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寡夫郎之后 第98节
那时候的马婶子和马木匠哪能想到,杨木现在会不在了,两人的第一个孩子第二个孩子也不在了,只剩下马敏和一个还没有断奶的孩子。
喝了第二碗盐糖水的林小幺和马敏都没有醒,他们几人都太累太乏了,能走到这里已经突破了极限,哪怕马婶子望着马敏哭出了声音,两人还是安安稳稳地睡着。
马婶子和马木匠走出屋子,眼睛红红的:“真哥儿,今天晚上我和你马大叔就不回去了,在这里照看,你家现在人多,再麻烦你们不好。”
“婶子你尽管住下吧,对了,”林真回身去堂屋后头,从林阿爹还有林父的床上抱起马敏的孩子,走到马婶子跟前,‘‘我阿爹刚给他喂了一点米糊,才睡着。”
马婶子和马大叔在路上已经听林真说过这个孩子,刚才眼里全是变了大样的马敏,看见这孩子有些手足无措。
林真轻轻地把睡着的孩子放到马婶子的臂弯里:“是个小子,又不哭又不闹,吃饱了就睡。
才几个月的孩子,骨头都还是软的,只是在路上没有奶水可吃,脸上只有一点挨着骨头的肉。
马婶子抱着孩子,眼眶湿润。
在歹人堆里保住这个孩子,马敏遭了什么罪不用说,她小心地摸了摸孩子的头发:“不管是小子还是女娘,都好。
林家人本来在吃晚饭的,突然发现了林小幺马敏他们,等把人安顿好,桌上的菜还有饭全都冷了。
林真端着那盆盐干菜汤,叫上林大嫂还有林二嫂他们,重新把饭菜热了热,把这顿饭吃完了。
顾凛聂勇他们那边也听到了动静,但是林父一早就去打了招呼,他们倒是在饭菜冷之前吃完了,等林家吃完就去把碗筷一起收过来。
次日,林真睡得迷迷糊糊地就听到声音,他揉了揉眼睛,逐渐清醒的大脑意识到现在家里又多了好几个人,昨天晚上他和林家几个人都是打地铺的。
幸好现在天气还不冷,不然躺都躺不下去。
林真把被子卷起来放回柜子里,再把垫在下边的干草抱到柴房里,突然,他刚把干草抱到柴房里放好转身,差点儿撞到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人身上,亏得他反应快,往后退了一步:“你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穿着新做的衣服的顾凛望着他:“林叔你在想什么,我叫你你也没有听见。”
“……”合着是自己没注意到。
林真发现顾凛好像又长高了一点,之前只比他高不明显的一点点,现在高出五厘米那么多了,自己看他的眼睛都需要微微往上看。
他摸了摸鼻子,道:“昨晚上你小幺姨爹和钟严他们回来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吧。”
“黄玉文身边的两个奴仆,陈娘子,还有王钦身边的那个王有利都没有回来,以及那两个跟着我们一起上路的女娘还有哥儿,估计……凶多结少了。”
顾凛沉默着,王钦黄玉文跟他相识的时间不短,几人曾一起在徐夫子那里念书识字,后又一起去府城,虽然在不同的班,但黄玉文和王钦时不时地便来店铺找他,上下学的时候也经常一道。
王钦和黄玉文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他虽然从来没提过,但是却一直记着自己初去徐夫子那里,因为学堂里的某个学子说了侮辱林真的话,跟学堂里的学子打起架来,是王钦和黄玉文带着几个人跟着他与另外几个学子打了架,几人还一起挨了徐夫子的戒尺。
顾凛明白,要不是那日王钦和黄玉文掺和进来,就算徐夫子有心留下他,那几个学子的家人也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是王钦和黄玉文的家世让那几人的家人不得不吃下这个哑巴亏。
王钦和黄玉文能够回来,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只是陈娘子……
还有那两个以为跟着他们就可以活命的哥儿和女娘……
两人之间一时只剩下沉默。
屋子里传来声音,是陆陆续续醒过来的人的说话声,啜泣声,林真对顾凛道:“你回去躺着吧,身上的伤还没好。”
“可以下地了,待会就要离开。”
“这么快,可是你身上的……”那些伤哪能是短短几天就能好的,真计较起来养个一两个月都是短的。
顾凛道:“按照时间来推算,这几天其他小旗的士兵和流民军已经碰上了几遭,我们需要尽快了解大致的情况。”
除开他们解决的五百多个流民军,与其他小旗对上的流民军大约在一千二左右,顾凛他们早一日回去,其他小旗的压力就会减轻一些。
这里面的事林真做不了什么,让他想想法子成,跟那些流民军面对面拼杀真的不行,只能是拖后腿的存在,而且顾凛有一点跟他一样,是个极其有主见的人,说出口的东西就说明已经在心里推敲了几遍,确定了这事的具体流程。
他望着顾凛,道:“那我回屋去叫你大舅母二舅母他们给你们做点干粮。”
说完话,林真便要回屋了。
突然,他手臂被拉住,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被拉到了柴房里。
“砰——”
柴门被顾凛关上,林真看见从低矮的窗子里投射进来的那束阳光里有无数细小的灰尘在飞舞。
他被顾凛一手抱着腰背,一手抱着屁股,就像他抱小时候的顾凛一样,抱孩子的姿势。
他双腿垂放在顾凛的腰侧,整个人比顾凛高出一截,居高临下地望着顾凛。
他可以看见顾凛正正好的发际线,眉毛的形状,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唇,原本熟悉的一切因为角度不同而变得有些许陌生。
“顾凛!”
“嗯。”
“你怎么能……”
“嗯。”
柴房就在左边厢房的旁边,第十小旗和第七小旗的人就住在里头,还有林小幺,马敏,以及林大哥林二哥他们两家人。
林真一想到自己现在这副样子被人看到,浑身就像被针扎了一样。
顾凛像抱孩子一样把他面对面地抱着,刮了胡子特别俊气的脸庞抬起来,黑沉沉的眼睛望着他:“那天,我跟林叔说的话林叔还记得吗?”
林真当然记得,他说,我想你。
“我想你,”顾凛望着他,尚在发育期,有些粗哑的嗓子说出这三个字,“只要想着你,我就不会让自己倒下。”
他的目光那么热烈,热烈得与平日里的他半分都不像,就像一团寒冰里的烈焰,灼得人骨肉都要化掉。
好半晌,林真咬着牙:“这是不对的。”
顾凛放开了抱搂着他腰背的手,像那天从后山上下来救他那会一样,拇指轻轻从他额头那里掠过。
林真想要躲闪,却没他的动作快。
忽然,林真睡了一觉有些散乱的头发从头上倾落下来,乌黑浓密的头发微微带着一点卷,像水里的海藻一般,瞬间将他白生生的脸衬托得比巴掌还要小。
有一缕头发贴到了他略微丰润的唇上,因为呼吸而微微飘动。
林真伸手去抓自己的头发,发现自己束发的发带被顾凛拿在了手里。
而原本只是想拿件东西当个念想的顾凛望着披散着头发的林真,突然觉得心跳加速,他痴痴地望着林真,能够很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里发出的越来越快速,沉重的心跳声。
他猛地攥紧手里的发带,手足无措。
作者有话要说:
林娇娇:年轻人,别玩火,当心引火烧身。
第140章
顾凛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对,这样的林真跟他以往见过的都不一样,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身体里冲出来。
但是他并不知道是什么。
林真上辈子可是个经了事儿的成年男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愤愤地给了顾凛肩膀一巴掌:“放我下来!”
顾凛觉得自己有些不敢触碰林真,顺势将林真放了下来。
他攥着手里的发带,黑沉沉的眼里出现迷茫:“林叔……我……”
林真没看他也没听他说什么,被放下来之后拉开柴房的门就出去了。
顾凛望着他披散着头发的背影,把手里的发带拿到眼前,是普普通通的青色的发带,既没有绣什么花纹,也没有饰金坠玉,带着皂角在林真身上混合生成的新的气味。
顾凛像被蛊惑了一般将发带凑到鼻端,轰地,他两只耳朵红得滴血,慌乱地把发带塞到怀里。
而另一边,林真刚进屋就和起床的林阿爹撞到了一块,林阿爹看着他:“怎么没梳头就出去了,头发披散着不难受啊。”
“刚起来,还没洗漱,”林真咬牙切齿地拢了拢头发,“我现在就去扎上。”
他绕过林阿爹,去装小物件的藤编篮子里翻出新的发带,拿着梳子把头发分成两股,先梳左边。
林真头发浓密,又黑又软,还天生带着一点卷,放在女娘头上或许会爱死,但放在他头上他就只觉得麻烦。
时不时地修剪一下,但也碍于当下不能修剪得太过分,留到后背下面些许就可。
不像顾凛,头发放下来已经到腰部下面了,又直又多。
意识到自己在想那个小崽子,林真手里的梳子顿了一下,他闭了闭眼,三下五除二把头发重新束好,编成辫子团成一个丸子,然后拿着帕子还有牙刷去外头洗脸漱口。
鲤鱼村那条横贯上鲤鱼村和下鲤鱼村的河没有枯竭,只是水比较少,桶打不起来,要拿着瓢去舀。
还要轻一些,免得舀到河底的泥沙。
等林真洗漱完,屋里的人几乎全起来了,身体不怎么好的钟奶奶一到晚上就睡得沉,今天起了床竟然在屋子里看到钟严,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钟严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祖孙两人情绪都有些激动。
林真这才想起来,昨晚上手忙脚乱地,钟严昏迷着,钟奶奶睡下了,都没告诉他们对方都在这儿。
林真边把帕子还有牙刷放回台子上,边道:“都先洗漱吧,洗漱完了咱们边吃东西边聊。”
王钦,黄玉文,马敏,以及王钦的奴仆王有财也醒了,劫后余生的几人刚醒过来的时候大脑都还反应不过来,还以为自己尚在梦中,直到被林家人唤了好几声才落到实处。
王钦呆呆愣愣地,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眶没什么神采,王有财也跟他差不多。
马敏一醒过来就翻身去找自己的孩子,在林家一晚上的马婶子连忙把又吃了一碗米糊的孩子放到她手里,马敏先是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松了一口气,等她抬头看到近在咫尺的马婶子还有旁边的马木匠时,如遭雷击。
“爹……娘……”
“我……我不是在做梦吧……”要说这一路上支撑马敏的,除了孩子就是马婶子和马大叔。
许多次她都要撑不下去了,只能靠想着他们的面貌站起来继续走。
马婶子紧紧抱着她:“敏儿啊,是娘,娘在这里。”
被抱入怀里的马敏眨了眨眼睛,眼泪瞬间湿了脸颊,她死死拽着马婶子的衣服,脸贴在马婶子的肩膀上,张着嘴无声地哭泣。
很快,无声的哭泣转为号啕大哭。
旱灾之前,马敏没出嫁之前是爹娘的独生女,爹又是附近几个村里做木活最好的木匠,家里从来不缺吃的也不缺穿的,她是村子里过得最幸福的女娘,不知道多少女娘哥儿都在羡慕她。
与丈夫杨木成亲后杨木也待她一如最开始那会儿,婆母也很宽厚。
可是一夕之间这些全都没了,旱灾来了,他们一家人收拾家当从村子逃出来,刚出府城没几天,就被那伙聚集起来的匪徒拦住。
婆母,丈夫,两个孩子,眨眼之间在她面前死去。
而她因为有几分姿色,用自己的听话,护下了这最后一个孩子。
现在的她,在大多数人眼里恐怕还不如死了算了,她应该在丢了清白的那一刻就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