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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狼为患 第165节

陛下刚走,就耐不住暴露真面目,想要给他们立个下马威?

一群躁动不安的官员里,只有范兴言稳稳坐着,等着陆清则回来。

没等太久,外面便传来了脚步声。

交头接耳的朝臣们朝着殿门口看去。

外头的人恰好走了进来。

瞬时所有人瞳孔一震,窃窃私语逐渐消失。

从大殿门口走来的青年,穿着身绯红官袍,上绣仙鹤补子,腰佩玉带,勾勒得腰身单薄,步伐却稳而从容,有如仙鹤,风姿似月。

背光中,那张脸上戴了张银色的面具,只露出微抿的薄唇,与线条优美的下颌。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有些恍惚。

这道身影真是太熟悉、太熟悉了。

陆清则从前一手提携的下属下意识地站了起来,脱口而出:“陆大人!”

京中那些神神鬼鬼的流言,说陆大人命不该绝,终会回来。

陆大人当真回来了?!

陆清则单手摘下脸上的面具,平和地朝他们微微颔首:“诸位,许久不见。”

清冷皎美的面容从面具后露出来,整个室内都仿佛为之一亮。

这一下,剩下还如梦似幻中的所有官员都烫屁股似的,嗖地全站了起来,惊疑不定:“你、你……”

妖后是不是不知打哪儿听说了帝师事迹,故意装扮成这个模样?但也不对。

太像了,戴上面具,面前的人就是活生生的陆清则啊!

就算是存心假扮,也不可能一模一样!

“诸位不必惊慌,我便是陆清则。”陆清则轻描淡写道,越过众人,走到为首的空椅上坐下,话音一如既往的清润柔和,“蒋尚书,将国库的情况、漠北军费开支与此行西南粮草调度的情况报上。”

户部尚书正是陆清则从前的得力下属,闻声一个激灵,立刻挺直了腰板:“是!”

“漠北最新的奏报到了吗?”

另一个曾在陆清则手下的宋姓阁臣赶忙回答:“一刻钟前已送至文渊阁,目前情况胶着,鞑靼与瓦剌昨日再次夜袭,史将军领兵击退了两族联军。”

陆清则微一颔首,从露面起,他就把控住了众人的思维节奏,因此也无人打断,只是多少有些呆滞。

范兴言露出了笑意。

能看到怀雪回来,他心里很得安慰。

有过之前的流言铺垫,陆清则再次出现在人前,也没有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前些日子也有传,陛下之所有娶了这位新后,是因为他的命格正与陛下相合。

关于陛下的命格有缺的事,众人多多少少都听说过。

当年陛下忽然急召和尚道士入宫,为帝师招魂,这件事闹的动静不大,但也不小,他们身处京城,自然比乡野村夫知道得详尽许多。

其实并不是宁倦瞎编,而是确有其事。

当时一同入宫的,有个云游四方的道士,看过宁倦后,便说出了那番话。

陛下需要一个命格相合之人坐镇中宫,否则有损龙运与国运。

因着大伙儿追忆帝师,不满新后,对命格相合之说便嗤之以鼻,觉得陛下肯定是被这老牛鼻子给欺骗了。

但是现在……

新后就是陆清则。

陆清则就是新后。

他们哪有脾气,说一手培养陛下长大的帝师不够资格?

命格相合之人就是陆清则,总比个不知哪来的人强多了吧!

至于师生伦常的问题……

众人咽了口唾沫。

武英殿内静悄悄的,只有陆清则的声音与回答的大臣的声音。

殿内的官员,要么曾经是陆清则手底下的,被他一手提拔栽培,本来就亲近陆清则。

要么就是当年的政敌,被陆清则施过恩,在这三年里,因内心的罪责愧疚而不断煎熬。

两拨人诡异地沉默,盯着陆清则看个不停。

旋即生出个共同的意见:

现在大齐内忧外患,知道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况且陆清则回来了,命格又与陛下相合,那些问题算什么问题?

他们难不成还要再现当年的境况,满朝腥风血雨地围攻陆清则么?

没有人再为陆清则的身份吱声,武英殿内的初次商议相当和平。

商议完几桩要紧的大事,陆清则便示意众人回到各自的官署,不必逗留武英殿。

大伙儿才如梦初醒般,磨蹭了一下,期期艾艾的:“殿下……陆大人,您……”

陆清则失笑:“从前是如何叫我的,现在也如何叫便是。”

面前的人容颜极盛,清贵无双,看两眼都让人失神。

再次得以确认,大家伙瞅着陆清则,反而局促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呐呐地应是,随即揖手一拜,三三两两梦游似的飘出了武英殿。

全程只有范兴言一人稳稳坐着。

见其他人都出去了,范兴言才终于站了起来,望着陆清则,一阵鼻酸:“怀雪啊……”

陆清则想起,当年他最后一次见范兴言时,还答应了范兴言,待他孩儿出生,为孩子取名做干爹。

但他不得不走,也不想连累其他人。

回来之后,也不好告知。

陆清则敛了敛嘴角的笑意,歉意道:“抱歉,我……”

范兴言叹气:“你道什么歉?你没有做错过任何事,我虽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当年局势,你确实进退两难……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陆清则静默了下,含笑道:“听闻你夫人诞下了位千金?”

提到女儿,方才还面色沉重的范兴言又喜气洋洋了,摸了下鼻子:“我闺女长得像他娘,极为可爱,等下次你有空,随我回去看看,小囡还没见过干爹呢。”

陆清则指尖摩挲着茶盏:“我去,合适吗?”

当年因他的事,冯阁老的儿子,也就是范兴言妻子的哥哥,也被砍了头,旋即冯阁老被迫告病,很快便辞别了官场,也与范兴言断了往来。

范兴言低声道:“怀雪,你有所不知,陛下已是看在你和岳父曾为他出力的份上,减轻了处置,当年你被刺杀一事,与岳丈也……”

陆清则年纪轻轻,便手握重权,在陛下心里的地位也愈发重要,这让许多人感到了威胁和不悦。

冯阁老也是。

在还有共同的敌人卫鹤荣时,他们是站在同一战线的队友,陆清则得权,于他们有益,自然不会有人说什么。

但卫鹤荣倒下后,情况就不一样了。

甚至早在当初宁倦假戏真做喝下毒药,由陆清则代行大权时,冯阁老心里便已经开始对他有成见了。

驿馆刺杀一事,冯阁老虽未直接插手,但也在暗地推动。

宁倦只是对他儿子下手,已经是无比仁慈了。

陆清则回来之后,不必刻意追问宁倦,翻翻封存起来的卷宗,也了解到许多旧事,听出范兴言的未尽之言,便明了了。

人真是复杂难明。

两人各自沉默了会儿,陆清则抿了口茶,润了润嗓子,避开过往,说起正事:“兴言,有个人,不知道你是否了解。”

范兴言也从旧事里抽回神:“你说。”

“鸿胪寺右寺丞,房新禄。”

范兴言思索了下,摇头:“没甚印象,怎么了?”

“房新禄勾结鞑靼,上下买通十数人,偷得舆图。”范兴言是值得信任的人,陆清则也没有对他隐瞒太多,缓声道,“本来我以为,他不过是贪图钱财,但这些日子观察下来,又发现好似没有那么简单。”

这一番话让范兴言吓了一跳,他抓住重点,失声道:“舆图?!”

“陛下早已察觉,”陆清则安抚了他一下,“不过是引蛇出洞,不必担忧。”

宁倦放着人没处理,也是避免打草惊蛇。

没想到西南也出了事,现在这桩事便落到了陆清则手上。

范兴言接过陆清则递来的名单,扫了一眼,简直惊心动魄,看着上面熟悉的几个名字,脸色难看:“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怀雪,你说房新禄没那么简单,是什么意思?”

“房新禄年愈三十,也不过六品小官,一家六口,挤在城西旧宅,”陆清则不知不觉便学着宁倦,指节轻轻敲了敲茶盏边沿,“你觉得此人如何?”

这么一个存在感接近于无的小官,范兴言压根就没有注意过:“恐怕是资质不佳?”

“非也。”陆清则道,“我调出吏部往年的京察记录,发现他的记录被涂改过,将当年经手此事的人抓来询问,才知晓他曾有一次升调机会,调任户部,却拒绝了,最后机会落在另一个官员头上。”

要知道,户部这地方,无论上下,可都是肥差。

比在鸿胪寺好了不知多少。

不过是小小的变动,也没人在意,当年经手的人还吃了另一个官员的好处,自然更不会外传。

要不是陆清则忽然感到怪异,翻阅了所有记录,发现那一处涂改痕迹,都不会知晓这件往事。

他昨日白日里才发现这件事,和宁倦商议了一番,没多久急报就来了。

范兴言脸色微微凝重:“明白了,我会注意着名单上所有与他有关联的人。放心,你既将此事说与我听,我定守口如瓶。”

陆清则微微颔首,起身送走了范兴言,坐上轿辇回寄雪轩,处理剩下的杂事。

陆清则重现一事,隔着几重宫城,迅速传遍了朝野。

整个朝堂都沸腾起来了。

有相信那些神神鬼鬼之说的人,也有不信的人,得知此事,第一反应就是纠结百官,反对陆清则掌权,将他弹劾下来。

但朝野内更多人的态度是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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