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饲养指南 第77节
风竹楼的花架底下,花盆里开着大片的牡丹,娇艳欲滴,正迎风搔首弄姿。
温千晓闯进来,看也不看,一铲子下去就把娇滴滴的牡丹给请了出去,种上焉巴巴的小草,把灵石碾成细末混着泥土培进去,浇了水,还把盆放到了宁和殿的白玉床上,用锦被仔细裹好。
燕归竹闻讯赶来,乍见还以为自家尊上疯了,抱着个破盆子自言自语,当即痛哭流涕,刚劝了两句,就被魔尊抄家伙打了出去。
“给本尊滚!!!”
这一声怒斥荡气回肠,余音绕梁三日,实在不像是有病的样子,估摸着只是有了什么新的癖好。
燕归竹欣慰之余,回到城主府,又搜集了不少有关农耕和种植的书籍,勤勤恳恳整理好,一箱箱送去无名宫。
温千晓抱着盆枯坐了两天两夜,直到花糕拖着鼻涕来找他要饭吃,才记起来宫里还有这么个小家伙。
花糕顺着床幔爬上床,又爬他腿上,张嘴道:“啊!”
温千晓:“……”
好在盆里的小草稍微精神了一些,可以出去晒太阳了。魔尊大人想了想,命人熬了些灵谷粥,送去花园的亭子里。
温千晓一边坐在亭子里喂花糕,一边抽空看着晒太阳的霜草,因为这小家伙喜欢抓自己的头发玩,他还把头发稍微盘了一下。
余临渊来拜访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他沉默片刻,道:“魔尊真是……好雅兴。”
“本尊很忙的。”温千晓替花糕擦了擦嘴,又帮她整理了一下衣服,示意她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花糕打了个饱嗝,高高兴兴跑去别地儿撒欢了。
“方才那位就是——”
“不错,她就是见过你师兄的那只妖兽。”温千晓懒洋洋地往软垫上一靠,“为了让她早日长大学会说话,本尊真是操碎了心。哎,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着实不易。”
“……”望舒仙君有点不太适应这么接地气的对话,轻咳一声,才道,“真是辛苦。”
“逍遥呢?”
“他说要回一趟家。”
温千晓皱起眉,道:“你居然就这么放他回去了?”
余临渊不解道:“有何不妥么?”
“不妥,当然不妥!”温千晓直起身,恨铁不成钢地训斥道,“本尊帮你破除禁制,要花费好几天的工夫。那只色狐狸不在,花糕怎么办?谁来喂?你来吗?”
余临渊:“???”
作者有话说:
爽了!
第101章
望舒仙君被震住了。
半晌,他偷偷瞟了一眼正在吭哧吭哧爬树的花糕,迟疑道:“魔尊宫中这么多人,没一个会带孩子的么?”
“花糕不喜欢被生人抱。”温千晓苦恼道,“除了以前相熟的几个,就连燕归竹靠近都会被揍得满头包。”
余临渊:“……”
余临渊:“本君把阿遥叫过来吧。”
接到传讯时,九尾狐妖正心事重重地蹲在狐狸洞口,唉声叹气。
“唉……”
“唉唉……”
“怎么会这样……”
那日亲眼见证了丹霞之死,狐逍遥受了不小的惊吓,回去之后噩梦连连,昨天半夜惊醒过来,嘴里还死死咬着自己的尾巴。
它茫然地眨巴了一下眼睛,一滴眼泪流下来,打湿了皮毛。记忆碎片如流星划过夜空,片片拼凑,蓦地闪亮。
他终于记了那么一丁点儿来孽海以前的事。
色狐狸呆滞片刻,从被窝里爬出来,将那点儿可怜的记忆反反复复搜刮数遍,最后定格在一条沾着血迹的雪白尾巴上。
糟糕。
自己好像真的偷走了桑景的尾巴。
但是后来藏去了哪里,却是半点印象都没有了。
它有点儿不安,横竖睡不着,慢吞吞地走到洞口蹲坐下来,望着月朗星稀的夜空出神。东方渐渐泛起鱼肚白,远山喷薄出了绚烂的朝霞。
色狐狸就这么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坐到了天明,想了一整宿的尾巴,想得狐狸都困了。它叹了口气,正准备回去补个觉,灵兽契印忽然亮了一下。
“有事,速来。”
是余临渊的声音,温柔又好听,像在耳畔说悄悄话。
色狐狸本就在琢磨桑景的事情,乍听见人家师弟的声音,顿时心虚地摇了摇尾巴,又蹦了两下,跳到桃花树上,摇落了一地烟粉。
灵兽契印又亮了。
“怎么不说话?嗯?是还在睡觉吗?”声音里似乎含了几分笑意。
色狐狸耳朵一痒,一脚踩空,“噗通”从树上掉下来了。它滚进桃花堆里,又迅速爬起来,叼过一只昨晚吃剩的鸡翅,匆匆忙忙下了山,一边抱怨道:“在的在的,你不要吵,不许说话了。”
望舒仙君挑了挑眉毛。
他不记得之前的事,还得好好调养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过来,因此对狐逍遥除了名字以外,几乎什么也不知道。
这只小狐妖似乎……很是大胆啊。
“怎么了?”温千晓见他神色不太对劲,略一思忖,以为是色狐狸回到孽海后本性难移,又跑出去鬼混了,安慰道,“没事,狐族都这样。”
“嗯?都喜欢睡懒觉么?”余临渊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追问道,“你说狐族都怎样?”
魔尊大人眉头一皱,立即改了口:“就——狐狸样儿。”
余临渊:“……?”
“对了,本尊那日走得匆忙,还未问过你,牧逐流如何了?”温千晓岔开话题,“他与本尊的道侣有点旧怨,还有账没算。”
“他活得好好的。本君对他有诺在先,所以让他拿了仙骨离开了。”余临渊瞧了眼在院子里晒太阳的霜草,“我和他也有些私仇,下次相见,定会取他性命。”
温千晓怅然道:“还要等下次啊。”
余临渊道:“你给的筹码太少,不然本君也可以当场翻脸。”
温千晓:“……”
“不过,”余临渊话锋一转,笑起来,显得神秘兮兮,“你可知他一介凡人,要了丹霞的仙骨有何用处?”
温千晓神色微怔。
这也是他最为不解的地方。牧逐流跑了还是小事,要是拿着仙骨在谋划别的什么,余临渊这样轻易放走了他,岂非大意?
“你知道他想做甚?”温千晓问道。
“猜的,但也八九不离十。”余临渊悠然自得地喝了口茶,“仙凡有别,最大的差别就在于有没有修炼出仙骨。以牧逐流的资质,他这辈子都休想修炼出仙骨,时日一长,难免会动点歪门邪道的心思,想拿别人的来用用。”
温千晓错愕。
什么叫拿别人的仙骨??
他斟酌着,谨慎开口道:“你的意思是,有一门邪术,可以夺走别人的仙骨,拿去安在没有仙骨的人身上?”
“嗯。”
“若真有这样的邪术,将来云境恐怕会大乱。你不担心?”
“不担心。”余临渊道,“仙骨归位是大事,连明心都觉得棘手,岂是牧逐流一个云境门槛都没摸着的门外汉能做到的?何况,即便他真的侥幸成功了,天道也不会认,云境亦不许他进。”
见他如此笃定,魔尊大人愈发感到好奇,追问道:“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望舒仙君被问得不耐烦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直接道,“因为那门邪术是我写的。本君自己琢磨出来的东西,究竟能到达何种程度,还能不清楚吗?”
温千晓:“???”
温千晓:“你到底是仙君还是魔物?”
“自然是仙君。”余临渊又是一笑,在果盘里挑挑拣拣一阵,拣了枚红果儿,尝了一瓣,顿觉满口生津,“早些年刚入云境,年少轻狂,写了不少离经叛道的东西,包括取骨这类邪术。牧逐流问我讨要丹霞仙骨的时候,我便想到了。唔,这果子叫什么名?”
“猪儿草。”魔尊大人没好气道,“所以不管牧逐流能不能融合仙骨,他都没法儿去云境烦你,只有本尊需要日日提防。仙君真是好小的心眼。”
“是谁趁人之危,用几个小小的筹码,轻易换得了日后云境对孽海的忍让?”余临渊放下红果,笑了笑,坦荡道,“本君的许诺能为孽海带来成百上千年的安宁,区区牧逐流,魔尊不会不肯解决吧?”
只是一点无伤大雅的小把戏罢了。
“行。”比起一声不吭背后阴人的,温千晓更喜欢这样摆在明面上说开的,“那这事本尊帮你解决了。仙君日后记得常往来,逢年过节的多带逍遥回来看看,莫要疏远了关系。”
“嗯。”余临渊应了声,目光却落在亭子外面的盆栽上,“它好像在叫你。”
只见霜色小草软趴趴地倒在盆沿儿上,有气无力地招摇着叶子。
温千晓:“?!”
温千晓登时大惊失色,掐了个诀,直接闪到花盆旁边,抱起盆慌慌张张道:“阿霜!阿霜你没事吧!?”
霜草转了个向,把自己挪进阴影里,发出了微弱的抗议。
它被晒晕了。
“本尊有事失陪。仙君稍候片刻,一会儿自会有人带仙君去客居。”魔尊大人飞快地念完客套话,带着盆栽一溜烟消失了。
开什么玩笑,两界之尊相会哪比得上老婆重要!
风风火火地回到风竹楼,温千晓取来泡过灵石粉末的水,拿着瓢给霜草仔细地浇了水,又撒了一把灵石粉末上去。
粉末细碎如星的,飘飘洒洒地落下来,一直不说话的霜草忽然打了个喷嚏。
“阿嚏!”
温千晓吓得差点把盆摔了。
小草扭了扭,比前两日多了几分灵气,似乎还不太适应许久未见的本体,须臾,才小声质问道:“你为什么把我扔在太阳底下?”
那声音很细很轻,稍不注意就会遗漏过去。
温千晓许久未曾听他说话,欢喜得很,凑到小草跟前,亲昵地唤道:“阿霜,阿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