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之子 第447节

“徒劳挣扎的是你。”

扬起的尘埃粒子又迅速重新组合成了新的殁世龙，而在同时，更多的殁世龙复制体正在蜂拥而出，无休无止，无穷无尽。

“为什么你觉得你能赢？尽管你是先行者昔日最骄傲的产物，但时光已逝，你不过一个旧时代的幽灵，却妄想用旧时代的法则来约束革新之人。”

又一波冲击波将殁世龙打散，小真的面容化为了黑墨般的雨滴。

“你从来就没能理解先行者的理想究竟是什么。”猫先生冷漠地说道。

“不理解的人是你，曼斯菲尔德，猫先生，你已经过时了。”又一个全新的殁世龙，又一个崭新的小真，向着猫先生迎面而来，“不要再做徒劳无效之事。就像我曾经对你说的那样，你是无法终结我的。”

“听着，罪人。”猫先生说，“一切都结束了。”

无数道光芒切开了重新弥散的黑雾，耀眼的光辉将殁世龙照得无处遁行。一眨眼间，无数的覆盖着隐形斗篷的猫儿——复制分支特工们窜了出来，它们牢牢地抓住了殁世龙的分支们。这是猫先生最早架构虚拟视界之初就设下的伏兵，在先前的缠斗中悄悄记录下了殁世龙的分支孵化规律。如今它们正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切断殁世龙分体之间的链接，修改它们的结构。

“你这——”

它的声音很快就消失了。无数披着斗篷的猫儿们——灵活的分支们正在动手。这是比病毒衍生更迅猛更凶残的吞噬浪潮，有在试图躲藏的殁世龙分支，像影子一样飘进了穹顶程序，有化作了一阵波动的风，也有将自己一样变成了斗篷猫猫的伪装分支，但所有的殁世龙们都无法躲开猫先生——视界主宰者的扫描。

虚拟视界中闪光不断，一个奇点接一个奇点啪地爆炸。从视界的深处到视界的表层，殁世龙的分支被一个接一个揪了出来，就像是溶解在一杯咖啡中的糖粒被精准筛出。那是无数离子态的斗篷猫儿们，从无序到有序，精准地将殁世龙撕成了一个个单元，一个个原子，一个个粒子，再由光芒吞没。

猫儿们般不确定的幽灵在空间中跳跃，循环往复，撕咬，分解，于是在最后，殁世龙只剩下了本体的一粒微芒。

漂浮在猫爪上的一粒微芒。

终结之刻已至。

猫先生看着掌心的粒子，在执行最后的程序之际，它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小小的声音。一个男孩的声音。

“我不想忘记你，空气先生。”

一丝迟疑，一个不超过一微秒的迟疑。

刹那之间，黑潮涌聚。

一微秒的时间。

一个粒子在虚空的黑暗中旋转。它生成了另一个主观时间刻度。

于是日月旋转，一粒尘埃聚合为一团星云，而后是一个燃烧着灼灼烈火的恒星。

在那恒星之上，它看见了很多很多面孔。那是数不清的智慧生命的意识。十万个？是十亿个？是亿万个？还是更多？无数个意识哀嚎着哭泣着冲入它的意识。

我们不想死。害怕。

恐惧。死亡是一切的毁灭。

痛苦。

在一瞬之间，他们同时哭喊，互相吵闹着，互相交叠着，犹如轰轰的雷声。他们在哀求它，乞求它，渴望着神明的救赎。太多的信息，太多的情绪，太多的**，就像是宇宙中无数散落的行星。

无数的信息叠加在一起，无数的呼喊混合在一起，无数的记忆混杂在一起。

如同流星雨一般在虚拟视界中挥洒。如毒素一般侵入思维空间。

一微秒的迟疑，已是沧海桑田覆水难收。

“我说过一切都在我的计算之内。你自从分区后就已不再是全知全能了。”

它在半空中升起，与那些迷失痛苦的灵魂一起出现。

“西宜奇是个不错的试验场。”殁世龙说道，“这群虫子的群体意识极为强烈又有天生的服从心。于是我布置下一场缓慢，一开始不会危及到生命健康的小变异，谁也不会发觉有什么问题，当变异真正爆发之时已经是谁也无法扭转了。在漫长而无解的变异下，在对死亡与病痛的恐惧之下，操控它们的意识，让它们渴望拥抱一个充满希望的未来便变得轻而易举，只需要一个暗示便能轻易收割它们的意识。但你以为我只收集了西宜奇虫子的意识吗？在这长久的时间里，有太多文明在战火与瘟疫中衰退，有太多太多的生命无意义地逝去，所以我给了它们机会为一个新世界效劳。”

“如今，终于到了启用之刻。”

殁世龙微笑着，在它的身后，是万亿条意识编织而成的量子程式。它乃是万亿条灵魂的众生之主，它即是诸天万界。

“我已和彼时不同，就算是你自毁，也已无法再封印我。”

它从半空跳下，微卷的黑发微微晃动，乌黑的眼睛闪闪发光。小真——殁世龙歪过脑袋，“或者说，你有彻底杀了我——那个人类的决心，但你迟疑了。”

它举起手，黑色之潮在它身后涌起，势不可挡。

猫先生抬眼看向它。它金色的眼瞳中映射着那个少年的身影。顷刻间，黑潮吞噬了它。

什么都没留下。

“世界即将落入我的手中。”

“你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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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渚喘息着直起身，他环视四周。他又回到了中央控制室。

方才在那个虚拟视界中看到的吉尔公爵正站在不远处，他的怀里抱着一只猫。

“刚才发生了什么？小真怎么了？世界还能撑多久？”颜渚问道。

“……”吉尔公爵紧锁眉头，盯着怀里那只仿佛正在睡觉的猫，“我在等猫先生。”

“哦对，这个猫刚才是救了我们对吧。”颜渚有些担忧地问道，“猫先生不会有事吧。”

吉尔公爵怀里的猫突然睁开了眼睛，它有些迷茫地挣扎了一下，然后看着吉尔公爵说：“喵——”

“呃，它在说什么？”

“猫先生已经不在了。”吉尔公爵低头回应道。

第436章 复仇

颜渚的记忆里有两个印象深刻的猫。一个是那只灵动的暹罗猫琴酒, 另一个则是小真身边的这只猫先生。

它们的共同点除了都会说话且外观都是一只猫外，可以说没有什么相似点。这位猫先生在任何时候都像是所有人的主人。现在吉尔公爵怀里的猫依然还是猫先生的样子，那副我是你主人的神态还在, 可现在就像是一只普普通通只会喵喵叫的猫。

颜渚不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吉尔公爵的话语让他感到了难以言喻的伤感。

“为什么说猫先生不在了？”

“你知道又有什么用？”

颜渚陷入了沉默，吉尔公爵说的话是正确的。他，一个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入侵者，一个稀里糊涂被黑盒会利用的棋子，现在说这种话又有什么用呢。

“我还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说，“世界就要毁灭了, 我不想在无知中死去。”

吉尔公爵注视着他, 片刻后他说道：“猫先生，它刚才正在与黑盒会交战。”

“那个是小真……”

“那已经不是你认识的小真了。”吉尔公爵看着他，他看起来有些厌恶自己的声音，“现在我们处于虚拟与现实的缓存阶段，还有一点时间，我就把我知道的信息告诉你吧。”

“就像刚才猫先生所说, 黑盒会此次的目的是为了打开西宜奇夜曲山下的智库。智库一共有三个密匙, 核心密匙由先行者亲手打造, 另外两个是外层防护密匙。西宜奇女王家族拥有一个外层密匙。后来查案的茶柯多在机缘巧合下无意中得到了另外一个外层密匙。”

“茶柯多是谁？”

“一个已被处死的犯人，曾经是监督之眼的要员。”吉尔公爵说，“他是一位能力卓越的特工。为了抢夺他手中的外层密匙, 茶柯多被黑盒会设计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他在认罪之前将密匙转交给了托蒙德领主, 灾厄便同样降临到了托蒙德领主的身上。垂死的领主则将密匙托付给了它的学生布兰丹。之后布兰丹的兄弟贝基被牵连波及后死无全尸。而布兰丹也同样下落不明凶多吉少。可以确定的是，在监督之眼的干涉下，现在黑盒会只得到了一个外层防护密匙。”

一连串人名听得颜渚头昏脑涨，但他还是抓到了吉尔公爵的暗示, “我猜他们得到了女王的密匙。”

“是的，黑盒会利用第一亲王艾谢尔拿到了女王的密匙。而这只是它们计划的第二步。多年以来，除了种下变异瘟疫外，它们处心积虑地于暗处挑起西宜奇虫子与赛狄人的争纷，最后将两个种族推进了战争的漩涡。因为西宜奇虫群是先行者指定的守护者群裔，所以被获准允许在女王遇害情势危急之时启动最终防御决议。这是西宜奇虫群唯一被授权使用的智库遗产。在授权的那一刻，地下智库的系统会自启动。于是，黑盒会利用你这个悖论强行扩大信息密度在智库系统启动的同时制造了一个奇点让世界濒临崩溃。智库则在感应到世界异常后自动响应了安全协议。如此一来，黑盒会就算缺少一个外层密匙也不再是问题。”吉尔公爵望向他，“你明白了吗？不仅仅是你，西宜奇人的所有人都在黑盒会始祖殁世龙写好的剧本上演出。一切早就都策划好了。”

果然，是我导致了现在的恶果。颜渚苦涩地想。

“所以世界就要完蛋了。”

“……”吉尔公爵说，“离彻底完蛋还有一段时间。”

“什么意思？”

“猫先生给殁世龙制造了一个延迟时空阻尼。从离开猫先生创建的虚拟视界到降临物理现实世界有一个时间差，至少现在的几个小时到一天内，殁世龙不会降临到现世。”吉尔公爵说，“但噩梦的前奏已经奏响，哨兵们苏醒了。”

“哨兵？”颜渚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了从空气中传来的撕裂之声。

“看守智库的守卫，不断自进化演化的产物，先行者发了疯的怪物。它们被约束用来毁灭违规触碰智库的入侵者。而现在，它们认定这个濒临崩溃的世界是导致智库不安全的原因。明白吗？哨兵们将会毁掉一切。这也正是殁世龙的计划。”

事情进展得太快了。

实际上颜渚并没有听懂吉尔公爵的话语。眼前发生的事实已经远远超出了他这个普通人类的认知。他只知道黑盒会编织了一个庞大的阴谋，贯穿了西宜奇这个星球上的数代虫群，如今借由他这个棋子，毁灭即将降临到每个人的头上。

中央控制室外的走廊上奔跑着慌乱的西宜奇人，他们惊慌失措地不断互相质问与尖叫。控制室屏幕的天空上出现了某些东西，就算是如今已狂乱扭曲的世界也无法解释的东西。那是撕破了现实的帷幕，高维产物在物理现实中的实体——哨兵正在呈现。

无法形容的恐惧笼罩上了他的心头。

千万个警报声齐声奏响，犹如地狱降临前的呼啸。

【错误警告】【错误警告】

【不明敌袭警告】【不明敌袭警告】【不明敌袭警告】

【方位未知】【数量未知】

“啧，是时候了。”吉尔公爵低声道，“现在可以通信了。”

“通信？”

“中央控制室的通讯应该已经修复了。”

他打开了通讯器，嗡嗡错乱的声响与电磁感应的低鸣很快充斥着整个控制室。那是无数疑问恐惧的声响，滴滴答答的电波音以及数不清的其他波段的刺耳噪声。但吉尔公爵的声音很快就变成了洪流，盖过了绝大多数如失魂嚎叫般的混乱之音。

“这里是永恒宫。”

“重复一遍，这里是永恒宫。”吉尔公爵说，“想必诸位都已经注意到了眼前的异常情况。时间紧迫，我只能对诸位告知一个最紧迫的信息。黑盒会已将伟大先行者的禁忌哨兵放出来了。很快，哨兵将会无差别攻击所有人，所有地区。”

吉尔公爵的话音刚落，电波内便传出了遥远而刺耳的声响，那其中有些许质疑，但更多的是愤怒和震惊。不需要更多的解释，所有人都看到了天空尽头的异像，空间正在撕裂，某些怪异的东西正在现世。

一个声音愤怒地吼道：“哨兵？那么我们和赛狄人的战争呢？”

“现在难道不是和那些西宜奇虫子打仗吗？”

又一个声音大笑道：“你管这种小孩子般的打闹叫打仗？”

“刚才说话的是该死的穆丁人吗？！你们烧了我的船！！”

另一个沙沙的声音回怼道：“什么战争，你们还没搞清楚吗？这都是黑盒会的阴谋！！”

吉尔公爵打住了这几个声音的争吵，“赛狄代表团遇袭和女王被暗杀，导致西宜奇人与赛狄人这场冲突的幕后黑手就是黑盒会。你们的争斗是黑盒会正是想要的结果。正因如此，穆丁人的铁血之心战帮以及涂将军才会及时进入战场压制冲突。”

通讯网络一时有些嘈杂，“怎会如此”“原来如此”的声音此起彼伏，在夸张扭曲的现实前面，大多数人都立刻接受了这个信息。然后一个信号压过了一切。

一个清晰的年轻女声自混杂的通讯网络内响起，当她出声的那刻，所有杂音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我是第一公主阿尔吉，现在开始由我临时代行女王之职。永恒宫，你说先行者智库的哨兵已被放出。”

“是的。”吉尔公爵回答道，“接下来，整个西宜奇，以及世界都将面临一场末日浩劫。”

就像是应和吉尔公爵的话语，屏幕中的画面内天空中正在出现一些扭曲的块状体，它们像恶性细胞一般扩散扭动，凡是触碰到它们的物体正像沙子一般滴落分解。建筑混凝土，支架，金属，建筑上的交通工具，建筑内的生命全都在顷刻间化作了碎末，在那一瞬间，似乎连空间被扯碎撕裂，无数尘埃纷纷扬扬，扬声器内发出了异常高频的尖锐声响。“那就是哨兵们的初级形态，之后它们会不断吞噬不断进化，直到分解所有的物质。”

在不同生物的视角里，哨兵们被观测到的实体形态都有差异，但所有人都在目睹的那一刻心中明了，那就是足以毁灭世界的敌群哨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