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将军掳走之后 第196节
袁丛云拔刀上前。
面对越来越近的大刀,陈王咳嗽了几声,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好笑,真是好笑。昨日能看到那么一幕,我今日就是死也不冤了!我去了黄泉可要好好看看,看看你们的结局又是如何!是否会被天下人谩骂,是否会众叛亲离,天底下的人怕是都没有想到,你们名义上的叔嫂二人,竟然会是那种……”
他的话说到一半,楚贺潮就快步上前夺过了袁丛云手中的大刀,雷厉风行地一刀将陈王头颅砍下。
头颅在地上滚了滚,陈王脸色的大笑还诡异地停留在面容上。
鲜血溅在了楚贺潮的眉间,楚贺潮撩起眼皮,晦暗不明地扫过所有人。
元里的神色也没有变化,他眯起眼睛,定定看了陈王头颅一会儿,也抬起头四下看了一圈。
寂静。
除了虫鸣鸟叫,无人敢说话。
有人脸上茫然,有人脸上平静,还有人脸上骇然。
元里缓缓笑了出声,抬步走上前拎起陈王头颅看了看,随后潇洒地扔给了林田,“拿着石灰裹好,我们回去收尾!”
这一声打破了古怪的静默,林田响亮地应了声是。
元里的一举一动表现得极其寻常,寻常得像是陈王刚刚那番话只是谣言而已。
贾青和袁丛云收起面上的惊愕和心中的骇浪,大大地松了口气。他们以为那是陈王故意造谣,刚想当做没听到陈王那番话时,却见元里忽然拉住了楚贺潮的手臂。
他白皙如玉的手从楚贺潮的手臂向下,最终握住了楚贺潮伤痕累累的丑陋的手。修长的五指张开,缓缓插入了楚贺潮的指缝之中。
楚贺潮微怔,随后毫不犹豫,也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第183章
陈王说错了一句话。
登临高位,有七州在手,还需惧怕什么?
在绝对的强权面前,所有人都会闭上自己的嘴。
元里光明正大地牵着楚贺潮的手,笑盈盈地往外走去。
到了如今,他已经不需要再顾忌什么了。
就像是还不知道他们关系的贾青、袁丛云、顾越等人,纵然一直欲言又止,但终究没有说一句驳言。
他们用了两日俘虏了敌军,静待庐陵城火灭。第三日,一行人离开庐陵,重返战场。
杨忠发、关之淮、何琅三个人还在带兵和扬州士卒缠斗,在冷兵器时代,像这样的大战即使交战半个月一个月也是寻常的事。
他们带着陈王的头颅一出现,扬州士卒便一片哗然,群龙无首,绝大多数人已知颓势难抵。
但如元里所料一般,陈王的部下之中果然有亲信拼死反抗想要给陈王报仇,但最终也被镇压了下来。
等到一切都结束,这场战争已经持续了半个月。
元里所带来的三十万精锐之师,死亡两万三千四百人。
扬州士卒二十余万,则死伤过半。
在长江一战中,死亡总人数一共有八万五千七百人。
这是个巨大的数字,战死的尸体几乎随处可见,能堆满整个扬州的治所建康。
扬州靠江的岸边,江水都被染成了红色,过了许久血色才慢慢散去。
因为死的人过多,即便赢了战争,元里的心情也很是沉重。
八万五千七百人啊,活生生的八万余众,每一个数字就是一条人命,亲眼目睹战场时,这些数字沉重如山。
就算只看元里带来的军队,也死了两万三千四百人。
这两万三千四百人放在三十万人之中好像并不是很多,对比陈王的损伤,他们只死了两万多人无疑是令人自傲的成绩,足以见得元里麾下士卒的强悍精锐。但这次战争的损耗,却是自元里招兵以来伤亡最大的一次。
两万三千四百人,每一个都是元里用无数心血培养起来的士卒。他们帮元里取得了胜利,但他们的名字并不会被后人记下,这场战争注定会登上史册,但在史册之中,战死的士卒也只会变成一串冰冷的死亡数字。
这一战,元里彻底胜利了,但他并不为大胜而高兴,他只为战争结束而松了口气。
还好攻打陈王一事还算胜利,还好能提前结束战争,还好能减少更多的死伤人数。
终于结束了。
这一战之后,他们可以休养生息了。
给战场收尾后,元里和楚贺潮便去建康寻找天子和秦沛、秦孟两个皇室中人。
等找到陈王关押秦氏子孙的地牢时,元里才知道秦沛、秦孟以及其他秦氏子孙不堪受辱,早已死在了地牢之中。
元里倒不是很惊讶。
陈王既然决定造反,肯定会给儿子铺好路。陈玺性子平庸,这些秦氏子孙留着终究对他不利,陈王除掉这些人只留下皇帝一个吉祥物也是意料之中。
既然这些人死了,元里也不在地牢多留。转眼便去陈王府中找到了天子。
陈王府被改造成天子的小宫殿,处处奢靡,江南风光尽显,假山流水,小桥花林,一步一景之间样样都精美而温婉。
天子即便是个吉祥物,那也是北周名义上的君主。对待天子,陈王自然不敢将其关押在地牢之中,但陈王却可以将天子囚禁在陈王府中,令士卒看护,不让天子外出一步,不让天子与外人传递只言片语。
整日里无人敢与天子说话,两个皇叔及其他亲眷都因为自己而身陷大牢,又得知了陈王表里不一,对自己的性命虎视眈眈……元里找到天子的时候,天子已经被陈王关得战战兢兢,精神都出现了问题。一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便哆嗦着抱头缩在墙角椅子后,不断喃喃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元里与楚贺潮对视一眼,元里轻声喊了一声,“陛下?”
天子浑身一颤,小心翼翼地转过头。看见元里时,他愣了愣,犹如见到救星一般,“元卿……”
但下一瞬,天子又看见了一身凶煞之气的楚贺潮,顿时又被吓得把头埋了下去,浑身发抖,“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楚贺潮皱起眉,“陛下?”
天子这下连话都不敢说了,脸色煞白,像是马上要晕厥过去。
元里给了楚贺潮一个眼神,让楚贺潮先行出去等着。
楚贺潮懒洋洋地看了眼屋内的内侍,把他们也给带了出去。
房门轻轻关上,过了好一会儿天子才胆怯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屋内只有他和元里后终于鼓起勇气站起身,握住元里的双手就哭了起来,“元卿,你是来救朕的吗?朕求求你快把朕带走吧,去幽州也好,去并州也好,哪怕去草原上茹毛饮血朕也不想再待在扬州了……朕、不不不,我不要做皇帝了,我真的不想做皇帝了,元卿,你救救我吧!”
元里眼中一闪,温柔地安抚道:“您是天子,怎么能不做皇帝?”
天子拼命摇头,哭得可怜极了,“不,我不要做天子,元卿,我不做天子行不行?!”
元里安抚了他许久都没有让天子平静下来,他仔细地观察着天子的神情和状态,确定天子并不是在装模作样试探他,而是真正的恐慌排斥。
看样子陈王的所作所为,是当真让天子产生阴影了。
直至天色昏暗,天子还在拼命攀着元里手臂求救,涕泗横流,最后自己都哭晕了过去,晕过去之后嘴里还在喃喃着“我不要做皇帝,不要杀我”。
元里揉了揉眉心,让内侍进门伺候天子。
楚贺潮走过来,低声问道:“疯了?”
“没疯,但快被吓疯了,”元里苦笑道,“一直喊着不要做皇帝。”
楚贺潮眉头一挑,意味不明地道:“倒不是一件坏事。”
元里嘴角笑容似有若无,在黑暗之中迷人至极,他轻轻朝楚贺潮眨了眨眼,“郭茂能说会道,明日让他来安抚天子吧。”
楚贺潮啧了一声,薄唇扯起坏笑,“你坏心思还挺多。”
元里想了想,诚恳地道:“我这都是跟你学的。”
楚贺潮面不改色地抬手摸了摸元里的脸,顺便捏了下元里的嘴唇,土匪语气道:“学得不错,下次再多学点。”
次日,郭茂便被派来面见天子了。
天子瞧见不是元里后,心中失望,面上也带出了几分神色。
郭茂眼尖地注意到了,他笑呵呵地上前见礼,温声细语与天子拉近关系。
当初元里之所以亲自去征辟郭茂,原因之一便是郭茂有一口好口才,其二便是郭茂擅诡道,并不在乎君子之道,哪怕是对待天子也敢抛弃文人底线哄骗。
天子哪里能抗住他的甜言蜜语,不过几日,天子已经将郭茂当做自己人看待,一股脑地将自己忧心的事全告诉了郭茂。
天子本来就不是做皇帝的料,他是兄长被害之后才被匆忙推上皇位的皇子,登基之时不过十二。如今因为自己之故,其他皇室子孙都被贬为庶人,死的死,伤的伤,秦氏只留下他一个独苗。天子在梦中总会梦到祖宗先帝的怒斥和其他皇族众人被逼死的画面,他被吓得肝胆俱裂,总觉得下一个死的就是他自己。
郭茂故作为难地道:“皇族中人只剩下您一个,您若是不做皇帝,那谁能做皇帝呢?”
天子如惊弓之鸟一般,猛地瞪大了双眼,往身后瑟缩了一下,“可是朕、可是朕……”
郭茂叹了口气,“您是天子,自然要好好地做好这个皇帝。皇族之中已经没了其他人,您要是不当皇帝,能当皇帝的还有谁?难不成您想像尧舜一般将皇位禅让给他人吗?”
天子一愣,禅让?
郭茂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道:“还请您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天下如今正是需要您的时候。如今四处战火纷争不断,国家千疮百孔,满目疮痍。百姓更是饿殍遍地,土匪四起,这都需要您代为整治的啊。臣在幽州处理政务时,只一个幽州的政务便让臣辛苦至极,需要成日成夜地处理公文,当天下十三州交到陛下的手中时,陛下定当会更加劳累,但这是天子应当做的事,还请陛下做好准备,担起天子之责。”
天子抖了抖,只觉得身上压下了数座大山,让他喘不过来。
他不想处理公文,也不想没日没夜的劳累,更担不起平定战火和安抚百姓的职责。
天子坐立不安,忽然眼睛一亮,小心翼翼地道:“可是朕从来没有处理过公文,朕能将公文交给其他人处理吗?”
“当然不能,”郭茂脸色一正道,“这些事都需要天子亲自去做,您怎么能够推辞?陛下不必担忧,没有人天生就会做这些事,之后尽快学着做就好。臣敢问陛下一句,您可学了四书五经?学了大周律法吗?”
天子苦着脸摇头,“朕都没学过,朕不喜欢读书写字。”
郭茂又叹了口气:“您是天子,这些也是要学的。您平日里没学这些的话,那都是在干什么?”
天子唯唯诺诺地说了。
他平日里除了睡就是吃,要么是看美人歌舞,要么是看俳优解闷,斗蛐蛐斗鸡,怎么享受怎么来。
扬州的温泉美景,他可都是享受遍了的!
如果不是陈王突然露出獠牙,把天子给吓得心神不宁,天子在扬州快活得他都不愿意离开。
陈王确实是有意而为之,想要将天子养废。但天子确实喜欢这些,谁能不喜欢奢靡无忧的生活呢?
也因此,一听到当皇帝要处理公文要学习四书五经,天子顿时觉得排斥了起来。
“这……”郭茂神色沉重,眉头紧皱,“陛下以后不要再这么做了。国家还未安稳,正是外忧内患,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时,斗蛐蛐、斗鸡、看歌舞和俳优这些都停了吧,陛下应当将心思都放在天下上才对。要是当皇帝的一个做不好……您想想造反的白米众,想想李立、吴善世和陈王这些狼子野心之人,他们都会想尽办法从您手中夺走皇帝之位,让您面临和先帝一个结局啊!”
他越说,天子越害怕,身体抖得越厉害。
父皇死亡的样子浮现在他脑海里,兄长被杀害的样子也紧跟着出现,随后便是其他皇室中人,是李立阴森的面孔和陈王的表里不一……
天子脸上的冷汗越来越多,脸色发青。忽然之间,天子猛地站起身,双眼发亮,狂喜至极地抓着郭茂的手臂道:“朕可以禅位!朕可以把皇帝之位禅让给别人!!!”
郭茂好似被吓了一跳,磕磕巴巴道:“禅、禅位?”
天子激动地点着头,他面色涨红,笑容压也压不住,“朕把皇帝之位交给其他人不就行了?!朕做不了皇帝,但一定有人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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