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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狼为患 第143节

当夜里,守在暖阁外头,真心为陛下感到开心的长顺,眼睁睁看着皇帝陛下被赶出了暖阁。

并且晚上陆清则睡觉之前,还让人进屋,将寝房的门窗都封住了。

等到半夜,宁倦像着往日一样,想钻进陆清则屋子里,偷偷给陆清则暖床时,就发现不仅门被闩上了,连窗户也给锁死了。

长顺提着灯笼候在边上,不敢说话:“……”

昨晚陆大人陪了陛下半晚上,早上出来,还避开人沐浴,怎么想都是发生了点什么吧!

今晚还一起下棋了,气氛看起来也不错。

他还以为成了。

我的陛下哟,您是又怎么惹恼陆大人了?

长顺丧着脸心想,真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出乎长顺意料的是,宁倦并没有因为陆清则锁死了门窗防着他感到不悦,在门前伫立片刻后,反而意味不明地笑了。

长顺咽了口唾沫。

不会是怒极反笑吧?

长久以来,长顺有个非常明确的认知:陆大人不高兴,陛下也不会高兴,陛下不痛快了,他们这些身边伺候的人,就得过上一段胆战心惊的日子。

若是这两人吵架,那好日子就真到头了,这意味着直到陆大人气消给陛下顺毛之前,他们都得在一股窒息的氛围里过活。

宁倦没搭理长顺,自言自语:“果然知道啊……”

陆清则明明知道他晚上会偷溜进去,但还是没说什么,也没防着,只是今晚被他惹恼了,才让人封上了门窗。

即使按着他対陆清则的一贯了解,陆清则允许他进屋,大概是因为嫌手脚太凉,睡着不舒服,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他当不会凉的汤婆子来用。

等到了夏日,他就不会这么受欢迎了。

估计届时想让陆清则上个龙床,还得哄着骗着,贴近一点都会被嫌弃。

但他心里还是说不出的高兴。

“朕真是贱得慌。”

宁倦嘴角带着笑意,低低又自我评价了一句。

长顺给他这句话吓得差点跪下去,好半晌,见宁倦盯着黑漆漆的屋内,没什么表示了,才颤巍巍地问:“陛下……?”

既然陆大人的屋子进不去了,今晚要回乾清宫吗?

宁倦转身道:“宿在寄雪轩。”

宁倦在寄雪轩也有个住处,屋子装点得并不奢华,只算个临时住所。

把长顺挥退之后,宁倦宽衣上床,枕着上次陆清则撒火时丢来的素面软枕。

枕头上还沾染着点陆清则的气息,虽然那缕梅香不如本人温暖馥郁,但还是让他微拧的眉眼舒展开来,减缓了若有若无的头疼。

嗅着熟悉的梅香,他方才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到第二晚,宁倦也被挡在外面,而陛下看起来也不怎么在意时,长顺就知道,这俩人八成也不是真吵架,而是闹点无伤大雅的小别扭。

看不懂,真的看不懂。

长顺一时凝噎,也不操心了。

陆清则倒不是单因为宁倦那句话恼,只是藉由擦药一事,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许多往事。

越想越火大,越想越觉得自己从前简直无知单纯,蠢得令人发指,也就不想给宁倦好脸色了。

晚上封着门窗防止宁倦溜进来,白日里宁斯越会过来上课,宁倦就算是忙完了过来,也没法和陆清则单独相处。

但宁斯越是他自个儿拎来交给陆清则的,又不好说什么,即使颇有点郁闷,也不能说什么。

过了三月,四月的风稍温柔了些,天气渐渐暖了起来。

徐恕来给陆清则检查脚踝时,只待了片刻,就被热得出了身汗,严厉批评了通陆清则,让他把地龙停了。

天都要热起来,还烧着地龙,也不怕燥得慌!

身体受得住吗?

陆清则倒没感觉燥得慌,但宁斯越在他屋里待上一会儿,就燥得流鼻血了,估计宁倦要是进来,会更严重点,便谨遵医嘱,停了地龙。

白日里是不怎么冷,但晚上温差颇大,还是冷的,他只能往被子里多放几个汤婆子焐着,但睡醒之时依旧手足冰凉。

睡得便愈发差了。

隔日,陆清则在书房检查了下小宁斯越的功课,听他磕磕巴巴地背了昨日学的一篇诗经:“简兮简兮,方将万舞。日之方中,日之方中,日之方中……硕人俣俣,公庭万舞。有力如虎,有力如虎,有力如虎……”

磕巴了好几下才背完,宁斯越背着手,小手在背后拧着,满脸沮丧:“陆大人,我是不是很笨呀?”

陆清则摸摸他的脑袋:“笨什么,你才五岁,已经很厉害了。”

宁斯越越发丧气:“可是我听长顺公公说,从前父皇刚学字时,看一遍就能倒背如流。”

那倒是,宁倦十一二岁才有机会接触到这些,进度说得上一日千里,无论什么,看一遍就能熟记于心。

陆清则笑了笑:“你父皇小时候的确很聪明,但你也不差。殿下为何在意这个?”

宁斯越看他笑意温柔,眼神也柔和地与自己平视着,诚挚而温和,他鼓起勇气,脸红红的,眼底怀着敬畏与孺慕,小声说:“父皇很厉害,我也想那么厉害,让父皇为我感到骄傲。”

多好的孩子啊。

陆清则心底一软,揉揉他的脑袋:“陛下会的。”

俩人在屋里也待了许久了,陆清则起身道:“殿下出去走两步,不能总待在屋里闷着。”

宁斯越点点小脑袋,跟着陆清则走出书房,正好撞上从月洞门走进来的宁倦。

宁斯越在宁倦面前一向安静乖巧,生怕有一丝规矩不符,就会被父皇不喜,蹦跳的脚步一停,乖乖地低下脑袋:“儿臣见过父皇。”

宁倦淡淡地应了声:“今日的功课学得怎么样?”

话是対宁斯越说的,眼神却是落在陆清则身上的。

宁斯越顿时有点紧张。

陆清则対好学生从来不吝啬夸奖:“小殿下很聪明,一点就通,功课也完成得很好。”

宁倦瞥了眼似乎是松了口气的宁斯越,不咸不淡地嗯了声:“不错。”

正说着,外头又风风火火地进来一个人:“対了,陛下,您让查的……”

他的目光扫到陆清则,话音戛然而止,瞪大了眼:“陆、陆……”

结巴了两下,在陛下冷冷地一瞥里,没敢秃噜完。

陆清则在寄雪轩修养了一个月余,见到了第四位故人,欣然颔首:“郑指挥使,许久不见了。”

郑垚呆若木鸡。

上个月宁倦逮陆清则时,他并不在场,审钱明明时,宁倦也没告诉他缘由,至于后面有关立后的风风雨雨,他就更不知晓了,因为他出京办差去了。

听到京城的消息,也只是感到几丝惊讶,以及感慨。

当年陛下为陆大人的死,伤心到郁结吐血,如今陛下又立了新后。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陛下能走出来,他感到开心,但也有那么几丝微妙,震惊于陆大人这就被忘了。

没想到整个京城都讨论得沸沸扬扬的新后,竟然就是陆清则。

毕竟当初陛下的伤心痛苦是真,不是知情的样子,那唯一的可能就是,陆大人为了离开京城,或者说为了离开陛下,策划了一场假死。

按郑垚対宁倦的了解,得知这一切,陛下必然是暴怒的。

如今陆清则被逮回来了,这俩人居然还能如此平和地対话,他有点看不懂。

郑垚人如猛虎,但心细如发,在脑中转了一圈,就把脸上的震惊全部压了下去,哈哈两声干笑:“是挺久不见了。”

宁倦收回瞥在他身上的目光:“什么事。”

郑垚咽了口唾沫,心里也知道陛下让他查的事是怎么回事了:“您让查的另一件事,已经查到了。三年前,的确有一个诏狱死囚在送去刑部之后,去向不明,他的家里人也在盛元五年年底搬离了京城,如今远在湖广一带,买了庄园宅院,生活颇为富足。”

宁倦缓缓点了下头,语气莫测地重复了一声:“死囚。”

陆清则:“……”

就知道宁倦会调查到底。

他当年把线索抹得干净,但抹得再干净,也是确确实实发生过的事,用心严查,也能被挖掘出来。

只是没想到,会查得这么快。

宁倦脸上看不出喜怒:“下去吧。”

郑垚已经猜出来是什么情况了,同情地看了眼陆清则,行了一礼后,转身便离开了。

逃也似的。

毕竟是从诏狱流出去的死囚,即使是在刑部出的事,陛下真要发怒,说不定他也会被殃及池鱼啊。

陆清则迎着宁倦漆黑的瞳眸,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不会又要发疯了吧?

出乎意料的,宁倦并没有生气,语气甚至还颇为平和:“回屋里坐着说吧。”

说着,或许是为了让陆清则安心点,対蒙蒙的宁斯越道:“跟上。”

两大一小回到书房,陆清则瞅瞅坐在身边的宁斯越,感觉宁倦不像是要算账的样子。

毕竟孩子就在边上,他总不能当着孩子的面发疯吧?

宁倦也的确没发疯,颇为冷静地坐在陆清则対面,道:“朕让郑垚去了趟蜀中。”

难怪这么久才见上。

陆清则看他是要说正事的样子,也略略安下心:“蜀中的情况如何?”

“宁琮的确在屯粮屯养私兵,已达数以万计,”宁倦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而且,他与交趾暗中有往来。”

陆清则皱起眉:“这个蠢货。”

交趾是大齐的藩属国,崇安帝时,便有不臣之心了,対着大齐这么块肥肉蠢蠢欲动。

宁倦刚掌握大权之时,不仅国库空虚,而且上下蛀虫成堆,啃噬得大齐表面光鲜靓丽、背面坑坑洼洼,实则不宜兴武,他按捺着性子,修养生息了几年,才让大齐勉强从崇安帝的阴影里喘了口气。

也是因着他铁血的手段,震慑住了周边各国,才有时间做这些。

但不安分的,迟早都会有所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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