这种事情周忱用脚趾头想,就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周忱甚至估计李暹是上了船下不了的那一个。
周忱说道:“你我共事多年,我今天仅仅是想和你聊聊陛下?”
李暹已经提高了警惕,说道:“以臣论君,不好吧。”
“无妨。”周忱说道:“出你之口,入你之口,又没有其他人知道,怕什么?”
李暹总不能说,我怕的就是你吧。
在朱祁镇眼中,周忱是一个理财能臣,但是有些圆滑,不能坚持自己的政见。杨溥评价最多当一个次辅,不适合当首辅。
因为他没有在皇帝面前坚持自己意见的品格,而这个品格对首辅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不能以大道佐君王,就不能称为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