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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如此多骄 第217节

听说是大明宫掌宫太监戴权说的,贾政脸上狂喜之色都遮掩不住了,偏还故作清高的道:“这等尚未可知的事情,再不可多言!再说官职高低也无甚相干,老夫只求一展胸中所长,能上报君恩下安黎民足矣。”

啧~

这场面话说的。

连一旁贾宝玉都忍俊不禁。

焦顺则是一面心下腹诽,一面举起酒杯道:“世叔高义,小侄远不如矣——敬世叔一杯!”

…………

这席间推杯换盏。

外面茫茫夜色当中,一众演员也都陆续粉墨登场。

邢岫烟因怕坏了妆容,自下午就水米未进,这大半夜饥肠辘辘的,又被那王氏催促着出了家门,将身形隐没在焦顺必经之路。

为求不惊动旁人,甚至连灯笼都不让打。

偏那王氏得了女儿暗示,又推说自己如若在场,只怕焦大爷未必能放的开手脚,借机脱身离去,只留邢岫烟独自在此。

邢岫烟虽不是胆怯之人,却也是一肚子的孤苦惶惑。

而邢氏既然是想让她以***人,所选衣物自然尽量往轻薄通透里选,再加上那不合身的肥大之处,论暴露虽不远及那高叉半袖旗袍,可也是四处漏风几无遮体之能。

秋风漫漫,直吹的邢岫烟佝偻了身条,缩肩抱腹两股战战。

也亏她虽生的纤细高瘦,偏揣了一副好‘胸甲"在怀,以脂体堪堪护住心窍,免去了风邪侵入肺腑之忧。

约莫过了一刻钟,她正在灌木丛中瑟瑟发抖,忽听得脚步声渐行渐近,隐隐又有烛光灯影在周遭晃动。

莫不是那焦顺到了?

邢岫烟四肢百骸登时一僵,由里而外的透着冷意,但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脸上偏又涨起两团明艳的沱红,呈冰火两重天之势。

虽听王氏说这条路除了焦顺,晚上极少有人经过,但邢岫烟毕竟不是个莽撞人,并未贸然现身,而是悄悄探出头去,想要先确认一下目标。

谁成想就在她探头的同时,那人也把手里的灯笼递到了灌木丛前,灯光下四目相对,邢岫烟先是一愣,继而便认出了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

“啊!”

她脱口惊呼了一声,随即忙压下心中惊诧与羞窘,强装镇定的起身道:“我一时情急在这里方便,不想倒叫林妹妹撞见了,当真是羞死人了。”

她这一招以羞掩羞,倒也算是应对得当。

可惜林黛玉早知其中根底,依旧眨也不眨看着她,直到邢岫烟不自觉的避开了她的目光,黛玉这才轻声道:“姐姐不用瞒我,你的事情我早已尽知。”

邢岫烟愕然抬头,见林黛玉那精致至极的小脸上满是认真,显然并非是在玩笑,不由慌急的支吾道:“林妹妹这话去却是、却是什么意思?”

林黛玉却是叹了口气,绷着小脸正色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因二姐姐的事儿,我原本对邢姐姐颇有敌意,直到这一个月相处下来,方知姐姐非是那等贪慕虚荣富贵的俗人,全因受家中所累,才不得不如此行事。”

说着,她又自顾自递上一个小包袱:“这是我父母生前留下的,多少也能值几百两银子,姐姐且拿去安身立命,就此离了这是非之地,岂不是两相便宜?”

“万万使不得!”

邢岫烟闻言急忙推拒:“既是尊父母所遗之物,我如何能收?!”

“姐姐拿着就是。”

林黛玉却执意要给:“这些东西便再多,也解不了我的忧、趁不了我的意,若能助姐姐脱离苦海,又免了二姐姐的难事,也算是替家父家母行善积德了。”

说着,又板起脸来激将道:“还是说我错看了人,邢姐姐真就贪图那虚荣富贵?!”

“我、这……”

邢岫烟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又是感动又是窘迫。

好半晌才长叹一声道:“若真能解掉这困局,我也就承妹妹这份恩情了,只是……我虽不曾迷了眼,无奈家中时刻不忘昔日富贵,就算得了妹妹这些无价之物,也多半填不满心中欲壑。”

这却是完全出乎了林黛玉的预料。

她原想着有这笔银子,足够邢岫烟一家在京城落脚了,却忘了邢家原本也是大户出身,非是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平头百姓。

如今邢忠夫妻心心念念的,都是焦顺的官运亨通前途无量,岂肯为了区区几百两银子,就放弃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

两人一时僵在当场,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忽听有人哈哈大笑:“往日里只听说薛姑娘如何仗义疏财,不想林姑娘才是那雪中送炭的巾帼!”

岫烟、黛玉齐齐循声望去,却见焦顺不知何时打着灯笼,到了黛玉身后不远处。

乍见了正主,又不知他方才听了多少,邢岫烟只觉得羞窘万分,恨不能一头埋进灌木丛里。

林黛玉也有慌乱,不过很快稳住阵脚,冲焦顺道了个万福:“见过焦家哥哥,仗义疏财云云,我们小女子可不敢当。”

仗义疏财明明说的是宝钗。

她到这时候也不忘暗贬情敌,对比方才那番大义凛然,倒不知让人说什么好了。

焦顺干脆打了个哈哈,重新起了话头:“近来我牵头张罗了一门生意,谁知偏又不巧升了官儿,衙门里忙的团团转,那还有闲功夫盯着买卖?正好令尊也是生意场上的老手,不如我托他做个中人帮着打理一番,也算是救了我的急,如何?”

两女闻言对视了一眼,心下却都有些纠结。

正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何况焦顺‘托请"邢忠帮着照看生意,也比林黛玉‘花钱赶人"的做法,更能照顾到邢家的颜面。

只是……

邢忠从焦顺这里尝到了好处,只怕愈发不肯放过这金龟婿了!

可想要拒绝,两女却又想不出更合适的法子,帮邢家拜托眼下的窘境。

焦顺也没给她们开口的机会,紧接着又粗疏一礼道:“事情就这么定了,焦某有些不胜酒力,先行别过了——这夜黑风高,两位姑娘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说完,提着灯笼飒然而去。

两女默默目送她远去,好半晌,林黛玉忽然叹了口气,无奈道:“若没有二姐姐在先,这焦顺倒也堪为姐姐良配,只可惜……”

邢岫烟没说什么,只是依旧默默望向焦顺远去之处。

第228章 焦某人又不是什么魔鬼

却说焦顺大步流星向前,直到转过两个路口,这才渐渐放缓了脚步。

放才突然冒头搞什么授人以渔,虽大半是有感于林妹妹的义举,可也有一小部分是因为邢岫烟那身装扮。

可惜了的……

单论邢岫烟这身段人品绝对是良配。

然而焦顺如今满脑子门当户对,甚至比宝玉之类的土著还要封建现实。

偏邢岫烟这身份够不上门当户对,又不大可能安心给人做妾,当真是让遗憾的紧。

唯一能指望的,也就是等到荣国府衰败之后再捡便宜了。

而且前提还得是,邢岫烟不能像原著中那样,和薛蟠的堂弟结亲——他焦孟德倒不在意身份上的变化,可薛蟠的堂弟貌似是常住江南的,届时鞭长莫及如之奈何?

一路想些有的没的。

回到家里瞥见西厢的灯火,这才想起家里还有一桩公案未了。

于是到了东厢之后,他边在玉钏的侍奉下褪去外袍,边吩咐香菱去请晴雯过来。

这大半夜的突然得了召唤,晴雯又知道焦顺是刚从二老爷家里赴宴回来,自然猜出必是宝玉有消息要通传。

当下既忐忑又希冀的到了东厢里,进门就直勾勾的盯着焦顺,全然忘了什么礼数尊卑。

玉钏有些不快,但见自家大爷只是歪在榻上喝醒酒汤,未曾对晴雯的冒犯有什么反应,便也只是沉着脸漠然以对。

在晴雯热切又忐忑的注视下,焦顺不慌不忙喝完了醒酒汤,又略略坐正了身子,这才开口道:“宝兄弟让我传话给你,说是他今生负了你了,让你往后忘了他……”

“不可能!”

没等焦顺把话说完,晴雯便紧攥着粉拳,口沸目赤的激动道:“他、他怎么可能如此对我?宝玉绝不会如此对我的!”

前面是疑问句,后面就变成了肯定句。

随即她想也不想,丢下句‘我这就去当面问他",便头也不回的夺门而出。

“呸~”

玉钏冲着尚在摆荡的门帘狠啐了一口,没好气的骂道:“没上没下的东西,怪不得二太太容不下她!”

焦顺扫了她一眼,吩咐道:“你跟上去瞧瞧吧,她做什么也别拦着,只要人没事儿就好。”

玉钏闻言小脸一垮,却不敢违拗焦顺的吩咐,只得提上灯笼碎碎念着出了门。

虽是夜里,但这深宅大院的也不怕走丢了,焦顺也懒得等她们回来,吩咐了给留门之后,便拉着香菱去里间宽衣解带,做些三天两日的勾当。

一夜无话。

转天到了八月初三,因是贾母过寿的正日子,焦顺又在宴请的宾朋之列,故此一早就请好了事假。

既不用去衙门点卯,他醒的自然也就比平日晚些,约莫到了卯正方才起身。

香菱听到动静进来,一面帮他穿戴一面禀报说是晴雯和玉钏回来了,如今都在外面厅里。

听这话里的意思,焦顺不由奇道:“刚回来的?”

“约莫回来有一个多时辰了。”

那就是天刚蒙蒙亮时回来的,这么说她们是在外面过了一夜,又或者……

是在贾宝玉院里过了一夜?

那小子该不会是一见晴雯,心下又生了反复吧?

他要是矢口否认的话,自己岂不成了搬弄是非的?

更重要的是……

这一来,刚煮熟的鸭子岂不是又要飞了?

这般琢磨着,焦顺也等不急穿戴整齐,直用外套虚裹住身子,便匆匆的到了外间。

不过等看到晴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心下登时就有淡定了——瞧这意思,显然宝玉那边儿并未反复,而是彻底表明了态度。

“大爷。”

果不其然,一旁哈欠连连的玉钏很快证明了焦顺的猜测。

她凑上了来悄声道:“她去了那院里当面一问,惹得宝二爷嚎啕大哭,哭的都吐出来了,捶胸顿足的说自己对不住她。”

却说晴雯当时见状,本就强撑着的心登时碎成了八瓣,丢了魂似的出了院门,然后就在后宅夹道里跌跌撞撞,玉钏问她,她也不答;拉她,她也不走;骂她,她也不恼。

这一夜,二人也不知来回游荡了多少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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