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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狼为患 第148节

但到底是关于天子的流言,常人不敢妄议,而且人都没了,就算这些流言不是无中生有、捕风捉影,也不好再置喙什么,何况他们也心里有愧。

帝师于他们之中绝大多数人有伯乐之恩,却被他们咄咄相逼,那一场大火,他们也算是添了一把柴。

他们都是残害忠良的帮凶。

这事多多少少成为不少人的梦魇,所以在恍惚感觉这位新后像陆清则时,不少人心头一震。

毕竟气质的确相似,难不成陛下是寻了个肖似的人,聊以慰藉?

这这这!

当初经历过那场混战的大臣们简直是百味杂陈,心里忍不住呐喊:帝师只有一个,陛下你就算真的……找个假的有什么用!

陆清则感觉自己快被盯穿了:“……”

不是说,这些人的注意力,不会太放在他身上吗?

怎么盯他盯得火星子都要冒出来了。

不过气氛也就怪异了那么一瞬,百官跪地拜礼时,陆清则和宁倦顺利地走上了高座之上。

路过鞑靼的席位时,陆清则特地扫了一眼。

鞑靼使团之首,便是那位传闻里的三王子乌力罕。

乌力罕只比宁倦大几岁,相貌算得上是俊朗,肤色微黑,戴着顶颇具特色的帽子,看起来就是很寻常阳光的草原男儿。

原著里的乌力罕阴险且不好对付的,野心勃勃,联合瓦剌进犯大齐,逼得宁倦以病躯上阵带兵。

虽然扫退了这些外族,解决了乌力罕,大大打击了鞑靼与瓦剌,但几年的漠北征战下来,也导致原著里的宁倦错失了最佳的修养期,病痛入骨。

可以说,这是导致原著里的宁倦病死的罪魁祸首之一。

即使走在身边的宁倦是健康的,陆清则仍旧难以遏制对此人生出的杀心。

察觉到视线,乌力罕陡然抬起了目光,眼神不似脸上那般单纯,有一瞬间的凶悍锋利,目光落到宁倦身上。

方才那股探寻般的目光,是这个大齐的皇帝?

大齐的皇帝陛下并没有看他,趁着走路时手碰过去,不满地捏了下陆清则的手,递过去个疑惑的眼神:为什么不看我要看别人?难道我长得不比他好看?

陆清则:“……”

俩人落了座后,百官也平身坐下。

乌力罕颇感兴趣地看了眼大齐的这位新后。

鞑靼内乱了几年,他收拾家里老不死的同时,也会抽出精力,关注一下大齐的动向。

如今的皇帝和从前那个昏庸无能的崇安帝不一样,算得上英明神武,除了那个几年前去世的太傅,没有其他软肋。

没想到,如今这个大齐皇帝竟然给自己弄出根新的软肋,还堂而皇之地摆出来。

感受着众人落在身上的视线,陆清则神态从容,并不在意。

坐在高座上,反而更方便看下面的情况。

陆清则清晰地看到了许多熟面孔,有满眼担忧的陈小刀,还有如今已经显得十分沉静,眼神却惊疑不定的范兴言,以及许多他从前的下属和对头,看他的脸色都颇为不满。

还有一些熟面孔,已经消失在席中。

三年前陆清则的死,给了宁倦充足的理由解决那些人。

气氛虽然略有怪异,不过流程还是在有条不紊地继续,进入了向皇帝陛下献上寿礼的环节。

最先上来的是宁斯越,小孩儿今天穿得也十分正式,走到高座下,恭恭敬敬地叩地一礼,努力绷着嗓音,试图不让自己太奶声奶气,口齿清晰:“儿臣祝父皇福如东海,圣体康泰,与父君万寿无疆,仙福永伴,共享清平盛世。”

陆清则没想到宁斯越还把自己给祝进去了,莞尔一笑。

虽然底下都是差不多的祝词,不过听到宁斯越的话,宁倦的脸色显而易见的和缓了许多,微微颔首表示赞许。

宁斯越见宁倦对自己脸色柔和,心里雀跃,开开心心地将自己的寿礼献上去,回到了桌边坐下,晃了晃小短腿。

众人跟着视线,瞅了眼那位过继到宁倦膝下的小殿下,又看看陆清则,面色诡异了一瞬。

陛下是年初将小陛下带回来的,远在遇到新后之前。

这锅似乎也推不到新后头上。

只是愈发能推断,陛下当年对帝师果然……

众人正在心里叹惋,昨日才抵达京城的靖王扫视一圈,仿佛并不知道情况,略感惊讶:“怎么不见蜀王?”

各座间顿时一阵此起彼伏的咳嗽。

宁琮下了死命令封口,但他的命令又封不到宁倦的人这儿来,把话半遮半掩地传出去,大臣们又是觉得热闹好看,又是感觉在鞑子面前丢了脸,心里都在骂宁琮。

宁倦淡淡道:“蜀王偶感不适,朕让他在府中歇息着了。”

直接拿下蜀王自然不行,西南那边恐怕会有动作。

用这种宁琮本人都不敢提的原因,将他困在蜀王府里,宁琮的儿子摸不清京中的情况,也不会敢乱动。

宁璟也进不去蜀王府,这么一探,就猜出了几分,笑着拱手道:“臣远在靖州,消息闭塞,竟不知帝后大婚,听闻消息后,备了陛下的寿礼与恭贺帝后大婚的贺礼。”

神色恭恭敬敬,没有半分异色,仿佛当真很诚恳。

其余人没想到还有这一茬,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还有新婚贺礼的?

这让后面的人多尴尬?

靖王你多献礼前就不能商量商量吗!

众人腹诽着靖王的媚上行为,陆清则瞅着这人,却还是觉得不似好人。

他在感情方面可能有点迟钝,但这方面的直觉向来敏锐。

宁倦派人查过宁璟,得来的资料很简单,抓不到宁璟这老狐狸的尾巴。

这几年的削藩已经让许多藩王不满,若是再贸然对一个显得如此忠心的藩王下手,其他藩王一个紧张,纷纷效仿宁琮,那就别想安宁了。

有了靖王领头,之后几位藩王献礼都有点小尴尬。

帝后压根就没举行大婚,新后又是个男皇后,他们哪能想到送这个。

直到尴尬的献礼接力棒到了乌力罕手上。

乌力罕神色很自然,送上草原的祝福后,他身旁的另一个使臣忽然开了口,脸色关切地询问:“几年之前,三王子曾在草原上设法捉到了一只珍贵的海东青,进献给陛下当作寿礼,不知那只海东青现在如何了?”

海东青在草原上的地位极高,算是鞑靼一族的精神图腾,鞑靼使臣问起这个,倒也正常。

但真实缘由只有乌力罕自己知道。

——那只海东青脾气极为倔强,他捕捉到后,尝试过熬鹰,然而那只鹰隼直到伤痕累累,半死不活了,依旧不肯就范,他便故意将之送到了大齐来,美名其曰是献出草原的至宝,希望两国交好。

实际上,乌力罕觉得,那只海东青到了大齐的京城,根本不可能活过来,只会死得更快。

那么倔强的鹰,或许会把自己活生生饿死,也不会吃一口驯鹰师的肉。

大齐的皇帝养死了鞑靼为了两族和平,特地供上的精神图腾,这可不好解释。

陆清则一听鞑靼使臣开口,就知道他们抱的是什么心思了,心底也多少明白,为什么当年刚见到小雪时,小雪会对食物抵触,还浑身伤了。

不过乌力罕这个算盘可打不响。

宁倦哪能看不出来,平静地扫去一眼,叫道:“长顺。”

长顺前些日子才又去溜过小雪,心里止不住冷笑,闻言弯腰凑到宁倦身边听话。

宁倦低声吩咐了两句后,又恢复了正常音量:“将雪将军带过来。”

竟然还活着?

乌力罕心里得逞的笑意一滞,又迅速换了个思考方向。

他从小到大熬鹰经验丰富,不可能看错。

那就是只不可能成功驯化的鹰。

海东青是属于草原的雄鹰,天生不喜欢束缚,就算勉强活下来了,待在京城的笼子里被喂养了三年,心情也必然郁郁。

按照他的经验,这只海东青现在必然瘦骨嶙峋、暴躁易怒,离死不远了。

养成这样,自然也有许多可以指摘的。

乌力罕重新拾回了一丝自信。

众臣自然也看得出,鞑靼的使臣是故意在陛下的生辰宴上挑事,心下惊怒难定,又有点担心。

那只海东青,不少人也有印象,进了宫后就没见过影子了。

这些年陛下甚少设宴,减少大笔花销,每年排场极大的秋猎也取消了,所以他们也无从得知那只海东青到底怎么样了。

若是那只海东青过得不好,甚至是死了,鞑靼使臣就有理由继续胡搅蛮缠了。

众人正暗自担忧时,就听一声划破夜空的鹰唳。

一只神俊的海东青如闪电般从空而降,还没等人有反应,便精准地一口叼走了乌力罕和几个使臣头上的帽子,旋即在周围的惊呼声里,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陆清则的手边。

但那只海东青只是拍拍翅膀落下来,并没有攻击人的行为,将几个帽子往桌上一丢,收起翅膀,歪歪脑袋,蹭了一下陆清则。

看其身形,有点胖滚滚的。

几个使臣惊呼怒骂,张口就是一段鞑靼语,

就连从小到大争权夺势,忍耐力惊人的乌力罕,眼皮也不禁狠狠跳了下。

看这记仇的样子,见面就叼走他们的帽子,必然就是当初那只海东青了。

不仅活着,甚至过得很滋润。

不暴躁就算了,还大鸟依人。

真是丢尽了草原的脸!

乌力罕气得咬紧了牙,露出个笑容:“没想到陛下竟将它养得这般好,只是海东青性格凶戾,最好关在笼子里,免得误伤人。”

陆清则微微笑笑,随手摸了摸小雪手感甚好的脑袋,自露面之后,第一次开了口:“听说在草原上,海东青是自由的象征,既然是自由的鹰群,若总是关在笼子里对它不好,对两族情谊也不好,况且雪将军并不伤人,只是调皮了些,方才应当是认出了三王子,想与三王子耍玩。”

说着,小雪仿佛听懂了陆清则在说什么,眯着眼蹭了下他的手,发出温顺的“咕咕咕”声,证明自己真的很温顺。

乌力罕和几个鞑靼使臣哑口无言。

下头诸位大臣看鞑子吃瘪,心里又是开心,又是复杂。

即使陆清则略微压低了声音,但优越清润的音色难掩,仍是听得他们心里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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