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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科技军阀 第735节

登陆艇上的机器声突然由轻转响。大声轰鸣起来。一圈兜完当前,艇就直向岸上驶去。前跳板上立刻遭到了海浪的连连冲击,溅起的碎沫水珠象一道高山飞泉直泻在兵士们的身上。大伙儿先是一声惊呼,继而就是一片沉默。福井为了以免枪管进水,把枪从肩上取下,拿指头掩住了枪口。他此时此刻真有一种策马疾驰之感。

“海滩上的米国人总该肃清了吧,”不知是谁在那里咕哝了一句。

按近艇尾处站着冈田。福井看他神色发白,一声不吭,知道他心里一定是惧怕极了,他简直一刻也安定不上去,在他的地位上坐也不是,立也不是,有两次冷不防传来一个什么响声,还吓了他一大跳。腿上痒了,他就拚命乱搔。福井看他后来索性把左裤脚从皮裹腿里抽了出来,不断卷到膝头上边,小心翼翼地沾了点唾沫,搽在膝盖上那个红肿的地方。福井摇了摇头,把屁股往后挪了挪,他感觉到脚下的登陆艇在飞普通地驶向陆地,可心头却是一片充实,无论出路是凶是吉,他只好都等着承受了。

昨天早晨的种种痛苦,明天清早的种种恐惧,一直压在心口,此刻都达到了高峰。他就怕放下跳板、硬着头皮冲出艇去的那一刹那,总觉得那时就会飞来一颗炮弹,把他们统统报销,要不就是有一挺机枪正对着艇首,等他们一露头就来一顿扫射。如今谁也不说话了,福井一闭上眼睛,就觉得小艇外奔腾的浪声劈头盖脸压来,压得他腿也软了。他赶紧睁开眼来,拿指甲死命指本人的手掌,脑门上淌下的汗水都流进了眼里,他马马虎虎的就拿手一抹。心里感到不解:怎样变得这样静悄俏的?没错,四下是闹哄哄的:大伙儿都默不作声,海滩上也是一片沉寂,只要孤零零的一挺机枪在老远老远以外嘟嘟地叫,听来有一种空渺失真之感。突然一架飞机从头上呼啸而过,飞到丛林上空就是砰砰的一顿扫射。福井险些儿失声叫了出来。他觉得腿上的肌肉又在抽了。怎样还不上岸呢?他简直曾经都横了心了:等跳板一放下,就去领受那逃不过的大难吧。

福井突然发觉登陆艇曾经停了上去。隆隆的轮机声也早已变了调,比原来响了,却有点空浮不实之感,好象螺旋桨曾经不再在打水似的。半晌明白过去:原来曾经到岸了。

这就是美国?

他们有好一阵一动也没动。终于,跳板咣当一声放下了,福井一言不发,拖着沉重的步下了海水,身后一个浪头打来,浪花直溅到他膝弯里,他不觉打了个趔趄。


第六百二十二章 老天不佑


福井低下了头,眼望着海水,只顾走去,一直到了岸上才意识到自己总算平安无事。四下一看,还有五艘登陆艇也同时靠了岸,下来的士兵都一长行排列在海滩上。他看见有个军官在向他走来,还听见他问大家:“哪个部队的?”

“是侦察分队,长官,编在海滩勤务队。”

于是那名军官就命令他们到离海边不远的一片椰林前去等候。大家站好了队,跟在军官的背后,随着队伍缓缓踩过松软的沙子,磕磕绊绊一路走去。他这时不觉得喜也不觉得忧,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相信上天给他的惩罚是推迟了。

走了两百来码,队伍来到树林前停下。天已经很热了,大伙儿多半就把背包一扔,横七竖八地往沙上一躺。这里已经有人来过了,先头到达的部队显然曾经就在这一带集结,因为沙子早已给踩得又硬又平,地下扔着空烟壳,偶尔还有丢掉的干粮盒,部队过处照例总少不了这类垃圾物。不过这批部队现在都已深入内陆,正在丛林中推进,所以一个人也见不到。往左右两头望去,两边各有两百来码开阔的一片海滩,过了便都向后一曲,拐得看不见了。这四百码内是一片寂静,人也比较稀少。过了两头的转角处可能就是一片熙熙攘攘了,不过他们觉得那也难说。后勤供应还不会就到,跟他们一起上岸的部队则都已迅速分散。右边一百多码以外。设了一个海军指挥所。其实也无非就是一张可折叠的小办公桌,有个军官在那里办公,还有辆汽车隐蔽在背后的丛林边上。左边,就在那个两百码外的转角处,特遣部队司令部也设点开始工作了。几个勤务兵正在那里挖散兵坑,供将军的参谋人员隐蔽之用,另外有两个士兵正一步一晃地顺着海滩向另一头走去,手里推着个八十磅的电线盘,在那里敷设电话线。一辆吉普车紧靠海边开过(那里带水的沙子比较坚实)车子过了海军指挥所就不见了。特遣部队司令部的那一头。彩色三角旗的附近,就是刚才登陆艇的靠岸处,如今登陆艇都已退回到海上,正向自己的舰队驶去。日色已经渐亮。透过此时的雾蔼望去,海水显得蓝极了,舰艇仿佛都带着些颤动。时而还会有一艘驱逐舰来打上一两阵排炮,一会儿便听见“嘘”的一声长啸,炮弹从头顶上飞越而过,打到了丛林里。丛林里偶尔也会有一挺机枪“哒哒哒”地响上一阵,美国人的轻型自动武器也许马上就会回敬几声,声音尖得象锤打铆钉。福井看了一下背后的树,树顶都在炮轰中给削掉了。可是再往后看,却也有一片树林完好无损。他看得直摇头。心里想:这样的炮击,留下的米国鬼畜少不了!于是就说;“这顿炮打得不算怎么厉害,跟白羽岛那回简直不能比。”

同样在白羽岛参加过战斗的相田象是勾起了心事。“是啊,白羽岛那回厉害。”他翻了个身,趴在沙上,点了支烟,有些不安的说:“这海滩上已经闻得到臭味了。”

“怎么会闻得到臭味呢?”有人说,“没有这样快的事。”

“闻得到臭味就是闻得到臭味!”相田顶了他一句。他不喜欢那些刚刚入伍的新兵,把丛林里飘来的这股淡淡的难闻的味儿说成尸臭虽然是过甚其词,但是不争一下他心有不甘。一种由来已久的熟悉的忧郁渗遍了他的全身。他心里只觉得腻味、烦躁。吃饭还早,香烟呢,已经抽得太多了。他说:“这哪儿是打什么登陆战,只好算演习罢了:两栖作战演习。”说完狠狠吐了一口唾沫。

福井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飞快。离他们百来码的浅滩上横着几具尸体,听任浪打。福井正瞧着,来了个特遣部队司令部的士兵。把他们一个个拖出海水。空中有一架飞机在巡逻。

“见鬼,这么静悄俏的。”有人说道。

“砰!”丛林里突然响起了那种刺耳的响声,紧接着又是一响,而后又是第三响、第四响。他心想:这是迫击炮吗?可见米国佬反应的还挺快。正想着,只听见当头一阵尖厉的呼啸,就象汽车在相撞前的一刹那排命刹住,“吱”的一声,心摧胆裂。他本能地就俯倒了身子,伏在坑里。以后三五秒钟的事他就迷糊了。他只听见有个吓人的爆炸声,大到似乎塞满了他的整个脑袋,尽管是在地面上,那身子底下的地也颤抖了,摇撼了。他本能地感到沙土飞满了一身,好大一阵狂风直冲他扑来。跟着又是一声爆炸,又是沙飞地摇,又是狂风,一阵接着一阵。他又恨又怕。又一颗炮弹打下来,他象个小娃娃似的放声大叫了:“别打啦,别打啦!”直到炮打完了,他还伏在那儿哆嗦了好一会。

冈田跑过挂登陆信号旗的地方,看见那个海军军官趴在紧靠丛林的一条小沟里。就在这时迫击炮突然又接连几响,紧接着是一挺机枪开了火,听起来距离很近。还爆炸了几颗手榴弹,响而不实的轰轰几声,好象拍破了几只鼓满了气的空纸袋。他心里想:“这帮打迫击炮的米国人已经有人在对付了。”刚想到这里,就听见迫击炮弹吓人的呼啸向他直扑面来。他身子打了个小小的回旋,便一头扑倒在地上。他大概是先感觉到一阵天崩地裂,然后才让一块弹片把脑袋一劈两半的。

福井眼睁睁地看着的冈田的尸体倒下。海滩那一边有个留作后备的小队,掘了一条锯齿形的长壕,他们就在那里躲过了这顿炮击并实施了反击。不一会儿,炮声平息了下来,有消息传来。说是打迫击炮的那伙美国兵已经被歼灭。

福井不想跟人说话。所以不知不觉走在头里。他顺着海滩一转过弯来,就看见冈田脸朝地下,扑在沙里,钢盔上好深一道裂缝,脑袋底下一小摊鲜血,一只手手掌朝上,指头弯拢,好象想抓住什么东西似的。福井看得很难过。他是喜欢冈田的,不过这种友爱的感情,其实他对分队里很多弟兄都有——虽然其中还含有一定戒备的成分。因为他已经估计到可能会有这样的结局。福井感到不安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想起了那天晚上他们俩一起坐在甲板上,遇到空袭,冈田没有忘记把自己的救生带吹饱了气。想起当时的情景。福井不禁感到一阵悚然,仿佛这才发觉原来那天夜里他们的背后还有个人——应该说是有个神灵——在那里冷眼看着,呵呵冷笑。

麻生少佐从后面走了上来,呆呆地瞅着尸体,也是一脸不安的神色。

很快,登陆部队便开始推进。

过了树林,左右两头便都开阔起来;可是在纵深方向约五英里处,却横着一道连绵重叠的山岭,与海岸相并而行。美军防线就构筑在左方,一头起自那如垒群山的崖壁脚下。一头直抵海边,大致成一直线。按照小林一男将军对他部属的说法,他“过了海岸,就必须来一个左转弯,打个比方来说,就是离了康庄大道,拐入一条细窄小街,右手里是大工厂的围墙,左手里是一条水沟(指大海)迎面却叫米军挡住了去路”。

他的这次转进行动指挥得颇为出色。行动中有不少棘手的问题。他的前方战线好容易已经稳定了下来。如今却一下子得向左转过九十度,也就是说,旁靠大海比较安全的左翼部队只消移动半英里光景,而右翼部队却要绕上小半个圈子,越过六英里的丛林地。而且每一分钟都有挨打的危险。

他有两种可行的办法。一个比较稳妥的方案,就是命令右翼部队向纵深长驱直入。直趋山下。到了山下,可以先在斜里临时部署一条阵线,然后再慢慢地让右翼兵力掉过头去,沿着高山大岭挺进,一直攻到美军防线的跟前。不过那就得花上好几天工夫,乃至个把星期,而且可能还会遇到不小的抵抗。另一种方案风险就要大得多了,办法就是派右翼部队直扑美军防线附近的山崖下。采用这种方案,只要一天工夫就可以完成全线的转移。

但是这个办法极其危险。美国人手里肯定留有一支突击部队,会看准日军进击的机会,从边上插入,进行侧面包抄。将军得花一天的时间转移军队,这一天他的右翼就势必处于防卫空虚的状态。不过他还是冒了这个险,而且还准备来个将计就计。在行动那一天,他从筑路部队抽了一个中队,放在手边作为后备,一面命令右翼各分队长不要考虑自己的侧翼后尾,只管在丛林中挺进。他们的任务很简单,就是要通过六英里长的无人地带,当晚赶到美军防线的前哨阵地前一英里处,紧靠山崖构筑好防御阵地。

小林将军料得一点没错。部队一行动,对方果然派了一连美军偷偷地从侧翼包抄过来,将军就调他的后备部队上去堵击,把一连人差不多全包围了。一场昏天黑地的混战,在日军新阵地后的丛林里整整打了几天,结果美军派来偷袭的一连人除少数逃散外,其余全被击毙。流窜在后方打冷枪的敌人更多了,运给养的驮子队还遇上过一两次伏击,不过这些都是区区小事,将军并没有放在心上。把战线转移过来以后,巩固新的阵地就忙得他够瞧的。头两天他让前方士兵在丛林里开出新的小路,围上铁丝网,廓清射界,并同两翼、后尾的部队建立通话联络。美军来小小地打了几下,将军也并没有太着急。转眼四天过去了,五天也过去了。将军过一天就加筑一天工事,把支前大路加紧多筑点儿。他知道大路要修到前沿至少还得两个星期,在此以前他就只有加强防御一个办法。美军现在要是发动大规模进攻的话,还是很叫他伤脑筋的,不过这个险他是不能不冒的。

小林把指挥部的营地也换了个地方。这支特遣部队自登陆以来。已向前推进了近25英里。现在无线电联络已有困难,电话线拉得太长也很不安全。他就把营地往前搬过15英里,地点也选在一处树林中,紧靠着大路。跟海滩上的第一个指挥部比起来,这儿并没有那么合意;联队里直属的士兵足足忙了几天,清除了树林里的杂树,布上了铁丝网,挖了新茅坑,支起了帐篷,构筑了掩体。忙完一看,倒也不算怎么住不得。只是这儿热得多了,四外都有丛林围着,简直吹不到一点风。好在就在这椭圆形的一圈铁丝网外,有一道小溪流过,大家不用走远,就可以有个洗澡的地方。

小林的勤务队就驻扎在大路对面。他知道,今后只要自己的部队不至于有大溃退,他这个营地就可以一直驻守到战斗结束,无需再作迁移,所以他就视时间许可,慢慢地进行一些建设。一个简易的淋浴设备替军官搞起来了,食堂的帐篷搭起来了。指挥部下属各处又都张起了大营帐。营地里每天一早收拾得场清地净,常走的路上都铺上了小石子,车场通向大路的出口处还用空汽油桶做了排水的涵洞。

这样一点一滴苦心经营,将军觉得其乐无穷。不管是看得多熟的营地,情况慢慢有了改进,看着心里总是欢喜的。前方阵地转移后不过一个星期,将军感到这里俨然已经象个小小的村庄了。

帐篷上劈劈啪啪地着了几滴雨。天穹的颜色无比奇特,灰黑之中泛出点儿育来,好似窗上的有色玻璃,却又蒙着一层光泽。仿佛窗外的光线极其强烈。暴风雨迫在眉睫,天空几乎已是乌黑一片。福井重新又一仰身躺了下去。

一阵狂风冲着帐篷卷来。雨也随着来了,先还不猛,一叠连声地打在帐篷的橡皮布上,可是转眼就大起来了。没多时。粗大点子的急雨早已下得象冰雹一样。帐篷都吹得歪歪斜斜了。远处又连打了几个响雷,头顶上的雨越发如泻而下。

铁丝网外的那一带丛林早已是一派枝叶零落的样子。象是给成群的野兽乱踩过一通似的。福井探出头去张了一眼。不由得直摇脑袋。营地已经看不清楚,漫天风雨中只见迷迷茫茫一片绿影,地下的小草小木早已给打得连头也抬不起来。风势猛烈无比。一直两膝跪地、苦苦拉住横杆的相田,默默地感受到了这狂风的威力。他虽然早已把脑袋缩了进来,可脸上还是一脸的水。帐篷上的裂口和线脚里都滴下水来,一串串接连不断,帐篷口又飞进水来,一阵阵象浪花的飞沫,两路夹攻,要挡都没法儿挡。排雨沟里早已水满为患,水都没到他们的床位上来了。福井卷起了毯子,三个人就使劲按住了随风掀动的雨披,蹲在雨披底下,可是那脚却左躲右躲躲不开,只好眼睁睁泡在水里了。帐外早已积起了一大潭一大潭的水,水潭还在不断扩大,象许多庞大的变形虫,伸出脚来,把大地一块块吃掉了。

日军士兵们浑身上下都湿透了。雨一下,他们就赶紧到外边把帐篷柱子一个个打结实。转身回来,快快收起毯子,往防水的胶皮背包里一塞,就双膝着地,屈着身子,死死按住了横杆,生怕帐篷被大风掀翻。

一阵狂风象一把巨大的镰刀在营地上呼地削过,把树叶大串大串斩了下来,洒得雨点好似炸开的炮弹。他们看着看着,只见一顶帐篷猛地脱桩而起,直飞到天上,好象一只惊恐的鸟儿拚命扑打着翅膀,一下子就给风卷走了。不一会儿,又有两顶帐篷卷上了天,帐篷里的人东奔西窜,想另找个地方安身。

小林一男将军置身其间,仿佛此身已经一无所有,就剩下了一颗脑袋。这场暴风雨是紧跟在日军的登陆之后而来的,来势之快真是惊人。就在下雨前十分钟,他接到第二中队的报告,说是他们阵地前沿爆发了激战,炮火猛烈。可是说话之间狂风暴雨就把电话线打了个七零八落,他的指挥所也成了一片白地;无线电都无法联络。眼下也不知道前线怎么样了,他心里没有一点谱儿。美国人很可能会乘势反击,把他的前沿阵地突破许多口子。部队接不到他的命令,天知道会搞成什么样子。

他幸而在两天前就调了十多辆坦克到第二联队。要不然的话今天晚上就别想把坦克拉上去,其实前线就是有了坦克,现在也无法出动。前线现在只怕已是乱成一团了。拖到明天,一条完整的战线只怕也就只剩下几个孤立的小阵地了。可他打不通电话还是只能干着急。局面保不定会糟到什么地步呢。好容易把战线左转了九十度,说不定不出两天就会前功尽弃,依旧退回到原地。


第六百二十三章 冷雨夜之战


要是电话能够打通,那就要求小林一切决策都要当场很快作出。小林回忆了一下前线各级指挥官的配置情况,记起了各中队以至各小队可有什么突出的表现。他那记忆力极好的脑子里一下子跳出了好多过去的小事,以及一连串兵力的数字。日军部队的每一尊炮、每一名兵员的部署,他都了如指掌,这些情况如今就在他脑海里一闪过,不过仍还是些原始的资料。

此时的他凭着一股火性,感到怒不可遏。都是暴风雨跟他作对。一阵气愤涌上心来,把思路全搅乱了,“有暴风雨也不通报一声。气象部门简直是吃干饭的!”

他的营地已经毁于一旦,部队正遭受着严重的威胁,想到美军可能发动的袭击,他的心不由得一阵紧缩。

看到暴风雨越来越大,福井不由得骂了起来。这时美军的火炮又打起来了,声音震耳欲聋。“不知道哪几个可怜虫就要遭殃!”有人说着,叹了口气,就在湿地上坐了下来。地面上飘浮着一层浓浓的潮湿的雾气,他们感到湿衣裤粘皮贴肉,冻得发抖。约莫一英里以外落下了一阵美国人的炮弹,他们就都听着,没再吱声。一支队伍列队走过,人数有一个排,枪撞着钢盔和背包扣,叮当作响。不多远以外一颗照明弹腾空而起,强烈的光芒照得这一队人看起来就象一串黑色的剪纸在聚光灯下移过。他们的枪背得七歪八斜。背上都还隆起个包。看去怪模怪样的,好似一个个驼背。脚声杂沓,乱成一片,也象刚才车队在路上行驶,听来有如轻轻拍打的海浪。一会儿照明弹熄灭了,队伍也过完了。人渐渐走远,却还拖着一串轻轻的枪声叮当。远处发生了小接触,传来了步枪射击的声音,美国人的枪声比日本人的枪声听来就要猛得多,好象皮带在桌子上抽。有人坐不定了。开始问同伴:“你说米国人离咱们这儿有多远?”

“我怎么知道!反正也快了,一会儿你就可以会会他们了。”有人没好气的答道。

几个日本士兵在黑暗中走过,相田在地上躺了下来。参加战斗的第一夜,就昏昏沉沉。直想睡觉,他觉得有些懊恼。衬衫本来就是湿的,这一躺下就更是浸了个透,他打着冷颤,重新坐了起来。

又等了半个钟点,才接到前进的命令。麻生少佐站起身来,跟着向导领头走了,其余的人在后边跟着。向导带领他们走进一片矮林,矮林里有一个小队的日军士兵,围着六门反坦克炮。那是六门“一式”47毫米反坦克炮。炮不大,挺细的炮管。要是在硬平地上,一个人拉一门炮是不会有太大困难的。

麻生少佐说:“咱们要带上反坦克炮到一营去。六门炮咱们拉两门。”说完他就把大家叫到身边,作了布置:“我不知道前边的小路到底怎样泥泞难走,不过那是可想而知的。咱们编在队列的正中,所以我打算把一班人分成三组,三个人一组,这样每次可以有一个组换下休息。”

他走过去跟一个日本军官讲了几句,回来说:“安藤那一组先休息吧。”说完就来到一门炮的后边,猛地使劲一拉。“好家伙。拉起来还挺重咧。”福井和相田就跟他一块儿拉了起来,那另一个小队的日本士兵也早已化整为零,每门炮上簇拥着几个人,开始了行动。就这样,一行人拉着六门炮。穿过营地,通过铁丝网上的一个口子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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