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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狼为患 第106节

段凌光和卫鹤荣的告诫,或许也不会应验呢。

这孩子对他还满腔赤诚,他却给自己思考着后路,总感觉心亏得厉害。

若是让宁倦知道,这大概也是一种背叛吧。

宁倦生平最恨被人背叛。

陆清则掐了掐眉尖,轻轻推开黏在他身上不放的皇帝陛下:“撒够娇没?就这么点地方你还挤进来,再抱我要喘不上气了,撒手。”

宁倦见他脸色的确又苍白了两分,不怎么情愿地松开他。

都怪这张椅子太窄了。

陆清则点点他的额头:“明日你要携领百官去百岁山登高祭祀,估计卫鹤荣的残党等着送你份大礼,可别耽搁了。”

听到这话,宁倦一下笑了。

少年的嘴角虽是扬着的,眼底却凝着股冰寒的杀气,仿若深冬里最深的夜色:“老师放心,我好好地准备着,接受这份大礼。”

想必待明日过后,卫党便能一并剿除了。

陆清则笑了笑,起身道:“走吧,猜到你要来,让厨房准备了你喜欢吃的。”

用完晚饭,陆清则不顾宁倦撒娇卖乖想要留下来的请求,直接叫来尤五,把宁倦推进马车里一塞,朝他微一颔首:“劳烦看好陛下。”

尤五看着他利落的动作,张大了嘴:“……是。”

皇帝陛下闷闷地从马车窗里探出半颗脑袋:“老师早些休息,那些公文往后再处理也不急。”

陆清则随意挥挥手,转回身又回到书房里,迟疑了下,还是听宁倦的,没再继续折腾自己,早早地喝药睡下了。

九月九一大清早,百官便伴随着皇帝陛下去百岁山登高祭祀祈福了。

陆清则醒来时已经接近晌午,睡了一觉后,喉咙舒服了许多,脑袋却昏沉了不少。

陆清则用完饭喝了药,继续翻了翻公文,发现昨日吏部送上来的文书有几处错漏,颇为要紧,想了想,左右距离也不远,便揣上了文书,叫上尤五,带他去趟吏部官署。

京城城东多半都是些王公贵族和品级高的大臣住着,这时候颇为寂静。

往日过两条巷子,再穿过条长街就到了,陆清则闭着眼,在心里想着些有的没的,半晌,忽然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按照往常的速度,这时候该到街边了,就算今日重阳,不少百姓都去郊外登高,偌大的京城也不该这么安静。

外头的尤五也发现了问题,声音骤然一紧:“陆大人,您待在马车里别出来!”

旋即便传来阵刀剑相击之声,陆清则扭了扭手腕,感受到戴在腕上的袖箭,镇定地思索了下。

本以为今日卫鹤荣残党的目光都会放在百岁山,盯着宁倦,没想到还有把主意打到他头上来的。

这么一想,自卫鹤荣出事后,一直缄默不言,会把主意打到他头上来的,应当只有一个人。

片晌之后,刀剑相击只剩未停,马车却忽然跑了起来,比之前快了好几倍。

座下剧烈的颠簸起来,好在陆清则早有准备,没有被突然狂奔起来的马匹颠得狼狈摔倒,冷静地开口问:“尤五怎么样了?”

外面的人没吭声。

陆清则倾身掀开帘子:“樊指挥,卫大人应当不想你这么做。”

才掀开了一角,他的喉间便刷地递来一把剑。

樊炜蒙着面,一手拉着马缰,冷冷睇来一眼:“想活命就闭上嘴。”

陆清则淡定地闭上嘴,两指夹着那柄剑移开。

此人极为警惕,武艺高强,若是一击不中,倒霉的就是自己了。

袖中箭讲究的是出其不意,且只有三枚,他的机会不多,得找准时机。

樊炜劫持他,必然是为了交换卫鹤荣,不会伤他性命。

看这样子,樊炜的手下应当都留下来拖住尤五了,尤五见他被劫走,也不会恋战,估摸着已经甩开人,跑回去通知宁倦的人了。

陆清则分析清楚情势,按下准备射出的袖箭,虚弱地咳了几声,从容地退回了马车内。

作者有话要说:

陆清则(自信):我已经半个多月没生过病了!

宁倦:……老师真厉害!(鼓掌)

第六十四章

今日城中防守相较往日较为薄弱。

陆清则和宁倦猜到了卫鹤荣的残党今日会在百岁山动手,连日来观测五军营的动向,也是在百岁山,人手便都被抽调去了那边。

虽然宁倦対陆清则十分紧张,不放心地留了人保护,但仍给熟悉城中布防,武艺又极为高强的樊炜钻了空子。

谁也没想到,樊炜居然会调转矛头,指向陆清则,而非决定一切的小皇帝。

马车也不知道奔去了哪儿。

陆清则悄然拉开马车窗帘的一角,试图丢个信物出去,樊炜却似乎察觉到他想做什么,冷哼一声,朝马车内丢进个东西。

一股微呛的气息蔓延开来。

陆清则暗道不好,立刻捂住鼻子,但依旧没能抵抗住迷药的效力,意识逐渐模糊。

等陆清则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一间昏暗的屋子中。

隔了半晌,他才意识到,不是屋中昏暗,而是他被一条带子遮住了眼睛,身上也捆了绳索。

虽然看不清这是哪里,但周遭弥漫着一股微潮的陈旧腐朽气,应当是在某个少有人来往的地方。

他被丢在地上,地面冰寒刺骨,潮湿的寒意渗透衣袍贴上皮肤,透进骨子里,冷得他狠狠打了个颤,接触到地面的地方近乎没有知觉,胸肺之中却如火灼般滚热。

身上又冷又热的,仿佛冰火两重天。

陆清则的脑袋一晕发晕,脑子里像是绷着条弦,反复地扯拉着他,一阵一阵不停的,头疼得厉害。

他偏过头,呼吸都像在吐着蒸腾的热气。

风寒加重了。

一直这么贴着地面,恐怕还会再加重病情,陆清则轻轻吸了口气,屏住呼吸,收紧腹部,用尽全力才勉力坐了起来。

再次呼吸的时候,他眼前都在发花,呼吸得有些急了,喉间一痒,控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

这个动静惊动了守在外面的人,嘎吱一声,有人跨进屋内。

陆清则咳得头晕眼花,胸腔闷炸得几乎有股血腥气,竭力缓住了呼吸,扭向那人进来的地方,嗓音哑得不成样子:“我有些好奇,今日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了百岁山,樊指挥却直接朝着我来?”

樊炜冷冷瞅着靠坐在地上,衣衫凌乱,烧得嘴唇都有些干裂,却还能神色自如说话的陆清则,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另一个人。

这病秧子虽然柔柔弱弱的,但临危不惧这方面,和他所崇敬的卫首辅倒是有些相似。

因着这一丝诡异的相似,樊炜虽然眼带嫌弃,还是吐出了一句话:“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陆清则料想过樊炜的许多回应,但怎么也没想到,回他的是这么一句,愣了几瞬,生出股莫名的好笑:“樊指挥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不知道,我还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见陆清则不认,樊炜眼底的鄙夷更多了一分:“陆清则,你莫要以为,你和小皇帝苟合一事能瞒天过海,师生悖德,有违人伦,亏你还是世人相赞的君子!”

陆清则:“……”

啥???

陆清则再怎么从容沉静,也给樊炜一句话震撼了整整十秒,只感觉脑子疼得更厉害了:“……樊指挥,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误会的,但我有必要澄清一下,我与陛下,当真没什么。”

“向志明的奏本我都看过了。”樊炜抱着手,居高临下地扫过陆清则的脸,“难怪小皇帝要你戴着面具,原来你不是毁容,而是他想要私藏,也难怪不是你整日留宿后宫,就是小皇帝来你府上留宿,借着师生的名头,行苟且之事,表面上光风霁月的,暗地里却这般……”

越想越感觉合理。

樊炜皱皱眉,说不下去了:“我没兴趣把你们的事宣扬出去,只要我义父能平安归来,你们如何都与我无关。”

陆清则不清楚向志明到底在奏本里写了什么。

但他头一次対向志明提起了杀心。

樊炜看起来不是很想和陆清则多说话,哼了一声,又旋身离开。

周围又寂静下来,陆清则处于一片黑暗之中,头脑混乱发热,只能尽力去听外面的动静。

耳边无比寂静,没有一丝人声,或许樊炜已经将他带出了京城,藏到了某个不为人知的小地方。

门外隐约有対话声,压得极低,除了樊炜之外,此地还有其他心腹在。

因为中间昏迷了片刻,眼睛又被蒙着,陆清则很难分清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现在百岁山那边是什么情况。

依宁倦的行动力,或许今日意图谋逆挣扎的残党已经被全部拿下了,尤五带去消息需要一点时间,消息递到宁倦跟前又需要一点时间,再等宁倦带人搜索痕迹寻来,也需要一段时间。

但他或许等不到宁倦找过来。

陆清则能感觉到,身上愈发滚烫的。

若是耽搁得太久,风寒愈重,恐怕就不成了,风寒也是会死人的,尤其他身子过于虚弱。

若不是一直喝着药调理,又时不时跟着史大将军学着强身健体,按照以往的情况,这会儿他恐怕已经半昏迷过去了。

况且宁倦不可能放过卫鹤荣这个心头大患,卫鹤荣也坦然迎接了自己的结局,樊炜是自作主张行动的,局面不会太和平,他这个夹在中间的人,很容易被波及到。

不能干坐着等宁倦来救他。

陆清则脑子里飞速转动着,思索着该如何松开身上的绳索,松开之后又该如何解决外面看守的人逃出去。

思索间,喉咙又涌出股痒意,陆清则忍不住微微蜷缩下来,咳得撕心裂肺,惨白的脸颊咳得遍布红晕,仿佛身子里那点生气都要给咳走了,浑身也冒出了层层冷汗,不知道屋子里哪儿漏风,冷风自缝隙里吹来,寒意渗骨。

外面絮絮的対话声一停,门又被推开了:“老大,他是不是要不行了?”

“这要是死了,怎么跟小皇帝换人啊,我们也没带药……”

“百岁山那边的消息还没传来,若是小皇帝死在那边了,直接一刀了结了他也成。”

陆清则的呼吸有点沉重,听他们说完,忍着嗓子疼,开口道:“今日卫党欲在百岁山行刺,早已被陛下得知,现在恐怕人已经都被拿下了,樊指挥的目标既然是要换人,若是我死在了这里,不仅卫鹤荣。”

他停顿了一下,轻描淡写道:“恐怕卫樵,也会被挫骨扬灰。”

话音一落,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明显就凌厉了几分,刀子似的。

樊炜的声音里带了丝寒意:“左右也只是去交换,我先砍了你一只手送过去,小皇帝应该就会听话了,我猜他也很熟悉你的手长什么样子。”

陆清则并没有被吓到,反而笑了一下,语气平静:“樊指挥尽可以试试,你砍我一只手,陛下也会还你一只卫鹤荣的手。眼下我还好好的,陛下为了将我换回去,或许会耐着性子听你的,但若是我有什么差池,以陛下的性格,就不会有那么多顾忌了。”

樊炜沉默了一下。

皇家天性凉薄,历代帝王太傅就没几个有好下场的,小皇帝恐怕就是贪恋陆清则的美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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