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之子 第319节

那是他无数次梦中看到的废墟，如今再也不复存在。

那个世界，那个星球，在万道光芒中，消失了。

于是，他的意识再一次渴求那个世界最后的残影，那剧烈的波动犹如世界悲泣的挽歌。

……

……

在漫天星火流光中，小真向着场下欢呼的观众们鞠了一躬。

他说：

落幕之刻已到。

这种种幻象皆是梦中的妄念。

这一段无聊的情节，就如梦一样虚无。

诸位来客们，请不要见笑！

倘蒙原宥，定当补报。

万一我们幸而免脱这一遭嘘嘘的指责，

我们决不忘记诸位的恩情。

祝大家好梦夜平安。

再会了！如觉得精彩，

就请拍两下手，多谢多谢！ （注1）

第308章 不要惹希林人

四月末的天气温暖潮湿，下了两天细雨后总算又是一个难得的晴天。

这样的天气本该是人们外出踏青的好时间，但监督之眼萝拉本地办事处的监督之眼员工们正在文书地狱中痛苦挣扎。

当接到这封邮件时，马经世正坐在办公桌上处理公事。

自四中校庆结束后，萝拉的监督之眼本地办事处为了收拾四中维度转换事件的后续事宜忙得焦头烂额。马经世已经通宵达旦了整整两个晚上。

这是他第一次着手处理跨世界线事件，标记着各项观测指标的数据与图表的全息投影正环绕在他的周身。他顿觉前两天在四中安全回归后松了一口气的自己简直是一无所知的蠢货。就算他过去身在监督之眼，跨世界线事件也只是传说中的传说，甚至被认作是一种只存在于猜想的理论。他从没想过自己能亲身经历。

眼下虽说自己竟然真的亲身遭遇，并且还是和他那位了不起的上司全程有惊无险，这当然是了不得值得吹嘘的人生体验，只是，如果处理后续事宜的人不是他就好了。

他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多文书与表格堆积在自己的面前。

四中回归后的空间数据检测，参与世界线转移的所有人类目前的身体状态如何，有没有引发什么身体疾病或者心理问题，有没有在世界线跳跃时遗漏的失踪人员。除去活着的人类外，四中的各栋建筑及实物有没有在转移中耐久受损或者发生变化。在介于不确定期间，四中周围有没有其他路过的观测者以及处理后续，这些都是需要跟踪调查的事项。

此外还有安全委员会的质疑（当然可以完全置之不理），伊丹议会以及监督之眼内环议事会的特别问询。猫先生将要接受此次事件的问询，而他作为猫先生的下属及亲历者，也将要接受调查。在此之前，他要还要写上至少五百页的事件报告。

此外每天都有关于四中的各项汇报，眼下有专人观测着这所学校的数据。就算回归了原来的世界线，这个空间依然有再度不稳定滑脱的可能，办事处只得保持每隔一小时检测维度采样的频率进行监看，避免它再滑入其他世界。光是这个报告就已经堆了几十份。

一想到这些堆积如山没完没了的事，马经世就陷入一种近乎于窒息的痛苦。

面板上的一个提示符号跳了几下，这表示有新的工作邮件。马经世皱着眉看了它一会儿，这又会是什么狗屎事件呢？

他点开了邮件。

两分钟后。

果然又是一桩狗屎，马经世想。

……

……

在银河的某一个房间，它是监督之眼最神秘最安全的场所，哪怕是监督之眼的高层都无从进入，只有有权在此地会面的少数几位大人物知晓进入的方法。

就算如此，进入这个房间的方法都不一样，随机变幻的暗文密码，时时变化的空间通道，难以记录的活动坐标，哪怕有方法追踪，也无法指引定位真正的地点。此处是脱离物质世界的隐匿场所，是银河空间的夹缝之地。

这个房间名为永恒之厅。

房间中央有一张圆桌，圆桌上旋转着一个闪着幽光的全息投影设备。圆桌边放置着七张座位。目前落座的只有五位，两个位置空无一人。

“一个空间穿越了世界线。”一个声音说道，这个声音清脆动听，就像是拨动琴弦时奏响的优美乐声，她的面容在幽暗的光线下模糊不清。

“我看到了报告。”对面的男性出声道，他的声音极为严苛，“我认为应该取消萝拉的独立文明区编制，由监督之眼直接接管这个星球。”

“这个建议早就被曼斯菲尔德驳回了。”那个女性回答道。

“曼斯菲尔德已经死了。”男性说道，“在萝拉的问题上已经浪费够多的时间了。”

“啧啧。”另一个男性的声音响起，他的声音带着不屑与嘲讽，“得了吧，摩洛，你不过是习惯性地反对曼斯菲尔德的每一个决定。”

“伊坦那！！”摩洛冷冰冰地嘶声，怒视坐在他对面的男人。伊坦那靠坐在座位上，漫不经心地眯着琥珀色的眼眸，对摩洛克的怒气熟视无睹。

“萝拉上盘踞着希林人。他们可不会乖乖搬家把萝拉双手奉上。”

“世界线的震荡非同小可，这不是希林人在就能回避的问题。”

“我尊敬的第五庭之主摩洛，不需如此急躁。”女性低笑道，“当地办事处提交了报告，这次的跨界滑入误差值可以接受。”

“可以接受？你的意思是——”

“我根据目前已有模型进行了测试模拟，我的结论是——目前萝拉依然处于可控范围内。”她直起身，她纤细的身下连接着无数条线缆，如同拖曳的长裙，那一头流水般剔透梦幻的长发在全息投影的幽光下闪动，那双如梦似幻的淡紫色眼珠中映射着其余与会四位君主的倒影。她的话语即宣告着这次会面的结束。

她的话语一言九鼎，她是这次会议的主持者，她是监督之眼第二庭君主缇耶特。

“会议到此结束。”

一个又一个与会者消失在座位上。最后这个房间只剩下了两位，第三庭君主昂迦伊坦那与第二庭君主缇耶特。

伊坦那慢腾腾地拿出一瓶酒，扭开瓶盖惬意地唆了一口。

“你留下来是有什么疑问想问我吗？伊坦那？”缇耶特水晶般的淡紫眼瞳注视着他。

“真的在误差范围内吗？”伊坦那眼睛微微眯起，与他带着戏谑之意的语调截然不同，他的神色颇为严峻。

“的确在范围值内。”缇耶特坦然道，“只是一个小范围的空间震荡。”她身下的线缆如流水般流动，她优雅地移动到了伊坦那的对面，“我也有个问题。”

“请说。”

“曼斯菲尔德真的死了吗？”

伊坦那低下头又喝了一口酒，他缓缓抬起头，微笑道：“死得透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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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尹染再度被拉进吉尔公爵的秘密花园时，她一点都不意外。

此时，这位公爵又在他的人工花园内不紧不慢地修剪着花枝。嗡嗡的授粉机械蜂们在姹紫嫣红的花团间飞舞，他身穿一身古典简约的银灰色外套，袖口绣着精致的暗纹。他英俊而优雅，看起来就像是萝拉年代古装剧里的古老贵族。他本身亦是这个星球乃至整个星区内地位最崇高的星际贵族。

尹染思考着要不要打破沉默。自她进来后，吉尔公爵一直都没抬头，动作轻柔地处理着他手下的植物，仿佛眼前的她只是一坨透明的空气。

这些贵族都是什么毛病，她暗想。

五分钟后，尹染咳嗽了一声，她打破了让人窒息的沉默：“尊敬的公爵，您在校庆上的演出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咔嚓。

吉尔公爵手下的一枝花被齐腰剪短，那枝花发出了凄厉的惨叫，长着叶片的枝干簌簌抖动。尹染只觉得她头皮发麻。

“演出？”吉尔公爵阴沉地说道，“你还有脸说演出？”

“因为公爵大人你的演出实在太精彩了，啊。”尹染做出了一副感动的姿态，但显然对方并不买账。

“这都是谁惹出来的好事？？？”吉尔公爵刀一般的锋利目光投射了过来。

“这个嘛……”尹染笑眯眯地说，“这是为了和您合演一出好戏的结果。”

“好戏，呵呵。”吉尔公爵嘿嘿冷笑，“我没让你把整个空间震荡到差点完蛋！！”

“当中发生了意外。”尹染咳嗽了一声，“但结果让人满意。”她瞧着对方的脸色补充道，“只有这样才足够有说服力，让那个想对您珍贵财物打主意的贼以为他取得了宝石。”

“呵呵。”

“公爵大人，您是尊贵的洛雅之主，您是暗影议会的成员。您是希林贵族。普通的方法定然骗不了对方，只有用让人匪夷所思大开眼界的方法才能构成足够信服的骗局。”

吉尔公爵瞥视了她一眼，他问道：“那个贼取走了那块宝石吗？”

“对方依约取走了委托的宝石。”尹染说。

“嗯。”吉尔公爵微微颔首。

“公爵大人您没有遭受到任何损失，而我等于是给您预警了您的敌人。”尹染抑扬顿挫地说道，“实际上，因为校庆上出现的差错，监督之眼正在调查我。一旦有什么不妙，我会陷入无法脱身的麻烦，您看……”

“按照事先承诺，我会庇护你。”

“啊，感谢公爵大人您的慈悲。”尹染眨了几下眼睛，“我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

“您王冠上的宝石，我的意思是，那颗真正的蓝宝石，那究竟是……？”

吉尔公爵伸出手，一个玲珑剔透的蓝色宝石悬浮在他的掌心之上。“这是洛雅希林一族的传世宝石，内里存放着希林先祖的一些资料。不过，你真的想知道里面是什么吗？”吉尔公爵富有深意地望向她，“你确定想知道吗？”

尹染在一瞬间周身发寒，她明白了吉尔公爵的暗示，她赶紧说：“谢谢大人您的坦诚，我的求知欲到此为止。”她顿了一下发问，“我就是想知道，您让我交给对方的那颗假宝石，真的能骗过对方吗？”

“那颗假宝石被附加了三百二十六层编码密文，就算是银河最优秀的技术师来破解，也至少需要花上两百个萝拉标准年。”吉尔公爵微笑道，“也许对方会发现这是假的，但要等到两百年后。”

尹染离开了吉尔公爵的私人花园，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这件事总算结束了。

她看了一眼她的账户，对方果然守诺将账户还给了她。但是啊，尹染微微摇头，没有人可以胁迫她，哪怕是用她最宝贵的退休金。她固然是一个盗贼，但亦有尊严。

所以，在一番思量后，尹染选择告知公爵此事并与公爵携手表演了一番好戏。当晚，她回到自己的房间，轻笑着拉开抽屉。在抽屉内放置一个小小的银扣子，那来自吉尔公爵的衣袖。是的，她没有偷蓝宝石，但她留了一个小小的纪念品。在那万物静止的时刻，她摘下了那不可一世的希林贵族的银扣。

这世上没人有胆量敢这么做，只有她，只为了自己而盗窃，因为她是自由自在的盗贼，因为她是八爪蜘蛛。

……

……

吉尔公爵看着面板。

上面的信号时有时无断断续续，这说明那颗假宝石被放置入一个屏蔽空间。

原来是丘苏人，他暗想。

那颗假宝石有着特殊的定位设置，就算被屏蔽九成的信号，也足以让吉尔公爵知道它落入何方。

宝石无论是外观还是材质都与真正的那颗宝石如出一辙。他知道接下来那群心怀鬼胎的丘苏人将会花尽心思去破解宝石外的编码密文，以求宝石内真正的宝藏——那诡秘禁忌的上古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