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王府凭男记 第393节
李钊中午留下用了一顿御宴,看到御桌上竟然有了凉拌荠荠菜。
还有鸡蛋酱,以及用来蘸酱吃的鲜嫩苣荬菜,只有小小的三五个嫩芽,却有着肥嫩的白色根茎,吃起来有一点涩意,但却是春季清热解毒的野菜。
“这是蓝星御医给朕提供的食材,说朕要好好养生。”成康帝带着一点审视的目光看李钊的反应。
“父皇春秋鼎盛,是该好好地养生。”李钊神色不变的吃了几口野菜:“还不错,比儿臣以前吃的强多了。”
“你还吃过野菜呢?”成康帝有点子好笑的问:“什么时候?”
“在外征战的时候,追击敌人,迷路了,没有带粮草,那个时候只有敌人的尸体,以及一望无际的草原。”李钊放下了筷子,反正他也吃不饱,还不如留着肚皮,回去跟小河一起吃,不过他吃不饱,也不想让成康帝好过,于是讲了个冷笑话:“当时连战马都有人想要杀了吃肉,但是不行,草原上没有战马我们就活不下去了,还有敌人的尸体!”
成康帝顿时猜到了些子什么,感觉有些反胃啊!
正想让昭王别说了,可是他已经快速的道:“有人真的要吃尸体,但我不让,但凡是忍不住想吃尸体的,都被我揍了一顿,然后开始挖野菜,那个时候还有蘑菇,但是不敢生吃,只有野菜能生吃,后来找到了水源,有水喝,但是没有木柴可以烧,一直到两天后,我们将敌人斩杀殆尽,遇到了一个草原商队,才将我们带出来,原来那些敌人,逃跑的时候慌不择路,竟然跑进了有名的迷花草原,若非我们进入的不深,恐怕就跟他们一样,迷失在里头,永远都走不出来了。”
他说完了,气氛沉闷,成康帝的胃口也被他给说没了。
李钊干脆利落的告退,出宫回府去了,剩下成康帝看着一桌子菜,实在是没胃口:“撤下去吧!”
魏潇公公小声的道:“不如去翊坤宫?看看孙皇贵妃?”
“嗯,走吧。”成康帝一声令下,圣驾就从养心殿到了翊坤宫。
正巧,孙皇贵妃还没用膳,成康帝就让人上了御膳,这次因为有孕妇在么,故而上来的饭菜都是比较温和的补品,野菜肯定没有了。
但是有一碗蔬菜粥,清清爽爽的很得成康帝的喜欢,还有咸鱼茄子煲,很是咸香开胃,就是成康帝忘了,他不能吃太咸的东西,而孙皇贵妃也很喜欢这道菜,俩人倒是吃的痛快,当天晚上,成康帝只是觉得脑袋有些发胀,因为当天晚上下了一场雨夹雪,他以为是天气的原因,就没在意。
李钊回到昭亲王府,赵仁河果然在等他吃饭:“我娘去外面了,有个什么慈善美食会,几个未出嫁的小姑娘们做点好菜请她们吃,给个评价,然后要捐赠一些府里头不穿的衣服、被褥等等,给那些清苦人家。”
其实在他看来这有些幼稚,又有些不成文,倒是海太妃很是喜欢,带着人就去了。
因为是在一个尼姑庵里举办的,晚上她们就住在那里不回来了,倒也不用担心,而且今天晚上天气不好,这会儿已经阴沉的看不到天上的星月了。
“我让人做了牛肉锅子,去吃点吧,在宫里没吃饱吧?”赵仁河一边给他拍打身上的灰尘,一边道:“跟你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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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0章 烫手的山芋啊
“他能跟我说什么?”李钊不想告诉赵仁河,免得他烦心。
“拉倒吧,一看就知道跟你说事儿了,没钱了吧?”赵仁河嬉皮笑脸的拉着李钊进了屋里头,李钊自己动手换了一身便装,出来就看到饭桌都摆上来了。
咕嘟咕嘟的牛肉锅子,里头有他爱吃的牛肉,还有小河爱吃的筋头巴脑。
“坐下吃饭,坐下吃饭!”赵仁河还往锅子里头放了几块白萝卜。
牛肉锅子香气袭人,不止有白萝卜,还有一些小青菜,以及土豆之类的食材,可以慢慢往里头加。
“来,吃肉,喝汤。”先给李钊喝了一碗牛肉汤,然后才是夹了一块牛肉。
屋子里没有伺候的人,外面还下起了雨夹雪,就两个人的餐桌,愣是让赵仁河忙活出了吃大餐的气氛:“今天有从北边来的商队,带着草原肉牛,我跟你说,那牛肥的很,我买了三头,今天全府吃牛肉。”
“好。”李钊低头吃东西,在宫里头他没吃饱,在家里就放开了搂,牛肉又很饱肚子。
赵仁河也不敢给他吃太多的牛肉,这东西硬,不好消化,所以各种菜也要轮着来,还有泡发的木耳。
“说说,皇帝缺钱了吧?”赵仁河吃了个半饱,就开始捞白萝卜吃。炖的半透明的白萝卜,这个时候最好吃了。
“嗯。”李钊知道瞒不住他,也就实话实说了:“我本不想让你知道,免得你烦心。”
小河自从有了巨额的钱财之后,他就怕别人对他动什么歪心思。
看看吧,连成康帝缺钱,都第一时间想到了赵仁河,别人呢?
要不是海太妃在外面经营了女眷的人脉,花钱也不那么大手大脚,恐怕更多的人都会想到小河这块肥肉。
其实海太妃在外面也有不少人眼红,无奈的是,她经营的那个小圈子,十分高端大气上档次,不是太妃就是太夫人,领头的都是高官家的女眷,而且不是当媳妇儿的夫人,是当老妈的太夫人。
男人可以管自己的女人,甚至指使她们去做事情。
可当儿子的敢支使自己的老娘去办差吗?那叫不孝!
大顺朝以孝道约束民众,以法律治理天下,谁敢这么干,恐怕吐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他既然想到了这一点,肯定是知道我有钱。”赵仁河吃了一块白萝卜:“不过安东王的事情,你怎么看?”
“我猜测,安东王不是忘了,而是当地并不安稳,虽然他清理了高丽棒子,但是那三座城池到底是人家经营了多少年的地盘,他贸然驻兵迁徙兵丁军属过去还行,起码兵比民多,那是三座要塞之城,可要是交给文官掌控,那就成了民生之城,到时候,文官要求白天开城门,晚上关城门倒是没什么,可一旦要成立自然村的话,那些树立在野外的自然村,恐怕就危险了。”李钊也吃了一块白萝卜,发觉味道不错,又吃了一块:“再者说了,从安东王的性格来看,这人嫉恶如仇是真的,又对文官没有好感,或者说,对文人就没好印象,要不是他身边那接文人唧唧歪歪,学政大人又护着那些举子,他不至于被皇上下旨申斥,本来挺好的日子,突然被人训斥了一顿,还是发了明旨的圣旨,安东王府多年的老脸都丢尽了。听说安东王太妃都气病了。”
“这么严重啊?”赵仁河吃惊不小:“一张圣旨而已,不至于那么小气吧?”
“这只是一种态度,不一定是真的气病了,但是要摆出气病了的态度。”李钊道:“现在的安东王太妃,是京城承恩伯府的姑奶奶,上一代承恩候的亲妹妹,那是玄明帝的母家,只不过,现在的承恩伯,是孝义皇后娘家兄长的亲孙子,安东王府当年也是选了又选,才选了当年的承恩候府的大小解,林家,林侯爷当年也是看上了四方王府的权势,在孝义皇后去世之后,林家其实就落寞了,所以才将自己的女儿远嫁去东安王府。”
东安王府也是个厉害的角色,反正他们家在京城的人脉也不少。
“他们家的人脉在林伯爵府,但是林伯爵府已经没落了,他们家在朝中也没什么势力,加上这一乱一乱的几年官场就来一次变革,时间长了他们家更没什么门路打听消息了,所以他才会让你写信给东安王府,不然的话,还真没有什么人,能”暗示”东安王府了。”李钊道:“对了,你那个岳家?”
赵仁河笑了:“没动静,也好,我也不耐烦他们,要不然,将来小虾米可就难办了。”
“高家还是挺有骨气的啊,这么长时间了,不联系也不问一声。”李钊头一次说出了自己的怀疑:“他们是不要这个外甥了?”
“应该是不要高慧了,顺带不要她儿子。”赵仁河摇了摇头:“算了,我已经忘记还有这门亲了。”
“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不然还是拿了断亲书,一刀两断的好。”李钊道:“日后孩子肯定是太子,有这么一个外家,可不好。”
“也是,马上就是高慧的冥诞,我让人回去祭奠一下她吧。”赵仁河道:“再回去看看家里怎么样了。”
“行。”李钊道:“信也要写。”
“当然。”赵仁河道:“四方王府其实没有皇上看的那么强硬,只要皇帝不卸磨杀驴,他们就没有造反的可能。”
俩人吃了一顿热乎饭,但是第二天,天气还是不好,阴沉沉的,李钊没有出门,就在书房里,赵仁河当着他的面,写了一封信给东安王。
用的是平南王的片子,平南王府的信封和漆封。
李钊派了一队人马专程去送信:“一定要面见安东王,并且告诉他,此事皇上很不满意,不过平南王已经为其说项,让他尽快上个折子说明一下,是不方便派官,还是当地并不安绥?起码要让朝廷知道的他的苦衷。”
李钊在军中摸爬滚打二十载,知道军中某些人脾气暴,性格粗,根本想不到那么多,何况他也不认为安东王那么傻,会占着地方不让朝廷收编。
等送信的人走了,赵仁河才问他:“你就那么信得过安东王?”
这可不像皇上的性格,他是人家亲儿子吗?
长得那么像,性格却是南辕北辙。
“为什么信不过?”李钊背着手,看着院子里又飘起了冷雨:“别的不说,他的军队每年都要依靠朝廷的粮草供应才能不饿肚子,北地苦寒,粮食产量低下,百姓们连赋税都是减了又减,逢到朝廷有喜事,甚至是免税,才能让北地的百姓有点富裕,他要是造反,百姓们第一个就不答应。”
赵仁河想到东北那天气,点了点头:“那倒是。”
“而且他打下来的那三座城池,也是个烫手的山芋。”李钊又道:“我们盯着,高丽那边也不会放松,我派人查过了,那三座城池,本是高丽的两班贵族的地方,挨着大顺朝,做的是边贸的生意,他们高丽的人参、皮草跟朱砂,都是我们大顺的人喜欢的东西,所以这三座城池,很是富裕啊!”
“凉拌的贵族?”赵仁河故意扭曲了一下:“这是个什么东西?”
说实话,就算是前世,赵仁河看高丽棒子剧,也没搞明白,让高丽棒子那么自豪的“两班贵族”是个什么玩意儿?
只知道是当大官的,门第很高的存在。
“不是什么东西,是两班贵族。”李钊拉着他的手,进了书房,顺便吩咐人:“去拿一壶热奶茶,还有点心过来。”
“是。”
拉着人坐好,李钊闲适的摆出了谈心的架势:“两班不是你想的那种上学的班级,是说高丽王上朝的时候,坐北向南,乃是君临天下的姿态,而以这位国王为中心,文官排列在东边,武官排列在西边,就是文武两班的意思,在高丽啊,两班现在专指上朝会的官员延伸到两班官员的家族及家门。”李钊道:“就像我们的文武百官,但是他们那里没有那么大的地方,那么多的官员,故而只是两班,而不是文武百官。”
有人上来了奶茶跟点心,赵仁河拿了被子到了奶茶,催促李钊:“说下去,我对高丽现在挺感兴趣了。”
比起他前世看过的动辄上百集的高丽棒子剧,他更喜欢了解现在的,活生生的高丽。
“据说在高丽,除了王族只有四等人,一个是两班贵族,这可是相当于我们的士大夫。”李钊道:“中人,不是我们说的那种中等人家,也不是人牙子,做中间人赚取中介费的人,而是他们那里的小吏,是低于两班贵族存在的,有点权势的朝臣,但是甚少。”
赵仁河第一次听说还有这个阶层:“哦?我以为他们那里只有贱民呢!”
“他们那里的百姓,第一等的是常民,有家有业,相当于我们这里的富户,最低等的就是贱民,我也很奇怪,都是百姓,还分贵贱的么?”李钊侃侃而谈:“常民是有丁口出任中人的,而贱民则没有机会受到教育,而且贱民需要服役,还有征兵、纳税的都是贱民居多,你还记得他们总往这边跑的事情吧?”
“记得,据说杀都杀不过来。”赵仁河喝了一口奶茶:“他们在自己的国家不好好待着,非得越境过来。”
“你也说过的,他们是被高丽国自己的国策搞得民不聊生,活不下去了,不得不跑过来,当然,高丽国也够坏的,他们自己的犯人,流放之地就是我们大顺朝的边境。”李钊道:“而且他们的国王纵然有心振兴,也没办法,两班贵族给他扯后腿,你当高丽王都是傻子吗?他们也爱自己的国度啊,两班贵族的子弟,天生就有更多的机会接受教育,然后通过科举和荫职取得官位,同时也通过婚姻关系来维持两班的地位,因此两班阶级具有世袭的特色。”
“这个我知道!”赵仁河笑着道:“他们那里学习的都是我们的文字。”
这个时期,高丽还没有自己的文字出现。
“不过在他们的那个什么太祖大王开国之后,承袭了前朝时代的旧制,形成了新兴的文班与武班,其身份依然是世代相传,同样是垄断了朝廷的权力,与曾经的守旧贵族一般,两班贵族其实从一开始,就一直掌握着十分庞大的权力,国王只不过是被架空了的傀儡而已。”李钊语出惊人:“早在高丽出现权力更迭的时候,就有人提出了科田制改革,不过,改革看似成功,实际上是失败的,加上当时没有人意识到这一点,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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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1章 高丽的局势
“现在的李氏王朝,建国之后,由朝廷以各种名目授予的田地(科田)、俸禄(所谓功臣田),以及两班私自圈占、兼并的平民田地,使得两班贵族的钱财不断积聚,而朝廷的税源却日益捉襟见肘,两班的经济特权造成了他们国库的亏虚,后来到了现在的国王,两班贵族的农庄,不断的扩展,到了无法抑制的程度,更因为两班贵族的巧取豪夺,而失去土地的农民沦为佃农,而拥有足够的庄丁、奴婢的两班贵族,又加速对荒芜土地的开垦、并进一步兼并土地,两班贵族的财富因此犹如雪球一般越来越庞大。地方上两班贵族的家里人,更是以贵族身份自居,又鱼肉百姓,获得巨额田租,而政治上,两班贵族也是财大气粗,因此造成的朝廷纲纪紊乱、天下秩序失调,更有民众忍受不了这样的剥削,宁愿逃离家园,也要来我大顺求个生存之地。”李钊有点嫌弃的道:“而且高丽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大顺朝姓李,他也跟着姓李,还说是我李家的族亲,认亲戚认得那叫一个快!”
“这个我没听人说过的啊?”赵仁河来了兴趣:“他怎么认亲的啊?那现在管皇上叫什么?”
“开国的时候就来认亲戚了,当时叫鸿基大帝为叔父,后来他们那地方,国王更新换代快,后来的就要叫叔祖父了。”李钊板着脸,嫌弃的眼神几乎化为实质:“现在的高丽王,都五十几岁了,还好意思管我父皇叫叔祖,我……后来皇上也被叫的恶心了,高丽进贡的阉人之类的,都不接受,可他们每年都有人送来,你说烦不烦人?”
“呵呵……。”赵仁河只能“呵呵”以对。
“而且他们那里还不太讲究,一生孩子就一窝一窝的生,屁大点地方,人口倒是不少,跟东瀛有的一拼。”李钊明显是对人家的生育速度眼馋。
大顺朝虽然也繁衍生息了一百多年,可终究是不如旁的国那么人口鼎盛,有的时候,很多荒地都没人种植,不是百姓们懒惰,而是没有那么多人口。
就像是安东王,他打下了三座城池,可是东北那地方本就地广人稀,没有百姓可以迁徙过去安家落户,他就只能将军士们的家属迁徙过去,这是他能调动的唯一人口了。
怕人不乐意过去,连房子带耕地,连带耕牛都置办齐全,人就差拎包入住了。
“那他们那儿,贵族得比百姓多吧?”赵仁河想到了一点。
“哦,那倒是没有,有也要遏制住啊!”李钊吃了一块赵仁河面前的小点心:“他们那里的两班贵族,全都实行的是世袭制,可随着时日的推移,两班贵族的人口也随之而增长,而那地方就那么大一块,利益就那么多,人多了,别人分的就少了,于是,他们的内部,产生了争斗,不过他们对外说这是一个两班贵族自身优胜劣汰的过程。”
“哦?”赵仁河狗腿的给李钊倒了一杯奶茶:“说说,该不是打乱套了吧?”
“差不多吧,当时他们派人来朝见,然后发现我大顺朝的规矩不错,就照猫画虎了,他们学了我们的”嫡庶有别”,将嫡子与庶子的区分非常严格,为了控制两班人口过快增长,搞出了一个”庶孽禁锢法”出来!”
所谓的“庶孽”,其实是指两班贵族的妾侍所生的后代,为了减慢两班的人口增长速度,作为庶孽的两班庶出人口,沦落为脱离两班贵族圈子的另一个阶级,沦落为“中人”阶级,而中人的待遇也不断的下降,有贵族血统的中人,不得享受两班贵族的待遇,而只能充当翻译、医官、捕校等低级基层官员。
而另一方面,两班贵族阶层为了保护自己的田产,家族的传承,继承人的独特地位等等,就必然会挖空心思巩固自己的地位,朝廷上出现了士大夫争夺有限官职的斗争,后来,士大夫们个体的矛盾最后上升到门阀的斗争,个体的士大夫不得不相继加入到某个集团中谋取利益,这就形成了党争。
比起大顺朝的党争尚且能控制住局面,高丽的士大夫之间的斗争,就是由开始的仅仅是不同政见、不同理念,发展到最后的党派林立、不断分裂。
国主权利被架空,两班贵族不断地膨胀,统治的混乱,党派之争愈演愈烈,两班贵族也在这个过程中慢慢的崩溃,又有新生的权利逐渐替代旧有的制度。
一个国家,不管大小,定下的制度,不能轻易更改,就像是大顺朝,一个制度定下来,十五年之内,是不能更改的,倒是高丽国,今年的赋税,跟去年的就不一样;可是去年的赋税规矩,跟前年的也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