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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书生郎 第7节

布匹包整的好,方俞也没见着里头是什么款式的料子,只觉得有些重:“走吧,别在外头吹风了。”

两人上了马车,冬日天黑的早,眼下已经灰蒙蒙一片,城里的酒楼铺子陆续都点上了灯笼,别有一番风情。

方俞烤着火炉,心里记挂着回家今晚把账簿看了,明日就要去书院,不能再留着事儿。

此时马车外头喧嚣的很,街上倒是比他们出来时还要热闹了,也不是他的错觉,眼下到了饭点,这年代正席一般都是晚上吃,所以到了夜晚街上也会格外的热闹一些,出来的人多,车马也行的慢。

“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香味?”

方俞顿住烤火的手,抬起眸子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乔鹤枝,整个人一动不动的嗅着风里的味道。

“饭菜香?”

方俞笑了一声,掀开马车帘子探出头,这会儿马车正拥堵,几米外可不正是一家酒楼,人来人往正是生意火爆的时候,厨房里的香味便再也捂不住了。

“梦里一黄粱。”方俞瞧着招牌:“这名字倒是取的别致。”

“是才开不久的酒搂,听说掌柜是临海一带过来的,菜式新颖不亚琼华楼。”

方俞是知道琼华楼在云城餐饮业中的地位,也尝了菜式,味道着实不错,就是去吃饭没有跟对人,听乔鹤枝这么说,对这酒楼倒是更感兴趣了:“当真如此好?”

“我也只是听说的,琼华楼开了许多年,以前倒是沾了工籍舅舅的光去过,但梦里一黄粱开业便挂了牌,又才开业不久,尚未有机会进去,也没有实际对比过两家的菜。”

“如此那不正好。”方俞叫停了马车:“掉头,去前面的酒楼。”

乔鹤枝闻言不免一怔,也凑到了窗口,讶异的看了方俞一眼:“主君现在就要去?”

“你不想去?”

没等乔鹤枝答话,方俞又央着人道:“生意这般火爆,想来味道也不差,左右也没有去过,就当去尝尝鲜吧。”

乔鹤枝眼里含起了笑,他哪里是不想去,只不过是没机会去罢了。

今下有机会去当然是好,况且还是同自己夫君一道去酒楼吃酒,要知道当下除了去参加正宴,男子是很少带自己的夫郎或者是夫人出门吃酒的,毕竟像这般吃酒耍乐的地方,有的是美娇娘和姿色出众的小哥儿相陪,作何要带上自家那张看惯了的脸。

“去,整好我也想去。”

两人一拍即合直奔酒楼,馆子生意热火,来往竟排起了队,店里还有好些边民外族面孔,个子高大又魁梧,喝的一身酒气揽着几个花枝招展的小哥儿,瞧着也没个正形,方俞握住了身旁乔鹤枝的手腕,把人轻轻带到了自己身后,谨防他被人撞到。

乔鹤枝手心一紧,下意识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手腕,心似乱了节拍,整个人都不知如何动弹了。

“小心着,这些边民生性豪放,别冒犯着你。”

乔鹤枝顺势将另一只手攀住了方俞的手背,站在他的身后侧:“嗯。”

雪竹看着人多着实拥挤,又是结账又是进门的,也不知道自家主子是想凑热闹感受一下氛围,还是想趁此机会和正夫亲近一点,几番挣扎后,他还是试探着道:“主君,要不拿士籍印让安排个位置吧,这排队不知要等到何时。”

方俞看了雪竹一眼,缓缓打出了个问号,有这东西不早拿出来!

“那还不快去拿。”

雪竹悻悻道:“就在您腰上。”

方俞:……这么些日子了,他现在才知道系在腰带上那块看着像玉佩一样的东西竟然是籍印,原本还以为只是装饰物。

他也没怎么细看过,今日瞧着上头大刻着士籍两个字,左下角还有他的名字和小字,背后刻着开办的衙门以及办理的时间。

颇有一种现代身份证的感觉。

这籍印确实管用,出示以后柜台前的管事声音温和了,小二也恭敬了,队也不用排了,立马便有人来安排位置。

“方先生,雅间时下已经满了,小的给二位在大厅安排一处安静的位置可好?”

方俞回头看着好似有些心不在焉的乔鹤枝:“小公子,我们随意寻个地儿坐下可行?”

“嗯?”乔鹤枝迷糊的看了方俞一眼。

“饿傻了吗?”

乔鹤枝脸一热:“坐哪儿都可以。”

“咱们酒楼的招牌菜有五生盘,鱼生,蟹一系,先生可需要小的一一介绍?”

方俞拉开凳子让乔鹤枝先坐下,他草看了一眼菜单,可谓是菜式多到眼花缭乱,不过好在是把肉、素食、鱼、蟹等分了类,虽然一些名字让人瞧不出是个什么菜食,像什么蝤蛑签一类的,没点文化还真不知道是什么,但归了类后便可辩一二。

“介绍倒是失了盲点上菜的乐趣,就不必介绍了。”方俞见有珍馐心情十分愉悦,把菜单翻给乔鹤枝:“你瞧瞧想点什么?”

他俯身在乔鹤枝耳边轻声道:“左右我以前在乡野,一个也没尝过,你来安排。”

乔鹤枝偏头瞧着一脸笑的方俞,连忙低下头,顶着一张红脸:“我、我们两人也用不了多少,不如就点个招牌五生盘,再、再要两份鱼生,蟹四枚,可、可好?”

“如此再好不过了。”

第10章

五生盘,其实就是由猪肉、牛肉、羊肉、鹿肉和熊肉五种肉不经烹饪,片成薄片儿摆盘成梅花状而成的一盘大菜,沾酱料食用,瞧着风雅,用者称鲜。

方俞夹起一片薄薄的牛肉端详,生牛肉他是吃过的,不少人可能会被一个生字劝退,实际上把牛肉片好腌制,味道其实很是不赖,但是依照他个人经验来说,不建议细嚼慢咽,因为着实鲜嫩,嚼多反倒是不美了。

依次将几种肉沾了酱料入口,方俞不由得在心里竖起拇指。

“圣人诚不欺我,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生肉片薄,别有风味。”

乔鹤枝笑道:“五生盘是道时兴大菜,大多酒楼食肆里都有这道菜,肉大抵都是一样的。只不过大酒楼食肆有专门的猎户送肉上门,比小店里前往肉市去买的肉更新鲜些,主要还是比厨子的刀工,肉切的越细越薄者,名气也便越大些。”

方俞又丢了一块子肉片进嘴:“肉未经烹煮,也未曾腌制,若不在刀工蘸料上下点功夫,那可便有些难以下口了。”

“可惜我的刀功不如酒楼厨子,不然也可在家中做这道菜同主君尝尝了。”

“诶,若是你全都包揽会了,如何还有机会下馆子,也要给酒楼留点机会不是。”

乔鹤枝笑了笑,家中吃饭常有,可是能随自己夫君去酒楼吃酒却不常有。

“再试试鱼生吧。”乔鹤枝夹了一片鱼肉,又沾点了料汁,抬起手虚托着筷子递到了方俞嘴边:“我瞧这鱼生片的晶莹剔透,倒是更似蝉翼,味道应当也不差。·”

方俞迟疑了一瞬,还是张嘴接吃下了乔鹤枝夹着的鱼肉,蘸料虽然没有辣椒,但也十分辛辣,味道如同芥末,倒是有点掩盖了鱼肉的鲜美,除此之外还有一碟子蘸料,这一叠是方俞比较心仪的,味道酸辣清新,是放了酱汁和橙汁调制的,配上鱼生十分爽口。

最后上来的是四只蒸的红彤彤的螃蟹,一桌四个菜,另再送了两叠小菜和一叠糕点,糕点是本来就送的,小菜是对士籍者的优待。酒楼确实高档,碗碟都是精美的瓷具,但是也少不了一些坑人的气质在里头,碟大菜少。

想要吃饱饭是不指望了,来吃酒尝鲜倒是合适。

试了所有菜后,方俞礼尚往来的给乔鹤枝剥了两只螃蟹,一顿饭下来,味蕾是享受到了,按照方俞平时的食量最多四成饱,不过今天中午的炙羊肉吃的多,而且吃的又晚,这朝出来这顿饭吃的刚刚合适。

他决定下次要是再来先在外面吃两碗面要吃饱了再来吃,不然真的白吃,不过近期他应该是不会再来了,这才点了几个菜就花了一两半去,要是按照他每月从衙门领取的五两银子,还不够下三回馆子。

“你可吃饱了?”

回到马车上,方俞不由得问乔鹤枝。

乔鹤枝点点头:“吃的都比往常多了。”

“不过吃了两个整蟹,肉只动了几筷子,这还比往常吃的多,难怪又瘦又常生病。”方俞道:“回家再让厨房给你煮碗暖汤喝。”

乔鹤枝心中欣喜方俞竟还记得他吃了些什么:“嗯。”

回到宅子天已经暗尽了,方俞吃饱喝足心里便惦记着手头那几本账簿,于是到了家里也便没有送乔鹤枝去小桐院,只负手立在长廊处,待着人去不见了再折身回屋。

乔鹤枝踩着木廊子,冬夜寒风瑟瑟的,却舍不得把步子挪的快些,心里还惦记着身后头的那个人,却又不好意思再回头去瞧,只得慢慢磨蹭着。

“正夫可回来了,老太太请你过去一趟。”

乔鹤枝没等着方俞唤着他,倒是陈氏屋里的钱婆子过来了。

他心中咯噔一下:“可是有什么事?”

钱婆子揣着手:“老太太请正夫过去自有老太太的道理,做奴婢的如何全然知道主子心中所想,那可不是吓人了。”

乔鹤枝正欲开口,先被人接了话头去。

“公子问什么就答什么,不知道就说不知道,弯酸说这些话出来是谁教的规矩。”

“主君也在啊。”钱婆子急匆匆从另一头过来,竟是没有注意到大门那一头廊子里的方俞,三番两回做威风被抓着,她悻悻道:“方才老太太还念叨着主君,说夜深了久未归,怕主君受了凉。”

“既然母亲念叨着我,那我同公子一道过去给她老人家请个安吧。”

“这……”钱婆子舌头打结,原本是想转移方俞的注意力,没想到竟然把话头引到了这头来。

方俞直直瞧着钱婆子,这老婆子是陈氏挑回来的,年纪比陈氏还要大一点,但常年在大户人家里伺候着,瞧着倒是比陈氏一个农妇跟有老太太的派头:“我见钱妈妈似是不想我去见母亲,不知这是何道理。”

“老奴怎敢,主君可是误会了。”钱婆子连忙赔笑:“不过是老太太想请正夫过去问问针线活儿和一些内宅上的事情,主君忙碌了一日,明日又要回书院,来来回回的折腾,不如早些回屋歇着,明日早上请了安也好早早去书院。”

“这有什么,就是读书再辛劳,为人子女尽孝却也是不能耽误的,当今皇城里的那位以仁孝治天下,我既参加科考,如何能与大流相悖,钱妈妈不会是想陷我于不义吧。”

钱老婆子吓得差点跪下:“老奴愚钝,还望主君切莫于老奴这等不识白丁之人计较。”

方俞未置可否,转而对乔鹤枝道:“走吧。”

乔鹤枝心中一暖,敛眉紧跟上了方俞的步子。

眼见着两人相携往长寿堂去了,钱婆子吐了口气。

她心中愤懑,不明白这方俞究竟是哪根筋打错了,现在说话竟然一套一套的,稍有不慎竟然差点落下祸端。

要知道这方俞以前可最是听陈氏的话,虽然娶了个有钱小哥儿装点能摆阔了,但也改不了从乡野出来那一股子酸寒唯诺气,是个好摸脾气能拿捏的,倒是那陈氏有些棘手,在大户人家里做过差事,晓得一些大户人家的玩意儿,但不过也就能装装样子,原本就是个乡下婆子,进了大户人家也不过是个浆洗衣物的下等奴仆,能学到些什么事儿,这处事管家上全然不成体统,好些还是来问的她的意见,这几月她过得顺风顺水,如今突然被下了脸面,她心中也是不愉。

“老太太,正夫过来了。”

陈氏听着下人来通报,正泡着脚,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急什么,没见着我这儿还忙着,且让他在外头等等吧。”

“主、主君也一道过来了。”

“啊?”陈氏一脚踩进了水盆,被热水烫的龇牙咧嘴:“这钱婆子如何做事的,咋把俞儿也喊来了。还愣着做什么,不把主君请进来在外头吹冷风啊!”

“是。”

陈氏见着一道进屋来的两人,眉头紧了紧,今儿下午听报说两人一起在外头吃酒下馆子,她初听还不信,眼下瞧着两人走的都快并着肩了,哪里还有前些日子的隔阂,她心里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不高兴。

要讲句良心话,乔鹤枝还是很有几分颜色的,这娶回家都被方俞冷了一个月,不闻不问的,更别提圆房了,她晓得儿子心里是惦记着芳咀村那个,但是真娶了美娇娘还能守着自己不动的男子那简直绝无仅有,毕竟哪个男子不馋色的。

她心里有个疑影,怕是自己把方俞管教的太狠没了延续香火的想法,村子里那些个男子可是十五六就在姑娘小哥儿的床铺上蹿过了,先前她伺候的那户人家的少爷更甚,十三四家里就同房丫头七八个,独独他们家方俞,她一直死死盯着,直到十九才让娶了亲,这娶了也跟没娶似的,她心里能不担心嘛。

原是怕男色女色耽搁方俞读书,没想到却是有些适得其反了。

今日芳咀村那头又有亲戚来传信儿,家里的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喊她得空回去吃满月酒,她想着现在自己的身份原是不想去的,可是在城里也无所事事,倒是还不如跟村里那些婆妇吹牛时间好过,想着还能回去摆阔,也就答应了。

去吃席是一事儿,倒是生的大胖小子又给她警了个醒。

现在方家也算是体面了,士籍秀才,家里又有银钱,繁衍子孙就是头等大事了。

前阵子她也没有过问方俞和乔鹤枝同房的事情,想着要给乔鹤枝立威,不同房虽是打压了乔鹤枝,但是细细想来方家也吃亏啊,这正室迟迟不生孩子也是惹人笑话的。

方家就算把娆儿那丫头娶回来终究也是个妾,那生的孩子就是庶出,乔鹤枝虽然出身不好,但总归是正室,家里还是得要有正室的孩子,左右以后都是上士籍的,倒是不受乔鹤枝的影响。

为此,她虽然瞧不上乔鹤枝的商籍出身,身子又孱弱不好生养,但已经是正室了也没法子,还得早些生个孩子才成事儿。

这朝原本是想把乔鹤枝单独喊来训会儿话,让他自己努把力,又再给方俞上点眼药事情应该也就成了,但是眼下两人都过来了,索性一道说也好,也不用再两边做功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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