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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将军掳走之后 第117节

糜台却不敢这么轻视元里,忍不住再劝道:“主公!我冀州如此富有,入冬前粮仓皆满,尚且腾不出手脚插手并州一事,而幽州却还有余力能让楚贺潮攻打并州,元乐君此人虽年纪小,他的手段却了不得啊!”

吴善世仍然不怎么在意,让他对付楚贺潮还行,让他去对付一个刚立冠的小娃娃,那他吴善世岂不是脸面都不用要了?

吴善世摆摆手,让糜台不用多说,转头询问一直没有说过话的麾下第一谋士韦继,“阿叔怎么看楚贺潮攻打并州一事?”

韦继今已六十有三,白发枯槁,长须也染白。他闭着眼睛弓背坐着,好似小憩。直到吴善世出声询问,韦继才缓缓睁开眼睛,浑浊的双眼在人群中看了一圈之后,最终定在了周公旦的身上,慢吞吞地道:“老夫想要先听一听周文宁如何说。若我没有记错,周文宁以前可投奔过元乐君吧。”

众人的目光不由向后,聚集在了周公旦的身上。

半年前,幽州广阳郡郡守蔡集前来冀州投奔吴善世,为表诚意,告诉了吴善世天子即将去世的消息,还有幽州内的各种情况。

蔡集知道的事情很多,即使大多只知道个表面,也让吴善世等人对幽州内有所了解。

更重要的是,蔡集带来了一条价值千金的消息——楚贺潮和元里已生嫌隙。

就因为这条消息,吴善世以贵客之道收留了蔡集。没想到几天后,这个叫周公旦的谋士也骑了一头驴,带着两箱子名为棉花土豆的东西前来投奔了吴善世,并带给了吴善世比蔡集所知更为详细清楚的元乐君所做的事情。

吴善世起初也没信他,而是询问了蔡集,蔡集告诉吴善世,周公旦确实做过元乐君的谋士,但也仅仅只做过几个月罢了。

只做过几个月的谋士,能对上一任主公有多少忠诚?

吴善世的心放下了一半。

周公旦长得好,人也聪慧,尤为会说话,短短半年之内,让吴善世越来越喜欢他,已然在吴善世的谋士团中占据了一位之地。

但糜台、王云、韦继等心思缜密的谋士,却难以这么轻而易举地就相信周公旦。

此刻韦继问周公旦,也是想要试探周公旦一番。

周公旦本在品茶,闻言惊讶地挑挑眉,随即便连忙站起身行礼,嘴中自谦道:“小子见识粗鄙,怎敢在诸位眼前卖弄?小子不敢说。”

韦继声音困倦,仿佛寻常老者一般无害,道:“无事,你尽管说一说。在座之中也只有你对幽州、对元乐君最为熟悉,不管说得好与不好,主公都不会怪罪于你。”

吴善世颔首,“文宁但说无妨。”

周公旦推辞不掉,便道:“那小子便献丑了。”

他又行了一礼,脊背缓缓挺直,目视韦继与吴善世,目光灼灼地朗声道:“主公何不趁楚贺潮攻打并州之际,幽州空虚,派兵攻占下幽州之地呢?”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第104章

吴善世也被吓了一跳,“这……”

周公旦微微一笑,“幽州乃是军事要塞,比并州重要许多,更何况幽州就是楚贺潮与元乐君的大后方,只要能攻占下来幽州,这二人又有何惧?主公,这可是大好的机会啊。别看幽州以往过于荒凉贫困,如今不同于往日,元乐君在幽州内整改了许多东西,只看他用幽州一块地便能做到如今这程度,便能看到幽州的潜质了。”

吴善世心动了,但他很快又叹了口气,“冀州粮食短缺,并州都无法插手,还能拿下来幽州?”

“这也是小子觉得自己想法粗鄙的原因之一,”周公旦也跟了叹了口气,极其可惜地摇头道,“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在眼前,幽州的目光全放在并州之上,楚贺潮带着兵马离开,幽州内只有雪灾和难民……只可惜我们没有粮食发兵啊。”

吴善世越看他可惜到心疼的模样就越是心动,忍不住再次问王云,“当真凑不出粮食发兵吗?”

王云苦笑摇头,“当真凑不出了。”

吴善世喃喃,“可惜……太可惜了……”

“即便凑得出粮,这会也不能攻打幽州,”韦继咳嗽了几声,声音如枯树般苍老,“过年那会的事主公忘记了?李立杀了楚王夫妇,还试图拿宦官顶罪,用重金招揽楚贺潮与元乐君,但被这二人言辞拒绝了。他们的忠义之名传遍天下,主公这会儿去打幽州,就是去打北周的忠臣,这是想告诉天下人你是要造反吗?”

吴善世冒出一头冷汗,先前的动心早已消失不见,“阿叔说的对。”

韦继浑浊的目光又看向了周公旦,“你这想法虽好,但如今却不能做。你可还有其他想法?”

周公旦手心中泌出了汗意,面上却不露分毫。他细细思索了一番,“如今我们无法阻止楚贺潮攻占并州,这件事既然已成事实……如果无法从外部阻挡他们,那便只能从内部使其分崩离析了。”

韦继眼中精光划过,“你且仔细说说。”

周公旦低头恭敬地道:“小子跟从过元乐君,这是诸位都知道的事情。但有一件事,小子一直未曾同主公说。”

吴善世略显好奇,“什么事?”

周公旦道:“元乐君同楚贺潮不和,已暗生嫌隙。只是背后说旧主闲话终究不好,小子因此也一直没说。”

真实情况自然不是如此。

周公旦来到吴善世麾下时,借着一同从幽州投奔到冀州的经历接近了蔡集,又用自己也是贪污逃亡的理由和蔡集拉进了关系。

蔡集是自己贪污,便认为天下没有不贪污的人,他对周公旦所说的话深信不疑,因为他们都有着相同的经历,周公旦和蔡集的关系也是越走越近。

近了之后,周公旦便在蔡集口中得知,原来蔡集认为元里同楚贺潮的关系并不好,还将此作为投奔吴善世的投名状。

这样的好事,周公旦怎能不加以利用?

韦继、糜台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周公旦这话和蔡集的话对上了,不是说谎。

糜台神色肃然,佯装初次听闻此事:“此事当真?”

“周某不敢说半句假话,”周公旦字正腔圆道,“前不久,元乐君又在幽州的地盘上被封为了燕君候,他分明不是杀死匈奴首领的主力,但得到的封赏却比楚贺潮得到的更多。李立这般挑拨离间的手段下去,只怕元乐君和楚贺潮之间的嫌隙已然更深。”

几个谋士再次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了笑容。糜台缓声道:“文宁继续说吧。”

周文宁笑容意味深长,“幽州是楚贺潮的地盘,但却让元乐君获得了燕君的称号,在下不信楚贺潮能够忍下这口气。主公,我们如今只需要静待楚贺潮拿下并州即可,等他一拿下并州,主公再同天子上书,表元乐君为并州刺史,如此这般,我们既送给了元乐君一个人情,又无需我们用什么手段,他们二人就要内讧起来了。”

“妙!”王云不由眼睛一亮,“楚贺潮辛辛苦苦打下的并州,最后却又成了元乐君的东西,他怎能心甘情愿!一旦这二人分崩离析,他们便不足为惧。楚贺潮没了元乐君只是一介武夫而已,元乐君没了楚贺潮也只是个毛头小子罢了,到了那时,主公蓄力而出,岂不是能一口吞下幽、并两地?”

吴善世也觉得此法可成,堪称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他满意地点点头,“阿叔,我觉得此计可成,你觉得如何?”

韦继想了许久,才慢悠悠地道:“那便按着文宁的意思来吧。”

吴善世点了点头。

韦继闭上眼睛,疲惫袭来,“文宁机敏聪慧,堪称是主公的又一良将,主公可不要忘了赏赐文宁。”

周公旦立刻道:“小子不敢。”

吴善世起身走到周公旦面前,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什么不敢的,我给你的赏赐你就尽管拿着,我可不像你那旧主一般,看你多拿点东西便怀疑你是贪污。”

相反,吴善世很喜欢手底下这些人对钱、美人或者是权力表现出欲望。

只要他们有所喜爱,吴善世便觉得能更好地掌控他们。

周公旦动容地道:“多谢主公,主公心胸之大气乃天下之罕见。”

吴善世哈哈大笑。

周公旦又行了一礼,低下头,心中那颗紧绷的巨石终于放了下来。

他这会儿只庆幸如今乃是冬季,无人能够看得他早已被冷汗浸湿的里衣。

但终究,他达成目的了。

周公旦笑容满面地起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为吴善世的赏赐而开心。

*

攻打并州算得上是辛州和关之淮驰骋沙场的生涯中最为轻松的一役了,四月中旬,并州已然被他们拿下。

他们彻底扫平了并州内的起义军,以及那些胡作非为的胡人。

这场战斗完全是在碾压,无论是起义军还是胡人对上他们很难有还击之力。不止是因为他们被雪灾影响丧失了部分作战能力,也是因为幽州兵的可怕。

从骑兵到步兵、从士兵的技能体格力气到装备,样样都超乎了并州起义军和胡人的想象,他们被打得只能痛哭求饶。

不说他们,带兵作战的几个将领也是大吃一惊。

他们带的是新兵作战,本以为会死伤惨重,出现诸多问题,没想到真正打起来的时候这些新兵的表现却很顽强。他们越打越是流畅丝滑,短短几个月,这些新兵已然被战场历练得有了精锐之师的模样。

辛州又惊又喜,知道这些士卒是关之淮和汪二练出来的后,连忙向他们请教是如何练兵的。

关之淮面色复杂,汪二则笑眯眯地道:“这些兵虽然都是我与关大人练出来的,但功劳不在我们身上,因为我等都是按照我主的方法来练兵的。”

“元大人?!”辛州惊异不已,“元大人竟在此方面也有所涉猎吗?”

一说起主公,汪二便骄傲不已,他道:“我主在诸多方面都很精通。”

就是连给母猪接生,他们主公也会!

这谁能比得过!

辛州大为佩服,“不愧是元大人。”

哪怕一向不怎么会说好话的关之淮,也难道肯定地道:“他确实是天纵奇才,万里挑一。”

楚贺潮从他们身边经过时,就听到他们在夸赞元里。脚步一顿,不动声色地插入,“你们在聊些什么?”

他一来,几人都有些拘谨,“只是在聊元大人所教的练兵之法而已。”

楚贺潮听到这话就笑了,“他那会儿刚征兵之时,就跟我说要练出一支精锐之师,元乐君说话算数,这果然是一支精锐之师。”

怕是在战场上再磨炼磨炼,便有势不可挡的气势了。

楚贺潮一说起元里,便遏制不住疯狂的思念之心。他当即下定主意,同关之淮和汪二道:“明日我先带着辛州回去,你们二人留在并州驻守,直到幽州派人来接手并州后你们再离开,懂了吗?”

这二人点了点头。

次日一早,楚贺潮便归心似箭地带着骑兵与诸多战利品离开了并州。

十日后,他们终于回到了幽州蓟县。

元里听到他们要回来,一早就在城门前迎接,远远的,他就看到了楚贺潮一行人的身影。

待那一行人近了之后,他便看清了领头的楚贺潮。

楚贺潮下巴上青色胡茬点点,下颔紧绷,双目锐利,透着一股刚从战场上下来的肃杀之气。

猩红的披风飞扬着,他穿着盔甲,身高马大的如高山巍峨,手指圈着缰绳,正牢牢地朝城门前看去。

见到元里之后,这双藏着寒星的双目忽然变得火热无比。楚贺潮双腿一夹马腹,扬起马鞭,黄沙滚滚,他率先跑到了元里的身边。

风沙扬起,元里的衣衫被风吹起,他闭上眼睛遮挡着风沙。

楚贺潮灼灼地看着他,从头发丝到脚尖,从袍脚到领口,只觉得没有一处不和他的心意,没有一处不让他热血躁动。

男人没有说话,元里却能感觉到他有如实质的目光一寸寸地在自己身上扫视,大庭广众之下竟然有种被扒光了衣服的感觉。他眼皮颤了颤,面上浮上淡淡红晕,缓缓睁开了眼,有些不自在地道:“回来了?”

楚贺潮哑声笑了笑,“嗯,回来了。”

元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缓了一会儿,才道:“你受伤了吗?”

“这事回府再聊吧,”楚贺潮朝他伸出了手,嘴角微勾,正儿八经地,“走回府中太慢,嫂嫂不如与我同乘一匹?”

元里定定神,伸手搭上了他的手。

楚贺潮手臂用力,猛地将元里拉到了马上,扬鞭一抽,“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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