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如此多骄 第543节
按照吏部的规划,工学的官制基本上就是国子监的缩水版,除焦顺的祭酒以外,六品上官职统统取消,四厅六堂也缩减为三厅四堂。
拟设正五品祭酒一人【焦顺】,六品司业一人,从七品主簿一人。
三厅为监察厅、典籍厅、格物厅。
监察厅顾名思义,主要起到监督工学上下的效果,内设正七品督导一名,拟从督察院御史选任兼职。
典籍厅却有些名不副实,毕竟眼下传世的工科书籍不说屈指可数哦,却也绝不可能撑起一个典籍厅来。
所以按照初步的计划,这个典籍厅主要是负责编撰工科授课的教材——内设从八品典籍两人。
格物厅是焦顺和皇帝点名设立的,届时将从工部调集一些能工巧匠,进行研发与论证方面的探讨,然后再与教学虚实结合。
但吏部虽然按照皇帝的意思,拟定了格物厅的构架,却并不肯设置实际官职,只建议以匠官本职平调充任。
至于所谓的四堂,则主要是负责实际教学工作,按照科目分为明经堂、明心堂、明算堂、致知堂。
前两者还是儒家那一套,后者算是儒墨兼顾——国子监内本就设有明算科教授。
只有最后的致知堂,才算是工学真正的本业。
而这四堂当中,明经、明心两堂,各设正八品经学博士一人,九品助学一人;明算堂,设九品算学博士两人。
到了致知堂这边儿,则是从九品工科训导四人。
非但官职最低,远不如经学博士,甚至都不肯冠以博士之名,只以“训导”称呼,赤裸裸的体现出了文臣对匠官的歧视与压制。
总体上,匠官们还是被限定在了九品、从九品这个层次,而且主要教授的科目当中有一半是儒学,真要是按照这份议定书施行,那工学距离有名无实也相差不远了。
隆源帝虽是为了取乐解闷,才翻开这份《工学官制议定书》的,但再次看到这明晃晃鸠占鹊巢的阳谋,还是窝了一肚子的火。
他想了想,便提笔将主簿和典籍两个官职圈了起来。
司业一职,文官们是势在必得,且他手上也确实没有合适的人选,而督导这样的官职,又历来是由督察院的御史兼任,即便是他暂时也没找到否定的理由。
那么主簿和典籍两个官职,就必须得以匠官充任才行,否则还叫什么工学?
干脆叫国子监牛马分校算了!
不过这两个官职从字面意义上就和文书分不开关系,由文官充任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最好还是先改个别的名字,然后再……
隆源帝悬腕沉吟半晌,还没想到合适的称呼,却就觉得太阳穴上隐隐作痛。
“唉~”
他叹了口气,烦躁的丢下了手里的朱批御笔。
自从那天晚上突然恶心干呕之后,隆源帝已经偷偷问诊过好几次了,结果得到的反馈都大同小异,说是什么头风的预兆,让他饮食尽量清淡一些,平常不要太过操劳,最好能劳逸结合。
可身为皇帝,又有百般雄心在怀,怎么可能不操劳?
能做的,也就只有劳逸结合了。
这般想着,隆源帝不耐烦的冲裘世安摆了摆手,等裘世安带人退下之后,便从上锁的书匣里取出了那篇404……
第534章 乔迁【续】
紫金街薛家老宅。
外面还在热火朝天的卸行李,薛二太太却已经在女儿的搀扶下,来到了给二房预留的院落。
宝琴因担心这一路颠簸,惹得母亲病情反复,等母亲在里间落了座,便一面命人沏茶一面连声询问薛二太太,可有那里不舒服的。
薛二太太笑道:“太医院给开的方子果然不一样,再加上近来心里头敞亮,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
心里头敞亮,自然是因为薛家挽回了名声,梅家也得了报应。
薛宝琴闻言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愈发感念焦顺援手之恩,只是林姐姐那里……
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把这些烦心事强压下去,紧挨着母亲坐下,抱着母亲的胳膊娇声道:“我瞧着也是,母亲这几日气色好多了,说不准再有十天半月的,连病根都除了。”
“多少年的顽疾了,哪有这么容易治好?”
薛二太太摇头失笑,顺势抚摸着宝琴的头发感叹道:“我只盼着能多活两年,能亲眼看到你们兄妹两个成……”
她原想说“成家立业”,但突然想到女儿才刚经历退婚,便又觉得这话有些不妥,于是忙收住了话头。
正想着该怎么转移话题,忽就听外面丫鬟禀报,说是宝钗来了。
宝琴忙起身相迎,不多时姐妹两个自外间进来,就见宝钗笑吟吟的道:“婶婶无碍就好,原本该是我母亲过来的,偏她比您还受不得操劳,方才和来家婶婶闲话了几句,脸上就变声变色的,亏得来家婶婶瞧出不对,忙让她回屋歇息去了,若不然……”
顿了顿,又道:“这是咱们自己家,婶婶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等过几日身子大好了,就让宝琴跟我一起管家,若不然这里里外外的,凭我自己可支撑不来。”
薛二太太闻言,拿帕子掩嘴笑道:“你是待嫁的新娘子,自不好太过操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好在你嫂子也快过门了,到时候自然有她张罗。”
“婶婶~!”
宝钗娇嗔一声,见薛二太太笑着笑着就忍不住咳嗽起来,忙和宝琴一个给她茶水、一个给她拍背,又唤丫鬟送了痰盂进来。
好一番忙活,薛二太太才缓过劲来,摆摆手示意丫鬟把痰盂拿走,无奈叹道:“我和你母亲年轻时,都是没操过心没出过力的,想是当初享的福太过了,如今物极必反才落得……”
说到这里,她忽然省悟过来,抬手一拍脑门懊恼道:“瞧我,这大好的日子,偏一再说些有的没的——我其实是想说,你们姐妹从小就经了历练,往后指定比我们强的多。”
宝琴在一旁插嘴道:“姐姐自是强的,我却巴不得和母亲年轻时一样,做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家太太。”
宝钗只是笑了笑没张嘴,看向宝琴的目光,却带了些意味深长。
三人说了几句闲话,薛二太太忽然吩咐道:“对了,我这里正有清心解烦的苏合香,是进京前特地请名医给配的,为的就是怕路上有个好歹……”
还未说完,宝琴便忍不住又紧紧抱住了她的胳膊。
薛二太太反手在她头顶拍了拍,笑道:“我这不是好好的么?你去找一瓶来,让你姐姐带回去给你伯母。”
宝琴答应一声,这才依依不舍的放开了母亲,去外面向管药的丫鬟讨要苏合香。
她这一走,屋里二人便都正色起来。
那苏合香既是丫鬟收着的,喊一声让人送进来就是了,如今偏让宝琴去找,薛宝钗料定了婶婶必是有什么要私下里交代自己的。
果不其然,就听薛二太太道:“二房在京城没什么人脉
,便有,也都跟着你叔叔去了——若在金陵还好说,可眼瞧着一二年都未必能回去,却只怕耽误了你妹妹的好事。”
薛二太太显然并不看好自己的病能在京城彻底治好,所以担心自己一旦有个好歹,会误了薛蝌宝琴的婚姻大事。
薛蝌耽误上几年倒罢,男子成亲的岁数一向比较宽泛。
但宝琴若前后耽误个四五年,可就不好找门当户对的人家了。
而这话的意思,自是想把这事儿托付给大房来办。
这一笔写不出两个薛字,薛二太太尚在病中,由薛姨妈出面主持侄女的婚事原也该当。
但宝钗却没有立刻答应下来,略一迟疑之后,便拐弯抹角的提醒道:“宝琴经这一回,心里头怎么想还不知道呢,婶婶何不先问过她的意思再说?”
她这是指望薛二太太通过探询,能察觉到宝琴与焦顺之间的异样。
但薛二太太却误会了,连连摆手道:“你妹妹又不是那荣国府的四姑娘,难道还能因为梅家的事儿,就要遁入空门当姑子不成?”
“我不是那意思。”
薛宝钗毕竟只是猜测,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故此也不好直接点破,便只好再次建议道:“总之,婶婶先问过她的意思就是,若没有什么别的念头,我母亲那里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薛二太太这才听出些异样来,正待追问究竟,宝琴已经捧着个小瓷瓶从外面回来了,她便也只好收住了话头,笑着示意女儿把那药交给宝钗。
宝钗连声道谢,又顺势告辞道:“我也实在有些担心母亲,如今既得了药,就先不在婶婶这里叨扰了。”
“宝琴,送送你姐姐。”
“不用了……”
一番客套送走了宝钗,薛宝琴再次从外面折回里间,便忍不住好奇的打听:“妈妈,你方才跟姐姐说什么了?”
方才打发她出去,主要也是怕她当面听了不好意思,如今见她直接问了出来,薛二太太索性便也开门见山的道:“自是在聊你和你哥哥的终身大事,如今你堂兄堂姐都已经定了婚期,咱们家总不好落在后面。”
薛宝琴听了,却是欲言又止。
原本瞧着母亲气色不错,她是有想过要吐露心意的。
可问题是昨儿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是抢了林姐姐的出路,这一来她原本坚定的态度,不免有些动摇。
犹豫再三,最后只装作没事人一样,上前挨着薛二太太撒娇道:“妈妈只管给哥哥张罗就是,我还小呢,合该在妈妈跟前多淘气两年才好。”
“你这丫头。”
薛二太太再次轻抚女儿的秀发,暗里却忍不住起疑,自家这姑娘素来不是个藏着掖着的,偏方才欲言又止的,似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心事。
她琢磨了一下,还是选择了暂时假装不知,若女儿想通了跟她倾诉自然最好不过,若是一直没有动静,再旁敲侧击也不为迟。
…………
另一边。
薛姨妈因受“姐妹的儿子”困扰,不觉在徐氏面前失态,亏得徐氏误以为她是身子不适,才好歹没有露出马脚。
等假装倦怠的躺到床上,她原以为自己会羞惭的无地自容,但捂着两团沉甸甸的良心,竟只觉得浑身酥酥麻麻,说不上通体舒泰,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为此她愈发觉得羞耻惭愧,偏越是这样那种感觉就越是挥之不去。
辗转反侧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起身反锁了房门,然后又用贴身收藏的钥匙,打开了用连环锁锁住的小匣子,从里面取出木雕和诗画,摊开在桌上,痴痴的打量。
便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咦”,旋即就听宝钗在外面纳闷道:“母亲怎么把门反锁了?”
薛姨妈吓的花容失色,忙将东西全都放回匣子里,想要重新落锁时,手足乱颤的,却怎么也对不齐那连环锁的机关。
她生怕耽搁的久了女儿起疑,只好将那匣子胡乱塞进了柜子里,然后打开门强笑着解释道:“我实在受不得吵闹,干脆锁了门清静清静……”
她不解释倒好,这一开口,那颤巍巍好似酥酪的嗓音登时暴露了她紧张的情绪。
薛宝钗微微挑眉,却并没有揭破母亲的慌张,若无其事的进门道:“我说呢,正好,我从婶婶那儿得了一瓶苏合香,听说是请人专门调配的,母亲快试试看管不管用。”
说着,一面将那苏合香递给薛姨妈,一面暗暗扫量屋里的情形。
别处都没什么异样,只那梳妆台上少了个常见的小匣子,薛宝钗依稀记得,母亲时不时就会一个人偷偷躲在屋里,把玩那里面的物件。
她原以为是父亲留下的遗物,可今儿见母亲变声变色的,又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
难道说……
她脸上腾一下子也红了,眼见薛姨妈正拔了塞子去嗅里面的苏合香,便忙道:“母亲用了药,就好生歇着,外面自有我和薛蝌盯着——再说了,焦大哥也还在,必不至出什么意外。”
说着,转身便逃也似的出了门。
薛姨妈虽觉得女儿的举动有些不对,可好容易逃过一劫,自然顾不上再深究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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