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书生郎 第46节
方俞赶紧去给小乔系围襟带子,他将下巴落在人的肩膀上:“那我运气未免也太好了些,竟然能遇上解我万难的乔师傅。”
“可别嘴贫了,今日若是通判大人留你在府里用午饭,你回来便去东城给我买些香桃蜜饯。”
“那我定是逃不了一盒香桃蜜饯了,你不知通判大人可赏识我,已经叫上我贤侄了,到时候定然要收我做他的门生。”
“你且得意着吧。”
方俞在灶下看着乔鹤枝麻利的处理肥嫩的鸭舌,又给焯水,他便往灶膛里丢柴火,如同乡野寻常夫妻一般,活儿干起来都得心应手的很。
以前他并未烧过火,还是因小乔时常小厨,他到这头来守着,总想着寻点事情做有些参与感,先是帮着剥蒜洗姜,切菜就不行了,上回菜切的长短不一且还老粗,险些又切掉了指甲盖,被小乔训了好久,便再没得机会摸刀柄。
后头寻着烧火一差事儿,做起来就舍不得走了,既暖和能烤火还有地儿坐着剥蒜,啧,那做饭的参与感瞬间拉满。
糟卤鸭舌其实是道冷菜,便是把鸭舌处理干净煮熟后置入秘制糟卤中浸泡,味道的好坏除去要鸭舌品质好外,重要的就是那一碗糟卤了。
糟卤里放的料子其实也就是那些东西,无非于葱姜蒜、香叶桂皮酱油醋等等,但是其中每样料子拿捏的度还得看做菜之人,总之他一个门外汉光瞧着这样料子放,那样料子放,最后就成了。
“淹没过鸭舌浸泡一个时辰就能用了,我在鸭舌上扎了小孔,容易入味,带着东西过去再说聊一番,午时吃正好。”
乔鹤枝让下人取来个精美的食盒装上:“可别再路上想着偷吃,没有腌好味道可是寡淡的很。”
“是,都听公子的吩咐。”
方俞笑了一声,回屋换了盛衣裳便带着礼品往通判府去。
通判府离湖风井那头倒是要近些,这头过去还得两刻钟的时间,方俞到通判府门口时,季韫禄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
“方兄快里面请,方才父亲才念叨你一回,我这才出来瞧,你可就到了。”
“季兄也忒客气了些,早知你在门口等着,我便叫那车夫把马车赶的再快些。”
两人相携着往府邸里去,一路有说有笑,过了园子正要上长廊,便听见一声阴阳:“四弟弟中举讨了父亲高兴果然是不一样了,今下在家里也是能做主的人,竟是想带什么人到家里来便带什么到家里来,派头果然是不小啊,看来以后哥哥我也的仰仗你一番才行啊。”
“大哥!”季韫禄压低声音,颇有点怒气:“来者是客,我们好歹是大户人家,这般说话是何道理。”
“哟,你们听听。”季凌盛偏过头同身旁的小厮道:“多会拿主人家的款儿啊,不知道的还以为通判府是小娘当家,庶子做主呢。还知道我们这是大户人家,大户人家有你一个庶子说话的地儿?”
“我且告诉你季韫禄,别以为你娘有点狐媚子功夫爹就什么都向着你们娘俩儿了,这云城这天下还没有小妾庶子主家的道理。有我在一天,你就别想爬到正房头上去。”
方俞瞧着眼前人盛气凌人的模样,一如当初在学政府见到一般,自古嫡庶尊卑他是知道的,但因家中独子,倒是还未见识到这些争端,不过每每遇上这季凌盛都会被上一课,他就是心中想怼他也不好怼,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再者季韫禄也未说些什么,指不准他逞一时的口舌之快到头来还害了季韫禄。
“你这酸秀才也是真有意思,先前在学政府上巴结李少爷,今下又寻着我这四弟弟讨好,看来是真有些功夫在身上啊。上回在学政府便警醒过你,看来你是空有耳朵听不进啊,非要上赶着来攀附,给脸不要脸的功夫倒是和我这四弟弟同他小娘如出一辙,也难怪能混在一道。”
“但我今日便告诉你,我们通判府最瞧不上的就是你们这些一身铜臭味和商人有染之人,最好还是早些断了心中的念想,通判府的门第也是你这等人能攀附……”
“你跟我住口!”
季凌盛的话还未说完,只听啪的一声响,人便被一巴掌扇弯了腰,他捂着脸满目惊恐的看着不知什么时辰就站到了身后的男子,嗫嚅着唇:“爹……”
“开口闭口的庶子小娘,你这些年读的书看来是读在狗肚子里去了,口出恶言折辱客人,这便是老夫素日教你的待客之道!你弟弟勤学苦读小小年纪便考中举人,再瞧瞧你,不成器的东西,整日不是招猫逗狗便是寻花问柳,一事无成反倒是还硬气,老夫怎有你这么可畜生儿子,这些年每每犯错你娘都袒护着你,不见得你收敛半分,倒是养成了这般侮糟门楣的性子!”
季凌盛被骂的狗血淋头却是一句话不敢还嘴,哪里还有方才势大嫡子的派头,捂着脸哭哭啼啼道:“爹,你听我说……”
“你当老夫耳聋听不见的说的话是不是?这是今年秋闱的第一解元郎,是老夫请到家中做客的门生!”说着通判抬手便又给了季凌盛一巴掌:“从你嘴里说出来是什么,还不赶紧给人告歉!”
季凌盛闻言眸子倏然睁大,也顾不得脸上的疼,连忙弓着腰同方俞道歉:“是我有眼不识泰山,郎君切勿往心里去。”
“赶紧给我滚下去,到祠堂跪着,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季凌盛如临大释,赶紧头不带回的跑了下去。
人走后通判连忙打圆场:“不成器的东西,让贤侄见笑了。”
“是啊,大哥素来脾气火爆,还望方兄别往心里去。”
方俞连忙道:“怎会,季大兄也只不过是心直口快。”
通判拾整了一下心情,方俞也默契的把方才的真·打脸现场给抛到了脑后去。
“爹,方兄听说您爱吃糟卤鸭舌,还特地给您带了一份前来,可是煞费苦心。”
“噢?老夫可是馋那一口好些日子了,贤侄有心。”
三人去了花厅,沏了茶水,还未等方俞自行献礼,倒是季韫禄先替他开了口。
“乾师傅的糟卤鸭舌着实是难得,不知小生今日所捎的鸭舌是否合大人胃口。”
“鸭舌味道事小,难得的是贤侄的心意。”
通判笑了笑,又敛起了神色:“我回城便听说贤侄家中丧事,实乃是令人叹惋,原也是想着前去吊唁一番,可惜回来晚了两日。”
“多谢大人挂念,母亲年纪大了,身子也不甚好,小生自知有这一日,只是没想到会如此突然。”
“都是做过儿女之人,老夫也只你孝心,听闻你还为此卧病了好些日子,实乃是忠孝的好孩子。”
方俞拱手做礼:“大人过谦了。小生身子骨弱,倒是惹得大家笑话。”
通判及时道:“逝者已矣,且还得往前看。罢了,我们便不说这些伤感只语。”
季韫禄道:“时辰也不早了,不妨让下人布菜吧。”
“好好,贤侄可得好好尝尝府里的菜,尚不过一月未见,贤侄瞧着瘦削不少。”
方俞道:“小生最是好嘴上一口的,饭桌上失了礼数大人不要笑话才好。”
通判朗笑了一声:“多吃才好。”
很快一桌子菜便上齐,方俞陪着浅饮了几杯,不喝酒有些请求还不好开口,倒是真亏了小乔,那一大碟子的糟卤鸭舌做的极好,通判头一筷子便吃的两眼放了光:“就是这个味儿!在府城可把老夫挂记的厉害,吃酒最合适。”
通判原以为是别的师傅做的,本没报什么希望,鸭舌入口那料汁味儿就是熟悉的配方,人上了些年纪事事可稳重老练,往往那一口吃的却是放不下。
“为着今日这一碟子糟卤鸭舌也得多吃几杯酒才成!”
“那小生便敬大人食得佳肴。”
第63章
“今儿父亲当真是高兴,寻常都是不多喝几杯的,方兄在可忍不住贪杯了。”
“欸,这还是府里的下酒菜好。”
季韫禄送方俞到门口,两人笑了起来。
“方兄的事情只管放心,方才父亲将我喊到一旁,晚些时候到书房便将贵夫郎入籍登记上,要不了几日就可出士籍印。”
方俞见事情妥帖,自也是打心眼儿里高兴,同季韫禄大行了个礼:“如此便有劳季兄了。”
“诶,以后方兄便是父亲的门生了,常来常往,可别这般客气。”
等个三五日士籍印刻好便能到手,届时乔鹤枝便能入士籍了。
方俞想到此处便心中畅快,他搓搓手下了通判府大门的阶梯,这阵子再寻买三十亩土地,到时候记在小乔的名下,连着士籍印一并给他,算着时间差不多十月,就算是结婚一周年的礼物了。
“去东城,给正夫买些香桃蜜饯。”
“是。”
今儿下午好不易天晴了些,街市上人也多了,马车在街上行的慢,他掀开马车帘子,路上行人密集,议论纷纷。
“今年可当真是好,城里好些大善人都做了布施场,我前去领到了肉粮布匹,虽秋收不好,但也当是安慰了。”
“可不是嘛,这些日子城东开了布施场,隔日城西又开,许多东家没有放粮的也降低了油灯烛火的价,还有东家连米价也往低了放。若是年年如此,就算是遇见灾荒也没有那般怕了。”
方俞听到此,也不免露出了抹笑容,百姓日子过的下去,天下才能和顺太平。听小乔说布施后乔家许多铺子的生意突然都红火了起来,城中诸人得知乔家行善事,自也是肯对乔家商铺捧场。
正是因为看见乔家口碑起来了,生意也好,城里的商户也开始开仓放粮做善事。此般好兆头,若是一直绵延下去,云城定然安泰稳固。
“主君,到了。”
方俞闻声应了一句,掀开帘子从马车上下去,突的被后方来的人撞了一头。
“怎么走路的,不长眼睛往人身上撞。可撞到了我们家主君!”
方俞摆了摆手打住了车夫:“也不是什么大事。”
“实在对不住郎君,我赶着去拿药,这才慌忙之间撞着了郎君。”
方俞见着眼前的汉子额头一层虚汗,嘴唇也泛着不自然的白:“我见小兄弟面色不怎么好,别着急,你这是前去给母亲拿药还是自己拿?”
男子说着便红了眼:“不知究竟是何病症,从昨日开始母亲便上吐下泻,突然就病倒在床,我也得此症状,不过身子到底是比母亲强健些,这朝才赶着过来请大夫。可不知到底出了何事,城西城南的大夫也请不着,我又赶着来城东看看。”
方俞闻言眉心一紧:“城西城南药铺医馆是最多的,好端端的如何会请不到大夫?”
男子抹起眼睛:“听说城里城外得病的人不少,医馆药铺忙碌的很,坐堂的大夫好些都被请了出去。”
“郎君,不多说了,我的赶紧去寻大夫了,若是寻不到买些药也是好的。”
瞧着走远的人,方俞心中七上八下的,大夫都被请了出去,那便说得病之人不止一户两户,且是大规模的病症……可别是疫症!
“快,前去医药铺子里打听打听究竟出了什么事。”
方俞还未寻到药铺去看情况,便先见着县衙的官兵竟然出现在了街上,他眉头紧锁,事情已经传到衙门了……
他赶紧就近找了一间医馆,到门口时便见着里头已经或站或坐,聚了好些人:“大夫,救命啊~”
“您快瞧瞧我阿婆吧,好心的大夫!”
“你们都先别着急,医馆人手有限,越是着急吵闹看诊的越是慢!”
方俞拉住维护秩序的小杂役:“怎么回事?大夫可有说究竟是何病症?”
“就眼下看诊的几个都是呕吐头晕乏力,面色苍白虚弱,也有腹泻腹痛的,大夫说倒是有些像中毒的症状,可、可这么多病患,大夫也不敢轻易诊断,还得联合了周遭的大夫一并查看确定。”
方俞喃喃复述了一遍:“中毒……这些症状确实是像中毒。”
他瞧着医馆中的百姓,此处便有三五户的病人,城西城南还有许多医馆,这般一算,若是大规模的中毒,毒源又来自何处?周遭人心惶惶,也难怪官府的人会出门来镇压。
城里已经闹成了这般,方俞赶紧回了马车让车夫往宅子赶,只怕小乔一人在家里见着外头动荡会害怕,再者也不知这病源起自何处,只怕家中不知觉也埋下了祸根。
匆匆赶回宅子,进门他便问道雪竹:“宅子里所有人可有出现头晕乏力呕吐虚汗的现象,若是有,立即便报上来,绝不可隐瞒,现在就去办!”
见着方俞言语冷硬,雪竹暗暗有些心惊,小心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时下还不确定究竟是怎么回事,总之城里已经出现许多有此病症的患者,家里得赶紧根查。”
雪竹闻言连忙应声:“奴这就去办。”
云城富庶,就是最穷苦的百姓也不至于有饿死的,自然也未曾经历过穷乡僻壤出现的疫病,但就是没吃过猪肉也是见过猪跑的,没有历经过疫病也听长辈说起过,雪竹也是忧心的很。
方俞吩咐了雪竹,立马又对另得力的小厮道:“在外头留意打听着外头的情况,一旦医馆查出断定是何病症,又有何别的动荡,立马便来回禀。”
“是!”
“正夫呢?他没在宅子?”
方俞一路朝着里头去,到了花园也未见小乔出来,不禁问起了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