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之子 第422节

他看见了漫天星辰。

他看见了潮水般的海浪。

他看见了将一切化为乌有的风暴。

他看见了一个吞噬了一切星辰之光的眼睛。

它说：“我看见你了。”

黑暗的恐惧在瞬间笼罩了他。

不可明说，不可解释。

不能直视何等渺小何等恐怖何等恐怖……

当我把他从超维立方体迷宫里拉出后，他显得有些茫然。

“过去了多久？”颜真问道。

【以地球时间来算，大约是五秒吧。】

“五秒？”颜真说，“我感觉过去了五亿个世纪。”

“刚才最后一次小人怎么了？”

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这是我意识碎片的演算。】

“发生了什么？”

我避开了话题，只是问他：【你现在对这些小人没兴趣了吧。】

“不！真的好有趣！”颜真的眼睛闪闪发亮，“我想在现实中养。”

他的言语等同于我喜欢这个快给我买。

【……】我不想理他。

“如果这些小人是毛绒绒的，那就更好啦。”颜真笑着说道。

第413章 解释

我沉默地看着眼前的数字符文, 应该说这个结果完全不意外。

计算了每一个逻辑通道的可能性后，所有的假设都指向了一个结果，我每一条残存的数据链也都得出了一个结论。

那就是——

这场爆炸是被故意设计的。

我并非是意外降临这个星球。这场爆炸中隐藏着的参数绝非随机生成, 而是被精心设计特意埋下。那无数同时运作的进程之下掩盖着一个阴谋。

阴影浮上我的心头。

既然如此, 那我应该——

“刚才的小人们怎么了？”某位人形生物的提问打断了我的思考。

事实证明, 颜真就是个不断迭代的病毒问题机。他又在提问最后一次小人发生了什么。

“你在故意回避我的问题。”颜真说。他的笑容依然在脸上，眼神却很锐利。这个男孩总在这种时候特别敏感。

我很想把他最后一次的记忆统统抹除, 但是颜真是我目前的合作者，我最重要的那块碎片此刻也扎根在他的大脑内。我需要做出一个决定，那就是对他透露一些信息。

“我来猜一猜。”颜真说，“刚才在迷宫的模拟算法下，那些小人们在挖掘到了一个上古宝藏。”

【……】

“虽然我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那个小人世界毁灭了对不对？”

我用沉默表示同意。

“他们挖出了类似古神克苏鲁的不可名状外星邪神, 把世界给毁灭了？”

【没有什么克苏鲁邪神。】不用看也知道他的脑内剧场在上演什么场面。你们为什么总会把外星文明想成大章鱼，就不能设定得更优美一些吗？

“那是什么？”

【存在超过兆亿个时间单位的信息库, 昔日一个古代文明的遗留。在过去漫长的时间长河内, 这些信息库是它们曾经留存下的遗迹。】我说，【我们把其中一个顶尖文明称为艾萨提文明，已知宇宙文明的先行者。在你们这种地级文明看来，它们已经率先到达了神的领域。】

颜真的眼睛闪亮，他抿着嘴安静地倾听我的叙述。

【它们抵达了智慧生物能够抵达的巅峰, 用科技让自己变得全知全能，至少它们是这么认为的。到了后来，它们甚至准备打开事相之理，那也是它们犯下的最大过错之一。】

“事相之理是什么？”

【就是宇宙之所以存在的规则。】我说，【打开事相之理最简单的含义就是重塑世界规则，让自己心想事成。】

“这听起来很不错。”

【你们萝拉人对于量子物理学有这样一种描述, 那就是上帝掷骰子。你试想一下，如果人人都是上帝，人人都能掷骰子，人人都能创造自己的法则，每个人都能重塑现实扭转因果，那么宇宙会是什么样？】

颜真皱起眉，“……会相互矛盾，这听起来就像是一场混乱的灾难。”

是的，你看，连这个地级文明的智人都知道无限的**只会带来灾难。我在心中苦笑。

【事相之理必须存在。不然事实的根基会因此崩塌，甚至连宇宙也不复存在。但当一个智慧种族已经突破一个个不可能的奇迹时，它们便以为自己成了无所不能的超人，它们便自以为是能降服一切法则的神明，先行者们也因此冲昏了头脑，等到发现失控的时候已经走得太远了。】

“……”

【大崩塌的终末之刻，幸存的先行者将一切都封印了起来。这个时候它们终于意识到事相之理是不能触碰的禁忌，它永远不能被打开。】我停顿了一下，【可是它们又犯了第二个错误，制造守护哨兵的自程序在认知到这是要把自己完全封印后，它产生了一个意外的独立智能。躲过先行者幸存者的观测，它逃来出了一部分，当时它很幼小，看不出来任何危害。之后过去了很多个时间单位，久到足以让这个独立智能吸食大量的知识让自己的成长，久到先行者文明曾经存在的痕迹都几乎消失不见。与此同时，宇宙中一个个新生的文明如春笋般崛起。那个独立智能开始在宇宙里进行它的行动，散布各种欺骗性的谎言。它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诱骗新的文明去开启先行者的宝藏。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个组织。】

“组织？”

【这个组织叫做黑盒会。这里我先说明一下，实际上大量新生文明中总少不了对上古遗产（不仅仅是艾萨提文明）跃跃欲试的追寻者，原因很简单，因为古代文明遗产中总有大量超越时代的科技资源，就算能掌握万分之一，在宇宙文明的发展中也是占了优势。但是这就带来一个问题，既然上古遗产中有比你原初文明更先进更厉害的科技，你们根本就不在一条水平线上，那你真的能掌控它吗？历史证明，因为使用古代禁忌科技而引发的毁灭性灾难数不胜数。】

“你指的是你的电子龙找不到合适配对对象就打算把我的地球给炸了。”

【这不一样。】

“还有就是让我的学校每天偷偷跑路。”他叹息道，“的确是够灾难的。”

我无视了他继续说道，【所以在银河联邦内，有一条基本规则就是严禁挖掘与非法使用古代文明遗迹。抛开我提到的事相之理不谈，上古文明中匪夷所思的危险之物太多了。地级文明冒冒失失触碰禁忌遗迹的结果往往就是酿成无法挽回的惨剧。】

“就像是刚才小人们在瞬间全部被毁灭。我大概能理解了。那我为什么刚才我看到这幕就可以出来了呢？”颜真说。

“这和我意识碎片保护壳的算法有关。它认为这是当前你必须要了解的事项。”

“那么黑盒会呢？”

【黑盒会的最终目的之一就是从先行者的遗迹信息库中打开事相之理，以它们的想法自由重塑宇宙，实现人人心想事成，大约还有为了银河生物福祉之类的废话。没错，刚才我说的独立智能与黑盒会的目的是一致的，它也在黑盒会之中，它亦是黑盒会的最早始祖之一。在这万余年来，它们就像是看不见的影子，在暗处散播着谎言与阴谋。】

“出场了，是邪恶组织！”

【邪恶？】我微微冷笑，【据我所知，已有数以万计的文明被黑盒会玩弄于掌心，如果只是部分生命的逝去那已经算是黑盒会手下留情，大部分时候往往是一个国家甚至一个星际文明的彻底覆灭。为了一个小小的实验结果，它们甚至可能会把整个文明的智慧生物一夜之间统统改造成卷心菜。】

颜真瞪大了眼睛，然后他问了一个白痴问题：“为什么是卷心菜？”

【我只是打个比方。】

“为什么是卷心菜？花椰菜表示不服！”

我确认了一点，他的脑皮层的确比三叶虫还要简单。我告诉他，我的重点是黑盒会的危险性远超他的理解能力。银河联邦一直在流传着黑盒会的诸多黑暗传说。但大多时候，人们根本无从分辨黑盒会的触手到底在哪儿。

它们往往会用各种各样的谎言勾画美好的前景，大多数时候会选几个傀儡代理人来操控局势，等到有所发觉的时候，一切糟糕的后果可能已经发生了。

他点点头表示附和。

但我觉得还有必要再给他加强一下黑盒会危险性教育。

在我已知的一个故事中，比方说把一个文明种族的视界做了手脚，只要他们的心中迸发繁殖欲与爱欲，伴侣就会立刻被幻视成他内心最恐惧的怪物，而他们会把自己内心最恐惧的东西幻视成他们的爱人，这导致整个种族因为繁殖活动终止和各种自杀行为而几乎灭族。比方说一个文明种族在遭受到黑盒会的暗算后，整个种族变成了渴望啃食同族大脑才能存活的丧尸，一度在数个行星上上演了丧尸狂潮。

颜真眨了眨眼，他问道：“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什么？】

“噬心魔可以附身尸体吗？”

【理论上可以。】

“你附身尸体的话，那也就是丧尸了吧！”

为什么这个人的思维会如此的跳跃，还没等我发作，他突然又问道：“黑盒会的成员也都和你一样是噬心魔吗？”

【也许会有几个噬心魔。】黑盒会的历史极为漫长，其中当然会有抛弃原始躯壳采用精神体延续己身的模式存在。

“所以黑盒会的成员很可能会附身在普通人当中潜入他们的社会中散播谎言编织阴谋。”

我没有说话，只是短短几句交谈，他就能理解到这个程度，他的聪敏让我意外。但男孩接下来的话语更让人吃惊。

“你今天突然对我说了那么多邪恶组织的事。”颜真又说道，“你到我们地球的这场爆炸意外，是不是也和黑盒会有关？”

直中靶心。好吧，我必须要提高一下对他脑皮层等级的评估。

【我怀疑是它们。】

“所以！”颜真兴奋地合掌道，“接下来是我和你大战邪恶组织黑盒会吗？”

【当然不是。】

我告诉他，让他火速给我的培养晶片上盖个盖子，免得那些微生物小人继续发射导弹破坏我可怜的实验室。

等他把盖子盖好，又到了返回地球的时刻。

……

……

颜真再度被我分解成粒子。

他进入了高速通道。

数秒后，他没有回来。

我看了一眼链路网关，果不其然，漩涡又陷入了不稳定的震动中。而颜真的数据就像是发疯的波浪般癫狂地上下起伏。

因为思维序列的残缺，我承认我实在是有点疏忽了。这个漩涡缝隙本来就不稳定，眼下颜真的信息数据又在太空风暴中疯狂偏移，如果稍有不慎，他就可能被传送到一个未知维度的地点，更有可能被传送到一个随机的时空点。

我小心地调整着数据链。目前这个人类是我唯一的合作伙伴，他的脑内扎根着我重要的思维碎片（这也是导致他不稳定传送的原因之一）。他被传送到某个未知维度或者未知时空，亦或者被传送到真空的宇宙深处，这种离谱的结果都是我无法接受的。

我必须要让他安全回来。

连续调整了数次数据后，经过计算引力系数与粒子的走向，我又一次修改了参数。

漩涡缝隙砰地消失了。

【没有失败。】我的视界内悬浮着一行行符文等式，上面显示出了颜真被转移的坐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