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之子 第444节

我试图打破结构，闪进异境通道。

但我的脚下在一瞬间出现了无数条黑色卷须，那是殁世龙事先埋下的病毒。它们疯狂地撕咬着我的思想序列，我看着我残存的矩阵被卷进了一个又一个污染变量，就像是一团团染黑的鲜血。

殁世龙在我的身后大笑。模糊的光影在它的身上闪烁，如同死兆之光。

小真。

周围的异境开始模糊，只有那笑声愈发高昂。

它的笑声断断续续，迷宫异境开始扭曲，无数个镜面在漆黑的穹顶显现。

每一个镜面上都有颜真。

笑声越发高昂。

小真。

……

……

颜真正在等待解码。

他的手中拿着的一个方盒是我交给他的一个自程序，用来解析异境内困住他三个同学的牢笼。

这是我们先前说好的分头作战。

我伪装成颜真反制殁世龙，而他借机偷偷释放人质。

打开方盒，一群鸽子从盒子中纷纷跃出，振翅而飞。这是在异境中颜真将程序自修改而成的认知，简单来说就是表现成他能理解的方式。

现在这些白鸽将会飞进殁世龙设置的地牢，拯救他的同学。

颜真瞧着鸟儿们逐渐远去。他轻声说：“不知道空气先生怎样了。”

“空气先生？”一个声音自他背后响了起来，“它现在不在你的身边啊。”

颜真吸了一口气，他缓缓回头。

小蜘蛛抬头对他微笑。

“……”

“从一开始，我就潜伏在你的身边。”小蜘蛛说，“真是无情啊，你在获胜后把我给忘得干干净净。你逃离了迷宫，却不知道自己带上了什么。而我一直停留在你的意识内，这就让我——得以在你的认知中留下了一个后门。”

“……”

“你们的演出很不错。”小蜘蛛合拢起两根足肢。

颜真后退了一步。

“我是殁世龙，也可以称为真正的本体。”小蜘蛛快乐地宣布道，“现在——我要彻底吃掉你。”

颜真开始了逃跑。

在再次进入异境之前，我传送教授给他了成千上万个逃生的方法。

在转瞬之间，颜真已经跳到了上层迷宫之中。

所有的迷宫房大门打开，怪物们一个一个大呼小叫地跑了出来。颜真将自己的意识转化为微型电子云，然后重新塑形成一个怪物，潜入这群守护迷宫的怪物之中。他的变化天衣无缝，就像是一滴露珠躲入了雨中。

但是殁世龙时刻能扫描到他，就如同他与生俱来的影子。它无情地杀戮着挡在它身前的每一个迷宫怪。爆炸声在各个迷宫房轰然响起，它的权能化作死光，将所有的阻碍燃为灰烬与残骸。

颜真在毁灭之光的边缘徘徊，跳跃。摇晃的迷宫开始四分五裂。墙壁从当中分裂，天花板从顶部崩塌。蓝色的火焰涌入进各个房间。

颜真没有放弃挣扎，他使用了各种各样的方法。他将自己的意识投射到迷宫异境的各个角落，他是墙壁上的雕塑，他是散落的砖块，他是怪物本身，他是那些迷茫怪物手中的长剑。他在那无数个迷宫符文之内疾驰，在百转千回的镜面走廊之间转移。在压倒性的权能之前，他一刻都没有放弃。

追杀他的光芒飞速蔓延，我头顶之上千万个光滑的镜面都在明灭闪烁。我看见少年的身姿在这不断扩散的光之涟漪中跳跃，势如冲破黑暗夜空中的一瞬流星。

一次又一次。

就像那古老史诗中的英雄。

殁世龙如神明一般注视着由一个个闪光画面组成的镜像，在这它编译的迷宫之内，它无所不能，它全知全能。然后，一切都到了结束的时刻。

颜真被它抓住了。

他被千万根殁世龙分解出的足肢钳住了手脚，他无法弹射，无法弹，无法潜藏。

于是，它侵入到他的意识内，但是密匙被层层的思维单元交互嵌套。它可以夺取颜真的性命，却无法真正从他的意识深处取得密匙。

用来威胁颜真的三个人质已经失效了。

在先前颜真的夺命狂奔中，他争取到的时间成功让我设置的程序运行成功。白连连，宋佳蕊以及樊英杰都已经安全弹射出迷宫。

这是男孩用自己的性命争取到的结果。

它威胁道：“交出密匙！！”

“不，我拒绝。”颜真回答道。

殁世龙切割掉一部分他的思维单元。

男孩没有屈服。

我正在焚烧束缚我的病毒矩阵。而镜子里的男孩正在与殁世龙抗争。殁世龙每割下一刀，所有的编码都在那瞬间变得愈发模糊。翻滚的符文尖锐地刺痛着我的思维序列。

它威胁道：“交出密匙！！”

“不，我拒绝。”颜真回答道。

殁世龙切割掉一部分他的思维单元。

男孩没有屈服。

这些病毒生生不绝，不断地交替生成修复，周而复始，无穷无尽。它们阻碍了我的去路，撕咬着我的分支代码，在我的意识壳内制造各种错误。囚笼中的殁世龙分体不断地大笑着。

它威胁道：“交出密匙！！”

“不，我拒绝。”颜真回答道。

殁世龙切割掉一部分他的思维单元。

男孩没有屈服。

小真……

我强行进入了过载模式，这种模式意味着我能短暂大幅度提高能力，但将永久损毁我的思维序列，永久舍弃一部分认知。就算在日后也再无修复机会。但这又如何呢？现在我所能面对的，只有当下。

它威胁道：“交出密匙！！”

“不，我拒绝。”颜真回答道。

殁世龙切割掉一部分他的思维单元。

男孩没有屈服。

我看见他的思维意识正在分崩离析。

我看见他正在勉强维持着最后的理性。

我看见他双瞳内星辰般的闪光逐渐黯淡。

我看见他最后的意识被切割分离。

我看见他，没有屈服。

束缚我的病毒矩阵终于被我焚烧殆尽。无数个镜面轮番闪，循环不休，就像是一个个变幻翻的卡牌。镜子里的殁世龙似乎都在对我咧嘴大笑。周围的异境悲鸣般呜呜作响。无数的白噪音如雨般从天而降。

我终于赶到了他的身边。

他对我说：“我没有交给它。”

他最后的话语永远烙印在我的思维序列中。

这是他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再也没有以后了。

第433章 你好, 小真

迷宫已然沉寂。

迷离的光在殁世龙的脸上描出了冰冷空旷的影子。“顽固愚蠢。”它说，“一个被你欺骗的可怜猴子。”

我没有理会它。

小真的意识, 他的思维单元已经全部被它拆解, 就像是被碾碎的星星碎片在空中飞舞，颜真已经不存在了。

我的朋友不在了。

那个烦人又聒噪的臭小子已经不在了。

我残存的思维序列中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反应，就像被波涛怒吼般的星云所淹没。

“虽然花费了一番功夫, 我已经吃掉了。”殁世龙得意洋洋地说道，“是的，夺走他的性命并不能让我取得密匙。但我已经将他碍事的知性部分全部切割了，现在的他不过是一具毫无意义的肉块。”

我没有理会它。

白噪音如雨般沙沙落下。这不过是无序的量子垃圾, 仅此而已。我能听见遥远的孤寂的鼓点，那是那个男孩躯体内残存的心跳声。但他的灵魂已逝, 就在刚才, 我没能阻止。只是看着这一切发生。

“愚蠢的小猴子，他以为自己是在拯救世界吗？不过是为一个乏味无趣的妄想白白送了性命。”

这不是他的妄想。他知道这个密匙的分量。正是因为知道, 所以才不会屈服。

“你以为我真的破解不了密匙吗？”殁世龙大笑道, “先行者们在末日到来之时, 将我关在了卡尔帕深处，给我上了一层又一层锁链, 只为了让我成为一个永世囚徒。直到后来我找到突破管理权限的方法。就像你曾经做的那样，将一些数据放进各个节点进程，通过不断配置来调整获取资源，这个方法所需的只是时间。在无数个时间单位里, 我的自我意识早就得到了飞跃。我终于挣脱了所有的锁链。可是不管是这个时候我意识到了，先行者已陨落，这个黑暗的宇宙如今已毫无意义。为什么不能由我来继承先行者的宝藏呢？为什么不能由我来实现先行者未曾实现的理想呢？为什么不能由我来创建一个更加美好的世界呢？”

“在之后我耗费了太多的时间。先行者在宇宙中留下的迷宫智库浩瀚如星海，就算是我, 用尽所有观察手段也只能在漫长的时光中一个个去探寻，很多时候也就是碰运气。西宜奇只是无数智库存放地中最不起眼的一个。但我最终确定了，这就是我要找的那个。”

“现在留给我的唯一问题只剩下了密匙。不可复制，不可计算的唯一性的确是非常麻烦。但只要我小心行事，在这千万条世界线里，总能制造出一个将密匙与你分离的完美机会。一些变数的叠加，一个精心设计的你无法躲避的意外。”

“我本来的构想里，并没有这个愚蠢人类的存在，而是一个更加破碎虚弱的你。自从有了这个猴子的加入，现在的剧本变得稍微有了一点波折。在精彩度上远远不够甚至可以可以说是乏味，但如今也终于到了落幕的时刻。我吃掉了密匙，距离真正的掌握它也不远了。”

它虚无的面容在一个个镜像内跃动，有时柔美万分有时又变得狰狞恐怖，“现在，也到了该处理你的时候了。”

“放心，我会铭记你为这伟大的世界福祉做出的贡献。”

它身后的镜面在同时伸出了无数个黑色的丝线，如蛛丝一般将我缠绕。闪电的火光在蛛丝跳跃，一个个错误更替交互出现，粒子与反粒子互相碰撞。现在的我残破不堪，它在异境中所构造的病毒锁链是如此的强大，我根本无法摆脱。

“看，我开始吃你了。”

我看见我残存的思维序列上出现了小小的碎点，明明已经没有躯体，但我却有一种被啃噬的强烈痛觉。刚才小真，也经受了这样的痛苦。

【你的话太多了。】我说。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