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相公 第56节
水时随即便听到一阵嘈杂的卸货与号子声,而后有人朝林中走来。
“哪位英雄帮了忙,快出来一见,好叫我一谢!”
水时连忙推开符离,径自理了理被蹭乱的头发,而后朝来人拱手还礼。
那人有些矮胖,面相很和气的样子,也很历练。见到林荫中那样高大壮硕、气质威悍的符离,心中直呼“好汉子!”,但也惊了一跳,他一个货郎,也算走南闯北惯了,什么人没见过!可眼前这人依旧叫他心里有些畏惧。
不过已经见了面,人家又帮了他的忙,且旁边的小哥儿看着很和善,于是也上前行礼道谢。
“我的木货车念旧失修,刚被道上的石头硌了一下,就要散架,多亏那一截飞来的木头,才卡住了车轴,没叫我那一车的货散到到道边的渠里,多谢多谢!”随即掏出银子就要感谢。
水时有些诧异,符离怎么知道人家的车要散架?还正正好好的踢到轴上!
但眼下也不好问,于是紧忙还礼,说不用相酬。
那人却说江湖行脚,有恩情是一定要还上的。推脱不过,水时就一问,“你是行脚货郎么?”
他听郑老汉说过,家里每每到县城去,都是赶在行脚郎也去的时候,那样什么或缺的物件都能补上。
如今他竟碰上一个!正愁不好在城镇中到处现身买东西,符离太显眼了!街上寻常的百姓还不到他胸口高,站在人堆里像是巨人国跑出来的,又英俊,又威武,回头率可是真高!
但那家伙又死活不叫自己单独进城,于是水时也没买什么东西,抓了药就回去了。
“正是,正是!我和伙计拉着几车货要进城呢,这刚打完仗,买物件的人可不少。”行脚郎看了看手里的银子,又看了看推拒的两人,便收回了银钱,笑呵呵的问水时。
“不如两人到我的货车瞧瞧,左右车轴艰难,要修补,已经卸下了货,我索性扯了苫布,您只管挑!”
水时眼睛一亮,兴冲冲的拽着符离就往林外的官道上走,“那感情好!有劳有劳!”
于是,零星来往过路的人,就见主道边上,货郎把各样的货依次摆开,什么针头线脑,油盐酱醋,可齐全!
行人驻足,都想要过去看看,只是那车队旁站了一个挺骇人的大汉,一双金眸在阳光下金灿灿,瞧着怪吓人的。
水时也不管其他,挑的正起兴!人就是这样,不买的时候,觉得什么都能凑合用一用,但只要眼睛见到,顿时觉的什么都缺!
各种调味料,洗衣的皂荚,女人的胭脂水粉,衣裳团扇,陶烧的锅碗瓢盆,铁铸的镐锄小具。水时翻了一会儿,甚至看到了几把门折页。可真是不分品类,什么都卖。
他回过身,呲个大牙笑容灿烂的朝符离竖起大拇指,牛逼!那一脚烂木头踢得好!
符离挑着眉,觉得自己在什么奇奇怪怪的方面得到了肯定。他抱着的手臂,看着小雌撅着屁股,从车上一样一样往下搬,勤劳的就像在东山的松树下捡干货一般。
然而他并不知道那堆东西都有什么用途,水时只对他说了一个字。
“搬!”
最后,看着车边挂着的拨浪鼓,水时忽然恍觉,有些不好意思,但依旧咳了一声,朝行脚郎询问。
“请问,有小孩子穿的衣裳么?”
货郎真还一愣,“这,多大的孩子。”
“呃,还没出生。”况且,水时还不确定他能生个什么出来,不知道是两条腿的,还是四条腿的……
就有些尴尬。
“诶呦!恭喜恭喜,这小孩长的快,买衣服的少,都是买料子自己做,我这倒是有各种布料,您挑几匹吧。”
于是,没一会儿,水时就挑了两大麻袋的东西,什么都有,总之都是山里缺的,但过日子能用得上的。就连那门折页,水时都拿了四把!嗐,谁知道他哪天要不要安个门呢。
最后,那行脚郎看东西太多,沉的呦!就想着问问两人的住址,他帮着送回去才是。
却不料那一直一声不吭护卫在小哥儿身边男人,只一抬手,就拎起两个麻袋,轻松的背在身上,甚至还能余出一只手,把小哥儿揽在臂膀间。只是农具不好拎,叫他一只手拿的有些别扭。
不过一会儿,男人便抱着小哥儿,拎着货,进了林,转眼就不见了。
货郎感慨,真是奇遇,也算自己还了恩情了。
却不料身后收拾东西的活计“咦”了一声,随后朝货郎高声喊道,“东家,那小哥挑好不要的陶碗了放了一枚金子!”
而那边进了林的符离,在越来越快的奔跃间,迅速筋骨抽结形变,跃出林后,已然化身成一只巨大的白狼,身形健壮、四肢矫健,足边银白如云的毛发随风飘荡,仿佛巨兽踏云而行。
山中的樵户正在院中劈柴,倚着篱笆墙看鸟玩的幺儿却忽然指着朗朗的晴空,瞪大眼睛惊呼。
“爹,爹!你看,天上有大白狗!我想它下来和我一起抓鸟!”
樵户闻言抬头,看着瓦蓝的天空,擦了一把汗,“哪来的大白狗,谁家白狗在天上飞?行了,别玩了,喊你娘做晚饭去!”
于是小孩不开心的噘嘴跑回屋子,找娘亲去了,只一会儿,小房子的烟囱上便升起了袅袅炊烟。
小孩倒是没看错,确实有只“大白狗”,只是“大白狗”可没空陪他抓鸟,他身上正驮着两个沉麻袋,还有一个趴在狼背上开心哼歌的林水时。
水时坐在巨兽的背上,胶温暖的毛发包围着,一路逍遥轻松的回到狼巢,他收拾完那两袋子东西,摆放安顿好后,又从腰间那处一个织锦的荷包,到处里边的东西数了数,之前孙先生给他作为制床弩报酬的金子还没用完,剩下很多。
山里可用不到金银钱财,人间汲汲营营而得的东西,对东山各类生灵来说,那就是一块还不错的石头。
符离跑了一路,身上有灰,将水时安置到安全又温暖的巢穴后,就径自去洗澡了。
水时无视了巨狼隐隐约约的邀请,他想着自己的肚子,可不能胡来!谁知道一起洗澡要出什么幺蛾子?那男人是有前科的人,丝毫不值得信任。
趁着自己状态还好,水时打算好好打扫一番洞穴,以后的身体状况指不定还能不能伸手干活了,毕竟作为男人,他也是头一回有孩子。
没经验,活生……
铺了一地的兽皮并不好清理,都先拆出去晒晒太阳,而柜子碗架等等,也有门了!正好将折页钉在木条上,只等符离回来做个小木门。
狼巢的地上是热的,作为床睡的舒服,只是这里夏天怕是要有蚊虫,防患于未然,水时把新买的轻幔布裁成蚊帐帘子,用兽骨钉在墙壁上,支起来就是个围的严实的床帘。
蓝色的帘布材质轻的很,一阵风吹进来,便袅袅飘摇起来,挺好看。
没多久,符离便恢复人类的身躯,回到巢穴中,听着水时的指挥搬搬弄弄,装点狼窝。一切作罢,这里便更像个“家”了。
告一段落,水时坐在床帘后,才鼓起勇气拿出一匹尚且材质柔软的布匹,并不知道是什么做的,但这种材质,给小朋友做里衣再合适不过了。
肚子里的小家伙,还需要衣服呢。只是,水时一时间有些尴尬的迷茫,就连符离也没什么想法,因为,毕竟是狼群养大,他很自然而然的以为,生什么?生狼呗,哪只母狼不都生的狼崽么!
所以,做什么款式的!人的,还是狼的?抑或,自由发挥?
次日,符离抱着一大块蜂蜜回巢,就见小雌拿着布匹,正趴在地上弯腰撅腚,吭哧吭哧又尽心认真。
他低头一看,地上除了碎布头,已经摆了好几件小衣,它们款式各异。
狼头人身的、人头狼身的、左右各一半人,一半狼的……
想着那小光团像憋粑粑一样,费尽力气才憋出的一条小尾巴,水时利落的坐起身,拿着剪刀,每件衣服的后屁股,都剪了个圆滚滚的小洞。
符离并不太懂衣服的结构,只是,看着数量如此多的小衣服,点了点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符离暗自数小衣服,一件、两件、三件……好多件!好多崽!
第82章
随着雨季莹润又丰沛的滋养,东山滩涂重重,万物生机勃勃。
水时的肚子也像被春风吹鼓的气球,从平平坦坦,已变得叫他走路都要稍稍扶着些了。
软刀子剌肉不知道疼,他已经在一日一日间,渐渐习惯了与日增长,且时不时要动一动的肚子了。只是符离还没有当做寻常的样子。
那日外头正淅淅沥沥的下着雨,水时窝在男人的怀抱间睡的正好,肚子被符离用手掌微托着,叫他不那么辛苦,这已经是两人做熟的事情了。
却不知怎么滴,符离忽的一下坐起身!连带躺在他身上的水时,也迷迷糊糊的被带着坐了起来。水时扒着符离的肩膀,半睁着眼睛擦了擦睡出来的口水。
“怎么了?”抬头一看,符离赤金的竖瞳在黑夜中舒张的极开,发亮!反光!让人看着就觉得紧张,这也许是出于人类对大型野兽天生的恐惧。
野兽的瞳孔,是这样没错了,水时醒过神,吧嗒吧嗒嘴,刚要躺回去,就觉得男人伸手搂住了他,大手在肚子上摸摸搜搜,神色有些奇异。
“他叫我,说挤得慌,还说要吃蜜。”
水时听着有些愣,“啊?你,你没事吧……”
水时伸出有些出汗的手去摸符离的额头,发烧糊涂了吧!还没出生,怎么可能会说话!还知道要蜜吃?
大半夜的,怪瘆得慌的。
符离却很肯定的样子,利落起身,衣裳都没套,给水时掖好兽皮被子,便转身跃入洞穴外的雨幕中,又看狼群哨狼依旧警醒,便光着膀子,放心的跃下山梁,迅速跑远了。
水时自己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腰有些酸,回手往身下垫了个垫子,睁眼睛看着屋顶睡不着,此刻正哭笑不得的,觉得甚是荒唐。
随即也忽的做起身,掀起衣服,托着肚子质问,“挤?天天在肚子里练拳翻跟头,还挤着你了?”
水时有些愤愤不平,这雨夜淅淅沥沥,符离衣服都没穿极跑出去了,“吃蜜?大半夜吃蜜?”刚要继续往下训话,却忽的停住了。
回过味,提起来,他也仿佛闻到了那股清甜的蜜香,东山花谷中的蜜真不知道是哪种蜂酿的,有股奶味,可好吃!
随后,不争气的咽了咽泛滥的口水。
“这,你要吃的哦,我只是顺道尝尝哦。”
所以他还是收拾收拾起身,点亮从货郎那里带回来的新油灯,很明亮,烛火如幽幽的银花,融融的映着屋外的雨夜,等着归人。
好吧,也等着蜂蜜……
清晨,经过一夜的斜风细雨,外头晴空万里,蓝澄澄的,犹如碧洗。
水时睡饱了起身,独自坐在狼巢的门口,晃着腿,呼吸新鲜空气。早饭他是吃不下了,昨夜的蜂蜜实在吃的有些多了,眼下饱足的很。
只是符离还要随狼群去捕猎,在夏季,狼群是不怎么愿意离开巢穴的,除了巡查与捕食,大部分都懒洋洋的待在山梁上,等着自己幼崽的降生。
就像符离,下山迅速抗回一头野牛,便不再出去了,围着水时打转。高大的身躯一身腱子肉,但仿佛没处使劲一般,看着有些寥落。
符离兽类的天性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他如这巢穴中任何一只守着伴侣的雄狼一般,每日闻嗅伴侣,挨挨蹭蹭,像一头守着珍贵财宝的巨龙,缠绵留恋。
只是水时实在挺不住了!天天浓情蜜意的腻在一起,能不擦枪走火嘛!他小小年纪,血气方刚的!
往往他自己动情的不行,那男人却细细的亲亲小雌的眉眼,而后抱着睡了。
什么也没干。
什么也没干!
水时的心里像有小虫子再咬,浑身从里到外都痒痒,于是,他咬着牙,狠狠一使力,翻身压住男人,上嘴就啃。
……
已近日暮,红彤彤的夕阳垂在山梁西侧,染了半边天。浓云翻卷,又压了上来,看来今晚依旧难逃雨夜。
水时喘着气,浑身上下如胭色的晚照斜阳一般,红彤彤的。手脚软的不行,已经起不来了。
此刻就后悔,非常后悔。
他尚且躺在软铺上悔恨自己的冲动,那男人却精神的很,擦了擦身上的汗,进到里屋去了,不知道在干什么。
躺了一会儿,缓过气,水时便起身,扒着门帘往厕屋瞧。
只是一看之下,更疑惑了,就见符离光着膀子,蹲在地上,双臂已变成了锋利的狼爪,奋力的在刨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