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名远播的大佞臣原来是个美强惨 第124节
太庙顶上的琉璃瓦缀满积雪。
长廊深邃安寂,有人的脚步声传来。
太庙中殿厚重的五色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一道影子投掷在蒲团上,被烛光拉长。
楚钰的眉眼掩映在黑暗之后,看不出神情。
大楚立国百年两代帝王的牌位供奉于太庙,日日有宫人精细打扫,烛案上不染尘埃。
高祖皇帝下方的牌位上书“大楚圣祖皇帝之位”八字。
楚钰忽然冷笑起来。
天家无父子,他从很小的时候便知道这个道理。
他的父亲看着他的眼神不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像是看着手心翻覆的一枚棋子。
楚钰这一生最恨被人摆布。
他是太子时为先帝摆布,先帝死后做了帝王,却被赵嫣摆布。
如今赵嫣死了,却又被命运摆布,父非贤父,母非生母。
他对骊妃无一分印象,直到后来将朱旻盛调至身边,骊妃的模样才渐渐丰盈。
那个女人悲惨的一生于朱旻盛的口中为他所知,遂斩杀戴高与太后宫中旧人。
戴高被他亲眼看着活活杖毙,到死都不能瞑目。
他贵为帝王,自己的生母在冷宫中受尽屈辱。
太后给了他嫡出的身份,抚养他长大,虽不亲近,却并未苛待。
如今对外称病,实则被他幽禁于后宫之中。
石院判说,赵嫣在先帝的寝宫自戕过。
关于赵嫣的往事楚钰心中已能连成脉络。
从建安十六年至今,一个人的一生是怎样一步步被推至悬崖,到最后粉身碎骨。
从石院判口中得知这些注定见不得光的过去,楚钰才真正明白了他在大理寺所做的事对于赵嫣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亲手折断了赵嫣的脊骨。
此前无论世人如何唾骂,赵嫣心中自知他未曾以色侍君。
因问心无愧,尚能面不改色承受着泼天的诋毁与流言。
而他一手毁了他的问心无愧。
楚钰心间大恸。
他伸手拿起先帝的牌位,端倪半晌,甩袖将牌位砸在了铺陈青玉砖石的地面上。
看它脆弱不堪地断成两截,掀翻烛台上的红蜡。
满目的烛火烧成血一样的红。
血火点进天子一双阴冷诡谲的眼中,楚钰声音沙哑的可怕,全然不顾自己被火燎烧到的一阙衣摆。
“父皇,这天下现在是朕的天下,赵嫣也是朕的,哪怕他死了。”
生前威名赫赫的圣祖皇帝或许这辈子都没有想到,在他死后的某一天,他供奉于太庙的牌位会被自己的亲子一手毁弃。
听说后来宣帝下了一道暗旨。
于是翰林院从赵家查抄的所有珍本一夜间尽归皇帝私库。
不少翰林院著书的大儒扼腕叹息,程沐病中亦曾知闻。
心中只觉仿佛最后一丝与那人的牵连也就此斩断,目露怅惘之意。
太后仍在后宫称病,渐渐有些风声传出。
太后名为养病,实为幽禁,而这些流言蜚语也只在暗中零碎地传,上不得台面。
宣帝大权在握,六部皆是他的口舌耳目。
他高高在龙椅上受众臣跪拜,看起来同历史上每一位出色的帝王没有任何不同。
甚至还纳了勇毅侯府的嫡女做了新妃。
贴身伺候着的朱旻盛却知道,年轻帝王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后宫中的新妃却一眼都不曾看过。
而那新妃被皇后捏住了把柄,对皇后言听计从,更不敢欺君媚上。
从前帝王的枕边日日放着一团陈旧至看不出颜色的外衫。
自那团外衫被炭火烧成了灰烬后便开始失眠。
偶尔短暂入睡,醒来的时候年轻的脸上是仓皇无措的神情。
直到寻回了理智,一张面容遂又沉冷端凝。
朱旻盛看在眼中却毫无办法,只能每日入睡前于龙案点上安神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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