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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狐妖不想揣崽 第88节

黎阮:“让他们跪呗。”

两人对视片刻,江慎忽然笑起来。

他低头在小狐狸眼尾亲了亲,笑道:“坏狐狸,什么时候都学会仗势欺人了?”

“我这怎么能算是仗势欺人呢?”黎阮不满,“这叫有仇必报。”

“好好好。”江慎给他掖了掖被子,道,“报了仇,出了气,还骗人喊了自己几声太子妃,现在开心了?”

甚至还挑剔那些人喊得不够大声,听不见,压着人跪拜行礼,高呼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喊得几乎要把住在周围的百姓都吵醒。

闹得江慎原本有点生气都气不起来了。

这小狐狸……

黎阮听了这话,却不悦地皱眉:“怎么叫骗,我不是太子妃吗?”

江慎失笑:“你以为太子妃是口头上说说就能做的?太子立妃,尤其是正妃规格,繁文缛节多得你记都记不住。要去祭祖,要去上香,要行大礼……”他顺势在他脸上捏了一把,声音极轻也极软,“我们没成婚呢。”

“凡间的规矩真麻烦啊。”黎阮翻了个身,侧身面向江慎,问,“那我们什么时候能成婚?”

江慎眸光微动。

这凡间的终身大事,在小狐妖口中,就像是“今天中午吃什么”一样随便地问了出来,甚至在他心里,大概还没有吃什么来得重要。

但江慎的心跳仍然不可避免地漏跳了一拍。

很没出息的欢喜起来。

他无声地换了口气,才让自己的心跳平复下来:“我还需要一段时间准备。”

“我知道。”黎阮道,“要等这小崽子出生对吧,那什么规矩来着,男子不能当正妃?”

江慎轻轻应了声。

但不全是这个原因。

本朝重礼,喜丧盛大而隆重,这是自小潜移默化的习俗。小狐狸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可江慎可不能这么随意对待。

“哎呀。”黎阮忽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那我刚才让他们喊了这么多声太子妃呢,传出去那些人又要说我骄纵。”

“算了,骄纵就骄纵吧。”他又倒回去,“我就是骄纵,旁人想骄纵还没这机会呢。”

小狐妖在人间待久了,越来越懂人间的规则,已经全然没有最初那般小心翼翼,生怕做错了事的模样。毕竟,喜欢嚼舌根的人可不会因为谨言慎行就口下积德,想挑毛病怎么都能挑出来。

只要没有什么原则性的错误,其他的,说就说去吧。

江慎又笑起来:“你说得对。”

“外头那些人,就让他们再多跪一会儿。不过,我有些事想与那位曹大夫聊一聊,你先休息。”

江慎说着就想起身,但又被黎阮拉住了:“就在屋子里聊嘛,我也听听。”

江慎点头应道:“好。”

片刻后,曹闲清进了屋。

他刚要朝江慎跪拜行礼,江慎下意识想去扶他,可很快又想起了什么,动作一顿,道:“曹大夫免礼。”

曹闲清:“是。”

这农户家的屋子,堂屋很简陋,只在中央摆了一张方桌,和几把长凳。

江慎坐在桌边,取过桌上的土碗,给他倒了点水:“曹大夫请坐吧。”

曹闲清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摇摇头:“谢太子殿下好意,草民……草民站着就好。”

江慎皱起眉:“你……伤势很重吗?”

曹闲清这几天一直与那些病情恶化的病患在一起,就是再小心也不可能全无接触,几乎没有不被传染的可能。

他这件衣衫之下,不知有多少皮肉正在溃烂流血。

曹闲清没有回答,江慎轻轻叹了口气:“曹大夫医者仁心,江某自愧不如。”

“殿下别这么说。”曹闲清又朝他行了一礼,“草民没有想到林公子寻来的贵人竟是太子殿下,您愿意深入病区,调查事情真相,已是百姓之福。而且……”

他稍犹豫片刻,道:“草民向林公子讨要了几颗丹药续命,暂无性命之虞。”

难怪。

曹闲清虽然脸色苍白,看起来虚弱至极,但他依旧行动如常,不像其他病患那样高烧不退,无法行走。

不过,那药江慎也服过,只能续命,却没有办法减轻身体上的痛苦。

这曹大夫瞧着文弱,但的确在践行自己当初的诺言,一生行医,济世救人。

江慎眸光敛下。

但曹闲清显然并不想说太多关于自身的事,江慎便没再多提,而是又问:“曹大夫这几日与病患接触得多,可有查到什么,例如这病的解法,或是病因?”

“惭愧。”曹闲清道,“草民行医多年,从未见过这般棘手的病情,就连官府推行那方子作用也不大。还有病患意识不清,高烧不退的症状,草民也试过很多药,都收效甚微。”

江慎沉思片刻,又问:“官府推行的药膏,就是你方才给那少年的那种,对吗?你给自己用过吗?效果如何?”

曹闲清点头:“用了。”

江慎:“效果如何?”

曹闲清似乎犹豫了片刻,还是如实答道:“许是有林公子的续命丹药辅助用药,草民身上的病情的确有所缓解。”

他现在身上还带着伤病,并非是因为那药膏没能起效,而是因为与病患接触太多,反复被感染所致。

“不对。”江慎却摇摇头,“那续命丹药不该有这种作用。”

曹闲清一怔。

江慎道:“那位林公子赐你丹药时便应该告诉过你,此药只能吊命,没有治伤的效果。”

“是,林公子是这么说的。”曹闲清道,“可草民以为,或许是因那丹药进入人体,增强了人体自愈伤病的能力,从而……”

江慎打断他:“你没给其他病患用过吗?”

曹闲清沉默下来。

江慎大致猜得到他在犹豫什么,道:“曹大夫一心为了百姓,你知道什么,大可向我直言。”

“实在惭愧。”曹闲清脸上露出几分歉疚的神情,“林公子赐药时,曾言明此药只能为草民所用,便于草民去照顾那些病患。可我……我发现自己服用后,再使用官府那药膏,竟然效用极好,所以……”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又连忙道:“草民并非质疑林公子的决定,林公子若不想救治百姓,也不会给草民这么多续命丹药,还答应草民会寻来贵人相助。但那时,实在是因为有一位快要撑不下去了,草民想着死马当活马医,便……给他服了颗药。”

江慎问:“效果如何?”

曹闲清重重叹了口气:“命是保住了,但就如林公子所言,治标不治本,勉强吊着命活受罪。”

他都说到这里,索性不再隐瞒,如实道:“草民这几日也给其他病患试过药,但都药效平平,今晚本打算再试一试,结果……”

结果他白天被人跟踪,还没来得及用药,便引来了官府的人,被抓来此处。

江慎无奈笑道:“曹大夫,那是给你救命的药,你就这么用来实验了?”

曹闲清低下头。

“那药不必再试了。”江慎正色道,“就如你所说,如果这药真有奇效,阿雪……林公子给你药的时候便会言明,而不会再大费周章寻我来此。”

“草民也明白……”曹闲清叹息。

可他一是走投无路,二是着实也想不明白,好端端的药,在过去那些病人身上有用,在他身上也有用,可在那些村民身上,为何就无用了?

这几日曹闲清不断在问自己这个问题,可始终想不出答案,他只能一次次用药实验。

在这种走投无路的境地下,找些事情来做,总比什么都不做来得好。

江慎又何尝不明白他的想法。

这位曹大夫满身血污,瞧着狼狈至极,但比起外头那些衣着华贵,光鲜亮丽的富家子弟,世家权贵,更值得人尊敬。

这样的人,才真当得起一句光风霁月,当得起一句医者仁心。

江慎在心里暗自叹息,又问:“你对去年南方出现过的那场疫病,了解多少?”

曹闲清想了想,道:“草民只知那疫病中的患者也与此处村民的病情相似,皆是皮肤溃烂,高烧不退。且接触病患的伤处和血液后,便会被传染,但由于前期官府并未重视,因此很快发展成为了疫病。”

“不过后来,官府研制出了药膏,缓解病情,才控制下来。”

“你说的不错。”江慎道,“皮肤溃烂,高烧不退,这是所有有关于那场疫病中病患的描述。”他说到这里,话音稍顿,声音沉下来,“可没有任何人说过,这怪病会让人胡言乱语,意识不清,看上去就像是中了邪。”

曹闲清愣了愣,猜测道:“这或许是起高烧所导致,常人高烧不退,的确会意识不清……”

“不一样。”江慎摇摇头,“那疫病中的高烧,是因皮肤溃烂后发炎所致,可……曹大夫,没有人告诉过你,在这些村民皮肤出现溃烂的前几日,他们最初的症状,其实就是意识不清吗?”

曹闲清怔然。

“草民不知。”曹闲清如实回答,“我被村长请来治病时,他只告诉我村中出现了怪病。那时候村民已经是如今的模样,所以我才——”

至于他到村子之后,那时村民的病情已经恶化得越来越快,有些人前一日还好好的,一觉醒来浑身皮肤便开始溃烂,高烧发热。

那时再出现意识不清的症状,曹闲清也只当是高烧引起,没有怀疑。

“你说村长……”江慎若有所思,问,“村长也患病了吗?”

“没有。”曹闲清道,“目前村中患病的只有青壮年,村长年事已高,不在这其中。”

江慎沉默下来。

他这次思索了很长时间,许久后,才缓缓道:“曹大夫,我不懂医术,但根据此地村民的病情来看,我心中有个猜测。”

江慎抬头看向曹闲清:“我认为,官府推行的药膏并非无用,你用在部分病患身上收效甚微,不是药的问题。”

曹闲清一惊:“那是为何?”

江慎:“此药是去年疫病时研制出来的,而这村中部分人的病情,与你,与去年出现过的疫病,或许本非同类。”

曹闲清愣住了:“这……可他们无论脉象还是症状,都是同一种病啊。”

“说并非同类或许不准确。”江慎道,“我听闻岭南有巫蛊之术,毒性最强者为母蛊,能将毒性传给他人。被传染者毒性较弱,症状较轻,虽是同种,却有天壤之别。”

曹闲清:“您的意思是说……”

“这些村民此时便像是携带毒性的母蛊,是这怪病的根源。而你,是被他们传染所致。所以这药膏对你有用,对他们却无用。”

药膏也是这个道理。

去年官府命人研制这药膏的时候,已经是疫病出现的中后期。他们作为参考的病患,大多都是曹闲清这样被传染后的人,而并未发现所谓传染源。

以此研制出来的解药,自然对被传染者更加有效。

听完江慎的判断,曹闲清神色却有些迟疑:“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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