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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书生郎 第86节

“也好,左右休沐当日也无甚大事,且再同你说点院里的差事儿。”

两人相谈甚欢,方俞眉心微动,这孔编撰还真有意思。

“诶,小方大人,你方才可是叫本官了?有什么事情吗?”

两人说完,孔编撰又面露诧异的看着站在后头的方俞,似是惊讶他为何要窃人交谈一般,却又还是端着前辈的温和语气说话。

方俞脸上挂着笑,道:“无甚事情,编撰大人只管忙碌。”

孔编撰闻言顿了顿,目光微微闪烁,上下打量了方俞一眼,面色已然不似问话之时还怀着一点期待的模样,不咸不淡道:“本官倒是也想带你逛逛翰林,但学士大人交待了翻修译文,实在有点忙不开,你若想走走便寻了院里新进的进士同你说道一二吧,大家都是同僚,不碍事。”

方俞笑看着编撰,却似个木头一般拱手道:“多谢大人费心。”

“噢……小方大人有不懂的地方可别憋着不问,届时学士大人考问不知可就不好了。”

言罢,那孔编撰又扭头与方俞同一批进翰林院的进士谈论城里的吃食酒水云云,再没搭理过方俞。

第121章

方俞瞧了一上午的翰林工作规范,吃了午食之后又翻看了朝廷近两年来的大事。

因着翰林院的工作内容有一项便是记录朝廷得失和一年中发生的大小事件,为此先前方俞就算不了解朝廷中的事情,看了这些记载也能梳理个大概,浅淡了解朝中局势。

一日倒是混的也快,尤其是吃了午饭以后,下午两点才开始做事,四点就能走。下午如果不加班,完全做不了什么,方俞看典籍的功夫打量了一眼翰林里的其余同僚,大抵上是新进的员工在忙事儿,老油条砸着茶水在摸鱼。

待到快下班的时候,方俞身侧那个位置的大人才施施然的回来。一个三十左右蓄着胡须的男子,瞧着是位十分端稳的大人,进院儿里时有同僚与之招呼,喊的是侍读学士,乾大人。

方俞微微一默,翰林学士是翰林的头子,而侍读学士就是翰林的二把手,低翰林学士一级,从五品官员。

“乾大人。”方俞见着人行到了位置前,他起身恭敬的做了个礼。

前头的修撰眼角余光朝这头飘了一眼,只见乾学士只淡淡的应了方俞一声,面无表情的说了句来了以后便再无二话,坐下自顾自忙碌去了,他斜勾了勾嘴角:小子还想捡着高枝儿攀,也不看人家瞧不瞧的上你。

他什么也没说,只暗自得意的笑了笑,掐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扭身小声对身旁的新进士道:“小王大人,我老家今日来了些亲戚,好些年没得见了,这朝…….”

姓王的新进士官阶比方俞还要小,这些都是一甲后头,二甲里的考生,有一部分也被分到了翰林院,大抵是□□品,像是典籍侍书等等,这位姓王的小大人就是从八品典籍。

王典籍楞了楞,道:“编撰便放心回去,这手头上的差事儿放一放,小官定然帮大人处置妥当。”

孔编撰满意一笑,拍了拍小王典籍的肩膀:“如此可就……”

“孔大人,今日家中又来亲戚了?是老家的还是远房表亲?”

回来就埋着头在处理政务的乾侍读的声音不咸不淡的响了起来,前头的两个人微微一怔,王典籍有些尴尬的看着孔编撰,倒是那孔编撰没皮没脸道:“乾大人见笑了,家中旁支冗杂,亲戚也难免多了些,前来做客投靠,总不好把人冷了去。”

“孔大人言之有理,不过若是孔大人把自己的事务处理妥当了再回去招呼亲眷,想必再冗杂的亲戚也理的清。”

乾侍读连眼皮也未曾抬一下,兀自整理着书文,言语之间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一时间这一隅空气有些凝滞,孔编撰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干咳了一声斜了王典籍一眼,那年轻典籍连忙道:“小官进了翰林也有十天半月了,这许多政务尚不熟识,便自请了孔大人多分些差事儿,也好叫小官多得些磨砺。”

“小王大人上进求学是好事儿,但孔大人的政务都分于你去了,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本官分派政务不均。你既想多历练,以后同本官说道便是,自会同你多分派让你上手。”

乾侍读的声音冷了不少。

“是,是,小官思虑不周,还请大人见谅。”

乾侍读便未再说话,那孔编撰也不好再厚着脸皮溜了,只好闷头把自己摸鱼而耽搁的工作给搞完。

方俞缩在一头看了一出好戏,将头埋在书堆里闷着笑。

等到了时辰,外头有太监报时,方俞见着坐其他桌的同僚陆续有人出去,他瞄了一眼自己这头的人,没曾想正好对上乾侍读的目光:“无事便可先行回去了。”

方俞微微点头,也毫不做作,起身同乾大人做了礼,又草草同前头的拱了拱手,拍拍屁股走人。

一路晃晃悠悠的回去,到宅子时比早时去上朝多耗费了近乎一炷香的时间,到宅子门口已经要六点。

马车堪堪行到门口,乔鹤枝的马车也才到,两人正巧一同回家。

“又是去将军府了?”方俞掀开车帘子把里头的人搀扶着从马车上抱了下来:“热不热?”

乔鹤枝眼角微弯,回来便见着方俞也下朝了,心中高兴,回握着方俞的手:“将军府里倒是凉爽,便是瞧着今日外头日头大,原准备着午食过了休息一阵就回来,将军夫郎挽留,说是让日头下些了再走,这才回晚了。”

方俞揽着乔鹤枝的腰,温声道:“你既和将军夫郎谈得来便是晚些回来也无碍,这些日子着实日头晒,闷热着了你不舒坦,这个崽儿也会难受。”

他轻轻摸了一下乔鹤枝隆起的肚子,小家伙五个多月了,存在感越发的明显,待到年冬的时候就该要出世了。

乔鹤枝早开始准备缝制做些小崽儿的帽啊衣的,同将军府的那位认识后,两人便一道说着话儿做,时间倒是也好打发了许多,素日里方俞觉得他的话也比先前要多了许多来。

“往日里都要同我说些在将军府做的事儿,今儿怎的不说了?莫非是只吃吃喝喝?”

乔鹤枝轻打了方俞的手背一下:“我这和尤镰弟弟不是给孩子做点小衣,便是一起捣鼓做点吃食果子,或是学点高门大户官宦世家里插花点香的高雅之事,旁的还能有何?今日你头一回上朝,我还等着你同我说说呢。”

方俞笑了一声:“待进屋去布了菜,吃着饭闲说,我都有些饿了。”

两人心中欢喜的相携着进了宅子,一同吃了晚宴,晚风徐徐,吃点点心凉茶。两人在添了兰花的小厅里,开了两扇窗户,晚风进来一些吹的屋子凉爽,便是不置冰扇风也舒坦,兰花在夜风中散发出幽香。

方俞同乔鹤枝说些宫里上朝的合理不合理之处,又浅淡的提了一嘴同僚,便是一日再有不顺心之处,此时躺在摇椅上轻轻晃荡着也是舒坦的忘却了烦忧。

乔鹤枝觉得现下的日子可谓是极好的,夫夫俩闲聊,他便也同方俞说谈起辅国将军府的事情来。

尤镰原是大理寺少卿家的孩子,女子小哥儿高嫁倒是寻常事情,四品官员结亲二品,尤家世代清流,倒是结亲也还说的过去,只是这尤镰出身低微,偏生是做小庶出的。

当初将军府独子看中尤镰,两情相悦,便不顾门当户对娶了尤镰,京城官宦人家把此事大谈特谈,嫉妒眼红叹息不值当的,尤镰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虽外头风言风语的多,可好在辅国将军府却着实是不错的门第,公公辅国将军战死沙场,婆婆终日吃斋念佛不问世事,尤镰嫁过去家宅安宁,和小辅国将军日子倒是过得也和和美美。

只可惜好日子未过多久,成亲不过三月,西北战事告急,老将军离世后子孙承袭阴封,小将军便是新一任辅国将军,领兵出征。可怜了尤镰新婚不久便与丈夫分开,西北山高水远,这朝将军去了近半年也只捎回了两封信。

尤镰终日哀愁,忧心丈夫安危,怀着身孕实属不易,京城中又多是谄媚闲话之人,他不愿与之交际,日子便过的更加寂寥了,索性在余家宴上识了乔鹤枝,两人谈的来,互为排解,倒是舒心了许多。

乔鹤枝道:“我得知他虽嫁高门,日子却不甚顺心,不禁也心生怜惜。所幸你是文官,否则我们许也得分于两地,实在是……”

“你啊,便是太多愁善感了。”方俞安抚的摸了摸乔鹤枝的头:“素日里你多朝将军府走动一二,互做宽慰吧。也不必本着攀交之心,若是不得平等对待,大可不用委屈为了家里往来,知道吗?”

乔鹤枝明白方俞的意思,他们家自进京开始,便是到了今日也是诸多官宦人家议论瞧不起的对象,方俞害怕他在外应酬结交受委屈,此番交待他怎能不知他的用心。

说起此事,他又想到一桩从尤镰那处得知的事情来,他看向方俞:“琼林宴之事我都知道了。”

“你又知道什么了?”

乔鹤枝道:“你这番韬光养晦,自愿败了名声,难则不是为了我吗?”

方俞微微叹了口气,这将军府的怎么什么都知道:“也不光是全然为你,枪打出头鸟,我见新科进士多已归了各个门下,眼下虽然一呼百应,多有人庇佑照料,瞧着是光芒万丈前途无量,殊不知利尽而散。咱们无所依傍保持中立之态也可混个安稳,虽然开头是不受待见难了一些。再者紧靠功名利禄而吸引来的,多是不值得交结之人,还得是天长日久,慢慢鉴别。”

乔鹤枝点头,方俞所言在理,就似他们才住到内城时,他备礼送邻里,但是这些人家瞧不上他们,倒是也自行甄别了不可同道相交之人,也免得将来不合之时再分道扬镳,劳心劳力。

日子晃晃悠悠的,方俞上朝下朝,每日三点一线的,眨眼便去了两个月的时间,翰林的政务上了手,地皮也踩熟了。

夏末初秋,天气慢慢凉爽了下来,老皇帝起了兴致来,给翰林院布置了个差事儿,今年要到皇家猎场中前去秋猎,让做好安排。清闲了几个月的翰林院,忽的又忙碌了起来。

第122章

秋猎定在秋高气爽的九月,此次皇帝出猎就在皇家猎场中,路程倒不甚远,只不过皇帝出门,难免方方面面都得齐备浩大。

虽说事情交到了翰林院,但是方俞并不是主事之人,此次要紧的负责人还是院里的一二把手,便是分派了些杂务给下头的人,但也落不到方俞的一个新人的头上来。

他每日老实的誊抄文书,编撰政事,翰林里的活儿尽数都上了手,做事效率提高了几倍,原是两天的政务,时下他半日就能做完。一反翰林的忙碌,他倒是日子过的挺是松快。

这日,他摸鱼誊抄完典籍,抬手让小太监续了杯茶水,见着坐在旁桌的乾侍读正在埋头磨秋猎的策划,显是没工夫搭理旁人,便低声问了小太监什么时辰了,刚到申时。

方俞谢退了小太监,还有半个时辰就能走,他吃盏茶,再翻看几页典籍,甚至还能偷摸把广而告之昨而交上来的广告词做一下点评修改,又能下班了。再看前头,孔编撰前前后后起码已经吃了四盏茶了,可见摸鱼的时间之久,还时不时的同前头身侧之人低声说今日好热云云。

待到外头太监报了时间,方俞拿捏着过了小半刻才起身收拾东西,再一举头,孔编撰早已经溜之大吉。

方俞也不是拿这老油条惯手作为榜样,但是好在是有个参照物嘛,他整理好东西,同一旁还在埋头苦干的大人拱了拱手:“乾侍读,小官便先行回了,您也注意着些身子。”

乾侍读好半天才抬起头扫了方俞一眼,双目中尽显疲惫之色,同方俞点头致意的功夫揉了揉干涩的眼,复又埋头继续政务了。

前儿方俞吃午饭的时候听同僚说院里几个主事的几乎加班加点的做到了六七点终,天色乌漆嘛黑的又得来上朝,想想便觉得辛劳,捻着手指头一算,他们的俸禄也不高多少。

方俞微微喟叹,翰林院也不好混啊。

皇家秋猎已经好些年没有举行过了,也不知今年老皇帝作何突然起了兴头要秋猎,上一回秋猎还是好多年以前,那时皇帝才登基没两年,年轻人惯是爱折腾,倒是每年都有秋猎,只是那时乾侍读尚且还未进翰林,这朝接到秋猎的一应事宜,还得前去同一些老大人做请教。

日日熬夜做策,当真是头昏脑涨,两眼昏花,便是如此也不得懈怠。

正值他随着外头将要下雨的闷热天气而愈加烦躁,眼睛干涩的几欲流水时,忽的桌上多了一杯热茶。

乾侍读举头,瞧见去而又回的方俞,面露惊疑。

“大人喝盏名目静心茶罢。”方俞道:“里头泡了枸杞子,百合菊花等几味药材,昔时科考读书内人常泡,天气炎热之时也可缓缓神。”

言罢,方俞未曾在多做打扰,同乾侍读做了个礼便退了出去。

乾侍读盯着茶盏中浅黄清凉的茶水,确一股百合菊花的芬芳,他端起茶盏,不热不冷,温度竟是刚刚好。浅酌一口,唇齿留香,倒是沁人心脾,对眼睛虽说不得立时见效,但确实可败下些火来。

比起院里光会嘴皮子功夫恭维的新老同僚,这一盏子茶无疑是要比一箩筐的马屁逢迎都来的实在。放下茶盏子,乾侍读不由得朝院外走远的身影多瞧一眼。

出了紫禁城,方俞坐着马车晃晃悠悠的出城去,今日是雪竹来接的他。

“林老大人今日休沐,早些时辰传了口信儿来,说是想请主君和正夫过去吃个晚饭。”

方俞靠在车壁上,悠悠道:“林老大人不愧是张夫子的表兄弟,形式做派竟是出奇的相似,自打入朝以后时时照料,见人便指着介绍,他便是不请过去用饭,待我休沐之时也该请林老喝盏酒。”

雪竹轻笑:“主君倒是与正夫说的相差无几,他也是这般说的。”

方俞厚着脸皮:“夫妻一体,这是自然。”

他到了宅子准备换下官服就直接过去,马儿都省得套了,待自己衣物换好之事,出门见着乔鹤枝已经在指着下人往马车上放礼品了。

瞧着三两个礼盒,方俞偏头道:“便是用个饭,捎带点林老喜爱的笋干儿便是,怎的还准备了这么多,是不是太生分了些?”

乔鹤枝轻瞥了方俞一眼,嗔怪道:“你这是上朝给忙傻了,林老虽说是请去用饭,可寻常怎还叫了我去。今儿是林老的四儿子头生子的满月酒,林老低调,只在家里摆几桌,没请多少人。”

方俞一拍脑袋,小心牵着乔鹤枝上了马车:“看我,当真是该打,得亏是有你操持警醒着,否则我这般空手过去可该失礼了。”

“这也不怨你,后宅之事自有我注意打点着,你日日得上朝,又时得照看手底下的生意一二,记不得也是常事。我也是先前常与林老府上的家眷来往才知道的。”

乔鹤枝抱过礼盒轻轻打开:“你瞧瞧,我准备这些可好?”

方俞瞧了瞧,礼盒中有一对如意铃铛银手镯,虽是银质的不如金子,但是好在手工精细,打磨圆润,小孩子肉乎乎的带着定然可爱。往下又有两套带着虎头小帽的红色娃娃小衣,另有个放了银票的红包。

京中流行给礼金,喜宴更是盛行,方俞也觉得此风俗好,主人家收到礼金可以直接用,想买什么便自买什么,比起收到不如意的礼品还方便高兴些。

“甚好。”礼算不得丰厚,但也不失礼数,眼瞧是精心准备过的。

依照他们方家的家业来说,自然是送的起贵重厚礼,但是人林老本就宴的低调,不过是想请亲朋好友简单喜乐聚一聚,若是送达太贵重,一来是有些虚张声势了,二者也会给林家压力。

两口子出了外城便很快就到了林府,林家宅邸很小,是个一进院儿,下头子孙又多。老两口儿有四个孩子,二子一个小哥儿,一个姑娘,小哥儿和姑娘都已经出了门子,便是两个儿子带着媳妇住,长子又有两个孩子,次子今下方才生子。

房间堪堪够用,虽是局促拥挤了些,但是好在热闹。且小子开了个书塾,这两年招的学生多起来了些,挣了些钱,正预备着要把宅邸翻修往外扩建,都已经同旁的民居商量好买卖了。

这当儿府上热热闹闹的,几乎都是林家的亲眷,方俞算是后生攀得有点远的亲,但所谓是远亲不如近邻嘛,常来常往的,倒是也甚讲究这些。

进门林家的家眷便欢喜的将乔鹤枝牵着去了,几个女子小哥儿簇拥着人,前后打量:“小乔这怀相越来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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