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书生郎 第69节
方俞闻声回头去,先前还一个没瞧见,今下课室里的崽子们都往这头来了,他见嘴巴都快裂到耳根子处的孙垣,笑道:“看到了。”
“出考场的时候学生隐隐便觉着此次考的不错,感觉考题还挺简单的,有些内容犹记得先生讲过,学生这般说家里还不信,说我头一回下场不知深浅,空得意。这下可便是晓得学的的厉害了。”
“是啊,是啊,我堂兄也说此次考题难,我倒是觉着一般。”
“可惜了我未上红榜,不过考了四回此次总算是挤上了前一百名的榜,也算是莫大的进步了。”
“咱们课室一下子可是过了大半啊!”
方俞瞧着一个个见到他以后反倒是更精神了,七嘴八舌说的起劲儿,眼中神采奕奕,嘴巴像是关不住一般,突突突的说个不停。
“也是不枉你们如此辛苦读书一场,可都有跟家里报喜啊?”
“小厮早去报喜了,学生们来的早看的也早,瞧着夫子在这头才又过来的。”
方俞心中着实是满意了,便道:“既然都看过了就出去吧,别挤着还未看榜的。”
诸人团着方俞出去,迎面撞见了二十二课室的曲夫子,白胡须老头儿今日两面红光,捋的一戳白胡子发亮,两个学生跟在身旁不知在说着什么,老头儿笑呵呵的。
“诶,方俞啊,可瞧了榜了?”
原方俞被学生团着说家里要宴请夫子吃酒答谢,开粥场布施云云,他还未曾瞧见曲夫子,被这么一声吆喝想不见也看见了,招呼了一声:“曲夫子。”
诸学生见着方俞行礼也都恭敬的给人做了个礼,跟着叫人。
素日里方俞见着这老头儿都会打招呼,因着两间课室在一层楼上,隔的也不算特别远,少不了抬头不见低头见。
他见着老夫子还是十分客气的,但自从上回开了大会偶听见这老头儿想他来垫底还背地里说他闲话,当面又是一套安慰的模样,实在是让他有些不爽,同陈广尹没什么两样。
今天老头儿竟然主动跟他打招呼当真是稀奇的很。
老头儿笑眯眯的,也未多想,过来人的口吻道:“此次考题难,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你也别太灰心,年轻人嘛,凡事多尝试,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方俞低头轻笑了一声,不曾多说什么,只道:“曲夫子言之有理。”
“无碍,待回到书院老夫便同你传授一些教授学生的门道,以后就别折腾捣鼓些什么集会比赛下乡务农一类的了,劳心劳力不说,学生也未学到什么东西,却是不如在课室里老老实实的读书写文章。学生嘛,还得踏踏实实的好。”
说着,老头儿便得意的两手一只手一个拍了拍身旁的学生:“此次二十二课室不济,就过了三个,这两个不成器的侥幸过了。”
方俞撑了撑眼皮,他也想学着老头儿的样子一起拍一拍过了的学生,不过奈何没有那么多只手,他正要答这老头儿的话,倒是立在周遭的学生先心直口快道:“学生们不才,自觉我们先生授的课极好,不论是集会也好,还是务农也罢,学生们都有学到不少东西。”
曲夫子也不恼,只笑:“你们呀,便是年纪小,就想着有趣味好玩儿便是好,傻孩子,那好坏是要拿成绩见真章的,且不说红榜,那头的榜单你们课室可有两个上的?”
“不巧,上了五个。”
曲夫子胡子一抖:“五个?”老头儿怕是觉着自己听错了,还伸出手比了个五。
赵万鑫厌烦小人得志的老头儿:“正是了曲夫子,便是一二三四五的五,还有我们上红榜的有六个,一二三四五六的六。”
“笑话,怎可能。”
老头儿当即直摇头,他们课室十五个人过了三个也已经了不得了,即使未曾达到院长的标准,但是今年考题可做文章,有的是说法,他心中已然是稳妥的,今下听赵万鑫一言,像是头顶上炸开了道惊雷一般。
赵万鑫翻了个白眼:“那您老便过去瞧瞧吧。”
老头儿还真就急匆匆的挤了过去,方俞见状连忙喊着诸人走了。
那老头儿也真的是糊涂了,二十三课室的学生他还能全部认识不成,一个人跑过去能看明白个啥,等缓过劲儿来还得过来拉着他说话。
方俞懒得在这般喜庆的时候与之掰扯,说说话也就罢了,到时候把老头儿气出个好歹来,那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曲夫子年纪大了,你们做学生的得恭敬些。”
孙垣道:“他以前历来很是瞧不起咱们课室的学生,每回学生从他们二十二课室的门口过,那副嘴脸,就差没张嘴明说幸好这学生没分在我课室里来了,今日也正好杀杀他的威风,也好叫他知道咱们课室的也不是痴傻之人。”
方俞今天高兴,想着他们也是为了维护自己,简单说了他们两句也就没有再多训斥了:“都回去高兴吧,和家里好好团聚团聚去。”
“学生们还得开谢师宴呢,先生可别推脱。”
方俞道:“守孝呢,别失了礼数。”
赵万鑫道:“一年重孝期早过了,今下都已经两年多,夫子便赏脸一回罢。”
“是啊,我爹娘早想拜谢先生了,一直不得机会,趁着时下院试过来正好。”
盛情难却,方俞也是无奈,便笑道:“好好好,去,大伙儿都一道,置办的简单些,别铺张浪费。”
第96章
此次院试出榜以后,云城又热闹了一阵,街市上爆竹的声音响了好久。
方俞受邀在赵家的一处私宅里吃了谢师宴,他历来是不喜十分拘谨酒席,与这群学生也是很亲厚了,宴会倒是比较自在,简单的分说了些考试的经验,吃吃喝喝说说笑笑。
“今年大家考的不错,待到明年院试之时,剩下未过的争取一并都给过了。”方俞吃了点酒,兴头也高:“我瞧了你们这次的名次,若是勤勉一些,明年院试问题不大。”
“此次院试过了的也不可自满,明年便是三年一度的乡试,你们既已经过了院试,可趁热打铁下场,不求一举上榜,去试试水也是好的。”
“咱们都听先生的安排,往后有先生传授学业,学生们心里稳妥。”
邓玦举杯,诚心诚意道:“学生最是该敬夫子一杯,若非夫子悉心教导,一直对学生鼓舞引导,学生今日如何会榜上有名。”
“好,你们都好,孺子可教。”方俞吃了这一杯酒。
诸人在进瀚德书院以前对自己的学业也未曾抱什么希望,能考过固然是好,不能过也无妨,左右家中有产业,但是这样自暴自弃的想法大抵还是基于对自己不自信,但凡是对自己的学业有些信心,谁又不想有个功名呢。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当今下读书人更是被吹捧的神乎其乎,像他们这般原本家业富足的人家更是渴求个功名,有了功名家族无疑是锦上添花,对于家族延续大有裨益,家中父辈是十分重视孩子读书的。
今下诸人大都有了成绩,没有过的也有明显的进步,这无疑激发了大家心里的战斗力,对自己的学业也有了信心,做事最要紧的还是得有成就感,一件事但凡感悟不到成就感那便很难维持下去,这次院试无疑给了诸人一个好的开头。
方俞有一阵子没有喝酒了,今日高兴,这些个学生也都是能喝的,昔日里没少在勾栏瓦肆中集聚,酒官司打起来比许多人都要生猛,方俞自诩酒量不错,个个都上来说些漂亮话,掏心掏底的感激答谢,他听的欣慰,酒也只得接下了。
一场宴下来,他都飘忽了。
散场时已经近三更天,学生扶着方俞从私宅出去,见着乔鹤枝已经在外头等着了。
“怎喝了这么多。”
乔鹤枝歪歪倒倒的方俞,两腮已经是坨红,他脸上上前去搀着人。
“今日先生高兴,便多喝了一些。”
乔鹤枝也未曾责备,今日大家高兴,他也是知道的,便让下人先将方俞拖上马车去,他再同学生们说几句话。
“我等你一道再上去。”方俞拽着乔鹤枝的手,不让下人扶。
乔鹤枝轻拍了拍方俞的手,示意他放开,没想到喝醉的人反而把他抓的更紧了些,他也无奈,便转头对孙垣等人道:“你们也都早些回家去,若是有喝醉了的要差人安生着送回去。”
“放心吧师母,定然会把同窗们安置妥当,若是吃的实在太醉了的便在学生这头歇息下,宅子这边厢房众多,歇息的下。”
乔鹤枝温和的笑了笑:“好,那我便先带你们夫子回去了。”
“师母路上小心,可要慢着些。”
“好,都去吧。”
乔鹤枝拉着方俞上了马车,他先将人安置坐在一旁,取出了来时煮好的醒酒汤,给方俞喂了两口。
“这么晚还过来接我?”
“不来接你还让你醉死在外头不成。”乔鹤枝用手帕给他擦了擦嘴角:“有没有很难受?”
方俞握着乔鹤枝的手,攀着他的手臂将脑袋靠在了他的身上:“还好,只是头有些昏沉,今日可是真喝多了,我睡一会儿。”若非是到了点他便装醉,时下怕是还未曾结束,这些崽子还能喝上一个时辰。
乔鹤枝轻轻将他侧脸上的碎发捋到了耳后,让方俞放平了腿枕在他的腿上,柔声道:“睡吧,待会儿到家了我叫你。”
方俞一觉竟然睡到了天亮去,他睁开眼时,强烈的阳光刺激的他睁不开眼睛。
宿醉后醒来的脑子又空又钝,他撑着身子起来,嗓子有些沙哑,外头守着的人似是听见了动静,当即便端着洗漱水进了门来。
“主君可算是醒了。”
方俞揉了揉太阳穴,他掀了被子下床去,坐在床沿边上,瞧着自己是歇息在暮苍小榭里:“正夫呢?”
“今儿一大早书院的学生家中就有人前来拜访,正夫去会客了。”
方俞闻言连忙起身去:“如何不早些叫我。”
“正夫说主君吃了酒头疼,特地不让吵,让您多歇息一会儿,外头那些客正夫已经打发了,主君不必着急。”
闻言方俞歇了口气,又坐回了床边上,慢悠悠的接过雪竹的帕子敷了面,净手,漱口,一番折腾下来可算是清醒多了,他是不爱见课室学生的家属的,这群家属他是见识过的,是很知恩的人,先前他说带学生去历练就险些给他跪下了,时下学生取得了好成绩,还不得拉着他一把鼻涕一把泪。
小乔去应付了正好,总不至于拉着小乔哭。
不多时,乔鹤枝从外头进来,见着方俞正在吃早食:“可好些了?”
“好多了。都走了?”
乔鹤枝道:“早就去了,晓得你昨日用多了酒,都没提要来打扰,不过却是送了不少礼品来,我推都推不掉。”
外头热的很,乔鹤枝走动了不少,时下坐着便忍不住拾起扇子扇凉:“你瞧着该如何吧?”
方俞夹了一筷子酸爽的腌萝卜进嘴:“收下吧,他们送了好些次礼了,除了当初的束脩礼我收了以外,别的都没有收过。今下孩子们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父母心中感激,这是诚心相谢的,若是我一概还是不要,反倒是伤了情分。再者书院也不会管出成绩后的答谢。”
乔鹤枝点点头:“也罢,做父母的都盼着儿女好,学生定然也在家里说了你不少好话,他们若是再感激不上,心中反倒是没着落了。”
话毕,他又道:“不单是课室里的学生家中来人送了礼,今儿好些生面孔也想上门来送礼,说是想把孩子交到你手上。”
方俞放下筷子:“他们风声还挺快,昨日才出案,今日便拿着礼品上门想把孩子拜到我课室了。”
“城里消息都是灵通的,今下你可是又炙手可热了一回。”乔鹤枝笑着摇了摇头,也算是苦尽甘来了一回,先前明里暗里不知多少人瞧不起方俞这个年轻夫子,他去书院也没少听到闲话,眼下他们也可以闭上嘴了。
“这些想拜师的礼我一概没收,说是书院有书院的规矩,不可私收学生,让他们去书院求院长去了。”
方俞笑着摸了摸乔鹤枝的脸:“这事儿办得漂亮,我待会儿用了饭要去书院一趟,近来我不打算再收学生到门下。”
“作何?可是教授这批学生疲乏了?”
方俞道:“倒也不尽然,明年八月便是乡试,年头一番就是会试了,春闱在四月,年一过我便得准备着进京赶考,会试不必乡试容易,山高水远得提前做好准备,眼下看着才六月,距会试还远,但是细细算下来时间也是不多了。”
“再者我还得就着眼下的时间把手头上剩下的崽子尽量都提过院试,否则我进京赶考以后谁管他们。”
方俞长长吸了口气:“任务还很重啊,我不想再收新的学生吧自己折腾的那般累。”
乔鹤枝动了动身子坐到了方俞的身旁,他挨着人轻轻给他打扇子:“如此极好,我也不愿意看着你太累,眼下课室里学生好不易驯服了,若再揽收新的学生又得重头开始。我也浅浅思索了这一层,为此才把人都拒了去。”
方俞搂过乔鹤枝:“咱们夫妻一体,可是越来越能想到一块儿了。”
他埋在乔鹤枝的脖子前顿了一会儿,复又抬起头:“好啦,套上马车去书院,还得有两日的忙活时间。”
方俞到书院时,一如当初中解元之时,院里的人见着他尽数洋着一张恭敬崇拜的笑脸,热情的就差亲切的拉着他的手了。
“方夫子,此次你们课室可谓是风光无两啊。听说你给学生做了专门的题集,可能借老夫一观?也好让我们学习学习一番。”
“我一早便觉得方夫子的传授方式新颖,学生们定然易得趣,果不其然,此次院试大放异彩。”
“你可得好好同我们说道说道如何把学生教的如此出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