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江山,你随便捏 第141节
直到端王和景王前后脚进来,官员们才仿若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寻向了各自主子,或寒暄,或请安,或禀告,经纬分明,中立之士少之又少。
端王今日是有大动作的,目光扫过一个个的心腹,众官员纷纷含笑点头,表示已成竹在胸,准备妥当。
端王脸上的笑意加深,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此刻顺帝尚未机驾临,他看了周围一眼,不由地走向景王,仿若随口道:“听闻今日这大宴乃是贵妃提议,六弟自掏腰包经办?”
景王看见他,立刻冷下了脸,似乎不耐道:“是又如何?”
“六弟勿恼,为兄只是感慨六弟好大的手笔,这一般人可经受不住这般烧银子呀!”
“呵,我乐意,就喜欢拿银子当烟花一样烧,只要父皇高兴,接下来缩衣节食也无怨无悔。”景王皮笑肉不笑道,“不比二哥新政在手,解了父皇后顾之忧,还肥了自己腰包。”
端王嘴角一扯,“这话偏颇了,新政是李国利民之策,我只怕没有做好,让父皇失望,让天下百姓失望,本分而已。”
景王嗤笑一声,“既然是本分,怎么就急哄哄地拿此册立太子?”
端王闻言惊讶道:“六弟这消息可真灵通,我也不过刚知晓而已。说来也是他们太心急了,不过父皇目光如炬,自能看到谁为百姓做事。”
景王最讨厌就是他这副道貌岸然的模样,眼露嫌恶道:“虚伪。”
端王也不生气,无所谓地一笑,景王这个反应在他的预料之中,若非如此,反倒要让他心里不安了。
等他一走,景王掸了掸衣袖,不知道对谁说:“办得如何?”
“殿下放心,一切妥当。”
景王看着端王迎向杨慎行的背影,冰冷冷地一笑。
正在这时,“皇上驾到——”
御驾在钟鼓礼乐之中,由众多彩衣仙娥,金甲仙将簇拥而来。顺帝没有皇后,可身后跟来的却是凤辇,后宫之中,距此一步之遥便是王贵妃,由着仙娥搀扶款款下辇,然后走到顺帝身边,这般盛装出行,一瞬间真有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亲临之感。
景王见此,率先大喊道:“恭迎大帝,恭迎王母。”
百官一愣,接着一同跪地高呼,“恭迎大帝,恭迎王母,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称呼其实相当僭越,然而今日顺帝高兴,竟握住王贵妃的手哈哈大笑起来,直接往首座而去,“爱卿平身。”
“多谢大帝。”
“今日这宴席,竟让朕有种错身于仙宫之境,如此美轮美奂,巧夺天工,实在朕惊喜不已。”顺帝一一望过这莹莹花树,听着潺潺流水,如云雾仙气,直接对王贵妃道,“爱妃此意甚妙。”
“只要皇上喜欢,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顺帝颔首,接着沉声道:“封王贵妃为皇贵妃,赐金宝。”
王贵妃瞬间惊喜地替抬起头,仿佛没想到有这样的恩典,连忙起身莹莹下拜,“臣妾谢主隆恩。”她目光微垂,心思却无人发觉。
皇贵妃是仅次于皇后最尊贵的妃子,可享身后入皇陵,与帝王同葬一墓的待遇,但说到底还不是皇后。在后宫中本就以她为尊,这个位置可有可无,但聊胜于无。
“爱妃请起。”顺帝扶了扶。
一时间,百官纷纷道贺,喜气洋洋,举杯同饮。
酒过半巡,景王出列道:“父皇,儿臣今日没送什么贺礼,便将这座仙境赠与父皇,祝愿父皇健康长寿,国泰民安!”
“琅儿的孝心可嘉,废了不少银子吧?”
景王谦虚一笑,“父皇放心,接下来吃饭穿衣的银钱还是有的,就是今后走动,五十两银子以上的聚会就不要再叫儿臣了。”
此言一出,百官纷纷笑起来。
顺帝指了指他,笑骂着:“这是故意让朕可怜。”
皇贵妃佯装生气道:“皇上不必搭理他,臣妾还能短了他不成?”
景王似乎惊讶于王贵妃拆台,“母妃?”
皇贵妃瞪了他一眼,“活该,都说了量力而行,你非得做到十全十美,之后吃糠咽菜自个儿受着吧。”
景王委屈地看向顺帝,“父皇。”
“来啊,赏景王黄金百两,免得出去小家子气,丢朕的脸。”
景王大喜,也不推辞,直接磕头谢恩,“还是父皇心疼儿子。”
“你这份孝心,应当嘉奖。”说着,顺帝的目光不由地落到了一旁的端王身上。
百官窃窃私语,说实话,景王的这份年礼一般人可的达不到,也就景王身后有勋贵支撑,宫中还有掌凤印的母亲,否则谁有那个财力?就是端王一下子拿出那么多也得掂量掂量值不值得。
然而面对珠玉在前,端王毫不露怯,他上前一步道:“父皇,儿臣没有六弟的财力为您打造一座仙境,不过儿臣愿倾所有为您分忧解难,在这个普天同庆的日子里,给您一个大喜事。”
顺帝一听,颇感兴趣道:“哦,什么大惊喜?”
端王从袖中取出一份册子,高举过头顶,大声道:“父皇,新政在风雨飘摇之中,力排万难得以实施,为的便是解决国家之忧,百姓之难,以此一举两得。三司条例司今年结算,国库已由常年赤字转为富余,就封衙以来,还剩存银百万余两,新米堆满粮仓,百官俸银如常发放,今年可谓是个富足之年!息苗法全国推行,百姓得朝廷低息借贷,来年丰收必能回报朝廷,长此以往,我大顺将是历史上最强盛之国。而英明之主,当今圣上,便青史留名,供后人敬仰。德可追尧舜,功可比秦汉,乃万世第一人也!”
他说着朝周围抬手一展,“此熙和园若是放在前朝哀帝身上,那是穷奢极欲,堆砌民脂民膏,可谓假山下的白骨,汤池中的血肉。可是,放在今日,在父皇灼灼功绩之下,那是辉煌之见证,万民对圣主仰望,父皇合该受此天命,得此褒奖!”
端王真不愧是常年混在文人堆里的“儒王”,拍起马屁来气势如虹,听着顺帝坐直了身体,即使是额前旒冕都挡不住他火热的目光。
建这座园子本就颇受争议,之前还一度因为国库空虚而停止,顺帝是好面子之人,他放纵自己欲望的同时,亦不愿在青史之中留下穷奢极欲的骂名,所以景王未曾动用国库而设下今夜仙境,他非常高兴。哪怕明知道这花出去的银子,景王必定从其他地方捞回来,然而只要天下骂的不是他,他都可以自欺欺人。
可端王此举,虽不费一钱一银,却给了他一个心安理得享受这奢靡一切的借口,便是比这座仙境更让他高兴。
没错,百姓安居乐业,他作为帝王稍微放纵,有什么不可以?
“好,说得好,端王此礼,甚得朕心!”顺帝的手掌拍在龙椅上,旒冕晃动,显示着他的高兴,“来人,赏端王黄金百两,白银千两,珍珠十斛!”
赏赐不在贵重,在于比景王多出来的那些隆恩,显示着帝王对两者不同的态度。
“多谢父皇夸奖,为父皇千秋大计,儿臣万死不辞。”端王内心火热,坐了下来,眼神不由自主地示意旁边的大臣。
于是便有人出列道:“皇上,臣有本参奏。”
顺帝接过身边小元递来的酒杯,抿了一口,随意道:“难得史大学士有话说,讲吧。”
“皇上,在这万民同贺之际,臣以为应当再添一则喜事。”
王贵妃笑道:“什么喜事?”
史大学士道:“江山存续,千秋万代,离不开传承二字。皇上诸子已有成人,不论是端王还是景王,皆是人中之龙凤,臣以为当一为太子,立国储以永固社稷,以安天下百姓之心。”
这话说的很有技巧,也没说是谁,仿佛只为了朝廷考虑。
史大学士年事已高,亦是内阁老臣,从某一个方面来说,离朝十五载刚回京不久的杨慎行,哪怕为首辅也不比他威望高。
而他的话,没人觉得出自于私心,就是顺帝在乍然听到立储之时,也没有勃然大怒,反而玩味道:“爱卿以为,朕这二子究竟谁合适?”
“皇上,立谁为储本该由皇上决断,只是老臣以为,天家之事关系江山,当取贤取能为上,心有百姓,有社稷,方拥天下。”
顺帝点了点头,“说得好,那谁贤谁能呢?”他隐晦不明的目光一一扫过席上各有心思的大臣,“来啊,看着都是有话要说的,那就畅所欲言,也给今日这火树银花助助兴。”
这个时候还有什么谦虚不谦虚的,为的不就是这一句话吗?
立刻端王一系的官员起身。
“皇上,论功,这再没有比新政更大的功绩,论能,排除万难,将新政推行天下,这能力自是与目共度,私以为端王为上。”
“端王素有贤明,礼贤下士,不拘一格提拔人才,足以堪当大任。”
“皇上,论长幼序齿,端王为长,以他为储,与祖宗礼法相合。”
……
端王为今日笼络朝官,私下共识,做了充足准备,手下的官员上奏都是一套一套的。
然而,官分两派,自然反对之声亦是接踵而来。
“笑话,选贤举能,怎可以年纪为论?”
“要说贤能,更是笑话,端王沽名钓誉,把持新政,为己谋私,粉饰太平,不顾百姓死活,什么功绩,什么能力,我看是穷征暴敛的能力!”
“好大的胆子,竟如此诋毁当朝皇子,钦封亲王?”
“怎么,说错了吗?新法一出,百姓怨声载道,出了多少事情!不听不劝,不过一年,光是新法都推了七八条,百姓怎吃得消?”
“这些都是一面之词,证据呢?”
“还要什么证据,地方官的折子早就到了,封衙封印,至今不曾处理,可要去拿来一看究竟?”
“说到底就是没有证据,在这里栽赃陷害!”
“我看你们是怕了!”
……
这你吵一句,我驳一句,顿时,好好一个仙境变成了凡间菜市场,那银树仿佛都变得庸俗起来。
顺帝支着脑袋,就着小元一口一口地喂酒,似乎看得兴致勃勃,也没有制止的意思,但是藏在旒冕下的冷意却让周围的妃嫔心惊肉跳。
今日除夕大宴,再好的兴致也没有了。
皇贵妃见此立刻给景王使了一个眼色,景王思虑片刻忽然起身道:“好了,诸位,莫要争吵,今日除夕,只谈风月,不谈国事,还是消停些吧。”
“国储乃重中之重,六弟难道不想吗?”端王看着他。
景王笑了笑道:“我只知道父皇高兴比什么都重要,若是王兄对此志在必得,那弟弟也无话可说。”说着,他恭敬对顺帝行礼道,“父皇,端王兄居长,有新政之功,又有贤明,德才兼备,受群臣爱戴,儿臣难以望其项背,是以推举他为太子,请父皇恩准。”
第132章 粉墨
此言一出,宴席瞬间安静下来,谁都意外景王居然就这么退了,反而跟着举荐端王。
而他这么一说,就是之前极力反对的大臣也缄口不言,有的甚至跟着景王推举端王,用词也是百官拥护,众望所归。听着没问题,但是多了就刺耳了。
场面一瞬间便往一处倒了,端王本该是高兴的,可是不知为何有种惊心的感觉,他不由地望向景王,后者还抬起手中的酒杯,笑着敬了敬,其中的不怀好意,并未掩藏。
直到他的目光对上顺帝,那冰凉刺骨,令他如坠冰窖,也在此,他忽然明白景王的用意,这是要将他架在火上烤啊!
正当他准备起身请罪的时候,这时首辅之位,杨慎行出列道:“皇上,老臣反对。”
这一声端王本该是要怪罪的,可是此刻,却如同天籁一般,让他不由地望向了伛偻脊背的杨慎行,充满了希望,而景王却冷冷地看了一眼杨慎行,心里暗骂一声老匹夫。
“这可稀奇了,杨爱卿不是最拥护端王的吗?”顺帝不冷不热地问。
杨慎行弯腰拱手道:“皇上,臣并非支持端王,只是因为新政共事才多有接触,微臣以为新政不过刚开始,并不足以称为功绩,当三五年之后,天下百姓生活安乐,无饿殍之地,才真的算是为国为民之好策,是以,册立太子还为时过早。”
顺帝听着玩味地望向其余众臣,“杨爱卿所言,诸位可同意?”
此刻之前跳得最高的官员似乎也察觉到这异样的氛围,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参奏支持,是以目光不约而同地望向端王,想得到一个指示。
然而顺帝却盯着这个儿子,让端王不敢动作,除夕冬夜,额头生生沁出了冷汗。
正在此时,一个一身疾行寒衣的士兵由远及近匆匆跑来,口中高喊:“急报——急报——”路上所遇士兵纷纷给他让路,一直到达帝王面前,单膝跪地呈上信封道,“皇上,云州百姓暴动,知府请求派兵镇压!”
暴动?百姓暴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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