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之子 第426节

“我不想忘记。”他说，“我不想忘记这段时间的冒险。”

【你指的是，一个威胁要宰了你的外星人逼你去参加随时可能会让你的地球爆炸的冒险。】

他看向我，他的眼睛乌黑发亮。

“我不想忘记你，空气先生。”

我的感觉很奇怪。

虽然有看不见的影子在从中作祟，但这个男孩是导致我如今狼狈不堪沦落到这种地步的直接原因，我跟他合作更是出于想要提取他脑内碎片将他绑在我身边的私心。

他不知道他脑内的这块碎片到底有多危险。

在提取之后，我将会抹除一切他意识中我存在过的痕迹，他的朋友刘星泉也将会一样。这对他们来说，这是最安全也是最合理的唯一选项。

他不知道这块碎片有多危险，他也不知道我到底是什么。

我不想忘记你，空气先生。

……

他的声音就像是细小的沙子，在我的意识之海内沙沙作响。

……

……

我暂时离开了颜真身边。

在进行某些操作时，我需要保持绝对的集中力。

经过这些日子的自修复，虽然离我的完好全盛状态还很远，但我目前足以匿名身份链接星际公共通道。

这很困难，光是梳理数据流单设私人频道就让我足足花了大约本地时间的整整一天。我好不容易才发出了这条加密协议信息。

对方也没有让我失望。

讯息很快就发了回来。

“哟，看看这是谁啊。”他笑道。

“很久不见了，泽金。”我微笑道。

泽金，他是我以化身行走于人间认识的朋友。说明一下，因为某些局限性，我这种存在在处理某些实际事物时往往会采用投影实体化身的方式。在漫长的时光中，我曾经用过好几个化身，这是最近的一个。

泽金是一个实力雄厚的船厂主，一个野心勃勃的未来星际财阀，更是一个忠实可靠的友人。他对我的了解仅限于我的化身身份，那时我给自己的人间设定是一个四处旅行无所事事的收藏投资客。

我早就因为意外失去了那个化身躯壳，但这并不妨碍我与友人泽金的沟通，反正他目前只能接受讯息也看不见现在的我。

“说吧，你有什么事。”

我把这个名为“命运之路”的异境游戏简介压缩为一个简本发给了他。“帮我查查这个游戏背后的金主。”

“好。”泽金迅速看了一眼，“这个游戏有联邦的审批。”

“这不重要，你帮我把游戏背后所涉及到的金主资料都给我发一份，越详细越好。”

“好。”泽金说。

他没有问我在哪儿，也没有问任何前因后果，干脆利索地接下了我的委托。

然后，我又去联系第二个对象，蛾蓝星的索拉斯总督。

与可靠的泽金不同，这位总督与我这个世俗化身的关系有些微妙，勉强可以说是可敬的朋友，但说他是想干死我的敌人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果不其然，我发送的私人讯息请求被索拉斯总督办公室全部驳回了。

我收到了一个自动回执。

内容是索拉斯总督用非常不堪的言词让我滚蛋，永远别来找他。

我想了想，用更加不堪的词语写了一首关于索拉斯总督大脑构成物与牲畜排泄物的长诗，并且做好押韵排比，接着将它压缩成一个科特利病毒炸弹，直接投进了蛾蓝星的电视网。

等到当夜，这位总督大人的咆哮就涌进了我的私人链接。

作者有话要说：　　空气先生“我”的叙述与前文小真所说有微妙违和或者不一致的地方，都会在后文得到解答。

第416章 唯一的选择

地球有句俗语叫做“他乡逢故知”。

这句话用来形容在异乡遇到旧交, 这是一件让人心情激动的事。

我的心情很平静，但我很确定对面那位的心情是真的很心潮澎湃，很想和我来一番肢体接触。

这位总督用了各种匪夷所思的词语来对我进行了辱骂。他用的是星际通用语, 当中夹杂了各种粗俗的蛾蓝语。他说我是一个丑陋的无知蠢货和智障，他声称他已经和我, 还有我假定存在的情人以及直系造物主发生了多次性关系, 并且我的后代将会都包含他的基因, 他宣布已经看到了我的最后惨状, 我的躯壳将会在**中被扔到排泄物粪池等待分解。

以下省略一千字。

我开启了星际文明用语过滤器, 总督的话语被播放出来只有“我告诉你，你他妈哔——哔——哔——哔——哔——”的噪音。在这段时间内, 我百无聊赖地生成了一个模拟自走棋，将敌对棋子的标识设置为不同表情的索拉斯总督小人，每当我的棋子吃掉一个敌对棋子时，虚拟索拉斯总督小人就会爆发出凄厉的惨叫横死在棋盘上。

等我下了十盘后, 总督棋子的尸体已经铺满了棋盘。现实中的那位索拉斯总督也终于将他所知道所有脏话哔了一遍, 在描述了我不下于48种稀奇古怪的死状后，最后他恶狠狠地问我：“你他妈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没有事也不会找你呀。

我告诉他, 我需要一些数据。虽然说我已经在我的实验室内回收了一部分数据, 但我并不能确定这其中是否有那个幕后黑手修改的成分。实验室的那场爆炸弹射就其烈度而言并不高, 但在穿越维度时在银河层面留下了部分引力波动痕迹，我必须要调取一部分星际观测站的观测记录，对我收集到的数据记录进行对比。其中有几个坐标巧好离蛾蓝星比较近，而索拉斯总督有这个权限去调取周边星际观测站的记录。

“滚！”总督恶声恶气地回答我。

这很正常, 鉴于我这位化身与总督的孽缘，只要能给我难堪，总督大人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这可能和黑盒会有关。”我直接透露了我的推测。

“……”对面陷入了沉默, 而后总督给我发来了回应，“我了解了。”

有了这句话我知道他一定会完成我的嘱托，但该说的话依然要说：“只需要调出数据给我，别自作主张调查得太深。”这毕竟有可能牵涉到黑盒会，安全依然是第一事项。

又沉默了半晌后，对面回应了。

“你知道你很欠揍吗？”总督冷冷地说道。

通讯被切断了。

我把自己回归到了萝拉的现实之中。我又想起了方才颜真对我说的话。

我不想忘记你，空气先生。

男孩的乌黑眼瞳发亮，就像是夏日早晨的朝露。

他的生命在我眼中也如朝露一般。

萝拉智人的寿命极为短暂，对于我来说他的一生就像是眨眼的一瞬流星。他太过渺小太过脆弱。他脑内的碎片并非他所能承载之物。就算不是黑盒会，他这片碎片所蕴含的力量也足以让整个银河陷入疯狂。一旦黑盒会有所察觉……我不敢去计算这个结果。为了安全起见，等到我取回碎片，我必须要将关于他和我相处的一切记忆全部消除。

这些天的奇遇对他来说注定是一场会消逝遗忘的夏日梦境。

我必将在他的记忆中消失。

但男孩的那句“我不想忘记你”让我的思绪变得很焦躁，就像是思维矩阵中被炸开了一个空洞。为什么我会为无法完成男孩的请求而烦恼呢？我认为这一定是我思维序列残缺不全智力退化的后果。

他必须忘却。

我回到了男孩的家。

……

……

颜真站在窗前，他正全神贯注地瞧着自家的花园。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里有一只小猫正在围墙上轻盈地跳跃。

猫是萝拉这个偏远星球城市里非常常见的野生动物，是毛茸茸的有些麻烦的小东西。

他感觉到了我的到来，他问道：“外星球有猫吗？”

【有相似外表的智慧生物，星际称呼是爱尔特人。】

“草，竟然真的有喵星人。”他咕哝道，眼睛又盯着围墙上的那只小猫。他此刻大脑剧场的影像是他抱住这只毛茸茸的小东西摸来摸去。他似乎想通过抚摸这只小动物柔软的皮毛来获得放松感。我这才意识到原来他对猫的好感这么高。

【你很喜欢猫？】

“嗯，猫很可爱。”

【那你可以养一只。】

颜真却摇了摇头。

【你那么喜欢为什么不养呢？】

颜真瞧着那只小猫，这时它正竖起天线般的小尾巴埋头嗅着围墙上的砖块。“以前我妈养过一只叫做正义的狗。后来正义因为意外去世了，我爸妈伤心了好久。如果我的猫离我而去的话，我也会很难受。”他眯起眼睛，“小动物的寿命太短了。”

【……】

“当然，如果猫会说话的话，那我肯定要养。”他转过身，明明是应该看不见我，但我却能感觉到他落在我身上的视线，“在你眼里，我是很短命的生物吗？”

【你们这个种族的寿命的确很有限。】

“啧。”他发出了不满的声响。

这时我接到了泽金发给我的调查报告，报告显示，异境游戏命运之路是符合各项程序审批的普通常规游戏，它不是我所担心的那种披皮危险竞技。安全评级为极高，这意味着一定年龄的未成年青少年智人也被允许进入游戏。游戏的投资商显示为星际财阀孟索集团和库罗夫联合商会。

泽金不愧是我可靠的友人，在短短时间内，他将孟索集团以及库罗夫出资的构架列得清清楚楚，并且还提供了波尼亚星际税务中心关于命运之路异境游戏的数据包。

处理这些数据花费了我一些时间。我会解析得比想象中得慢也都是因为我现在的状态不容乐观的缘故，外加我的身边还有一位不断叽叽咕咕说话的人形生物。

我不得不往颜真的脑中塞进了一片羊群，强制他数完之前别来烦我。

然后我诧异地发现，他气鼓鼓地在脑内剧场里的小羊们身上写了名号，笨蛋空气先生1号，笨蛋空气先生2号，笨蛋空气先生3号……

我懒得理他。

到了半夜时分，我终于找到了一些值得在意的地方。

孟索集团表面上看最大控制权方是索巴星际金融机构，这是一家银河联邦知名投资公司，有联邦政府背景，除此之外约有55%的份额分别归属于1672个小星际公司，这些小公司则通过了各种不同的星际银行和金融机构注入资金。所有的资金记录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或者说表面上看起来极为正常。

但我却察觉到了其中的违和之处。1672个小星际公司基本都位于同一个星区，那么其中有小公司碰巧使用同一个银行的几率会很高。可现在这1672个小公司的资金往来银行全都分属于不同的银行，没有一家公司的银行有重合。这就仿佛是标准地刻在脸上的宣示“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而完美的展示往往意味着想要隐藏什么。

在分析到这点后，我立刻开始了对这些公司资金流的梳理，就像是剥地球上的植物洋葱，一层层撕下它的伪装表皮，最后我终于找到了这些小公司在剥开十几层伪装后的流动资金来源——一共有三笔主资金来源：一个是库罗夫联合商会，一个是天智咨询公司，一个是巨灵商会。

这三家公司从主营业务和资金流动来看也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库罗夫是有千年历史的星际航运贸易公司，天智咨询公司有银河联邦环境调查局的背书，而巨灵商会则和监督之眼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莫非真的是我多心了吗？

现在我残存的能力的确是能把这三家公司挖掘个彻底，但需要耗费的是大量的时间。

我在虚空中幻化出智人的手指，分出了数个平行思想束进行思考与计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