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倒计时 第125节
“衙门不是被烧了?”
“抢救及时,没烧太严重。”
静默一阵,赵白鱼开口:“王月明给我的罪证里记录了四省三十八府从二品大员到九品芝麻官,从漕司、发运司到各府衙门所有收受贿赂的官吏,我连夜誊抄一份,你带兵去拿人,尽可找钦差借。另外通告洪州百姓,五日后辰时三刻,本官代钦差问审东南官场。”
“得令。”
***
伍都虞执行力高效,拿到名录便连夜启程,不缺人手的情况下,陆续将四省三十八府犯案官吏共九百一十八人召至洪州府。
洪州衙门。
衙门前院跪了一批官吏,前方是明镜高悬的牌匾,牌匾下方供着一柄明黄色的尚方剑,身后是两面鸣冤鼓,头顶则是灼灼烈日。
五六月的南方天气尤其古怪,上午还是瓢泼大雨,中午这会儿便是晒得头发晕的烈日,空气闷热,一丝风也没有,但东边的天空已被乌云占据,西边的天则是朗朗晴空,实在泾渭分明。
知了在树上鸣叫,底下跪了一个多时辰、身上还穿着很厚的官服的官吏已然受不住,唇色惨白,不住擦着额头的冷汗。
钦差没出面,只有一柄尚方剑镇着,但无人敢动。
直到有人熬不住摔倒在地,被营兵一盆冷水浇醒,浑身湿透,狼狈不堪,最前头披头散发的山黔冷笑说道:“钦差要拿人便拿人,要问案便问案,何必这般作践人?都是天子门生,正儿八经会考出来的举子,见官尚且不跪,怎容得钦差这般作践?”
“都是禽兽不如的畜生,还能比谁高贵?”
突如其来的声音从旁插入,山黔抬头看去,诧异于来人不是钦差,而是赵白鱼。
“你是主审?”山黔讽笑:“连你也坐不住,是想着趁此机会挣个从龙之功?”
赵白鱼负手站在山黔面前,垂眸看他:“江西安抚使山黔山大人,自你赴任至今四年,收受赣商银两,对赣商联合发运司利用漕船走私等罪行视而不见,敷衍塞责,尸位素餐,对治下县县官和盐商联合昧下平头百姓的私人盐井,杀其全家,污蔑杨氏,致其冤如海深充耳不闻。你怕东窗事发,以权谋私,竭力阻止吉州知府、洪州知府为杨氏翻案,更是直接杀了管文滨灭口。罪行滔天,该斩!当斩!”
山黔脸颊抽搐,做不惧死的大丈夫姿态。
“山黔,你可认罪?”
“成王败寇,我山黔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要杀就杀!”
赵白鱼俯身盯着山黔:“你所犯下的罪足够抄家灭族——”
山黔脸色一变,恶狠狠地瞪着赵白鱼:“和我亲族无关!我也是断案谳狱的好手,自知我所犯罪行根本不祸及家人,你少唬我!”
“我是主审官,我说能就能,我说无罪他们才能免于追责!要么说出你和昌平公主勾结谋害无辜或是贪污贿赂的罪证,本官保你家人无恙,要么负隅顽抗,等着你三代九族陪你一块上刑场,到地府阎王那儿告我赵白鱼一状,反正本官不缺你这一状!”
山黔怒视赵白鱼,后者冷酷的眼神没有丝毫动容,冷得他的心理防线节节溃败。
“好,我写,我的罪我一人承担,你要是敢食言而肥,我便是做了鬼也会爬回阳间要你的命!”
赵白鱼:“来人,笔墨伺候。”
审完一个山黔,便是水宏朗。
水宏朗不肯认罪,笃定他和赣商没有关系,杨氏的案子更与他无关,山黔杀管文滨时,他虽然是旁观者,但是是被骗过去的,也想过劝阻,可山黔等人不听罢了。
“我顶多是见死不救,知情不报,可我罪不至死!”
赵白鱼拿出王月明给他的账簿,一条条读出水宏朗这些年贪污受贿的数目。
还没读完,水宏朗的脊梁骨便塌了下去,上半身直接伏在地上,软得没法动了。
“这就听不下去了?你也心虚,也知道自己贪的钱够你砍十个脑袋?”赵白鱼冷哼,在水宏朗哆哆嗦嗦扯住他衣摆求情时,一脚将人踢开,走到瑟瑟发抖的唐提刑身边。
没等他问话,唐提刑两眼一翻,自己先吓晕了。
赵白鱼:“贪赃枉法,故入人罪,官商勾结,错杀善良,糊涂昏庸,做提刑做到你这份上,江西省的冤情怕不是比赣江里的泥沙还多!本官不缺你这一状,杀了了事!”
旁边有三名师爷写供状,其中一人抬头看了眼唐提刑,没多话,思虑几息便飞速下笔,很快完成一篇唐提刑的罪状。
衙役拿着罪状,拉着唐提刑的拇指画押。
接下来是广东帅使、曾经的江西提刑使,自知事情败露,脸色灰败,也不挣扎,摘下官帽、脱掉官袍,露出斑白的两鬓,颤颤巍巍地磕头说道:“罪臣错判吉州盐井冤案,甘愿认罪伏法。”
赵白鱼眸光冰冷,毫不动容地走向下一个。
“胡和宜。”
胡和宜昂首挺胸颇是不服,因为来之前不肯跪下而被打断一条腿,此时背脊挺得再直也是歪的。
“采石场三百一十五条人命是我一人所为,和昌平公主无关!”
“官府账簿里还登记着采石场在李得寿名下,当日李得寿也在场,你撇得清吗?”
“大人有所不知,概因本官恋慕昌平殿下已久,那李得寿拿采石场会牵连殿下为借口欺骗于我,等我将人杀光了才发现上当。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本官既然犯下滔天大罪,该杀该剐,悉听尊便,但与旁人无关便是无关,大人莫挟私报复,冤枉无辜。”
“你不怕连累家眷?”
胡和宜闭眼:“我在这官场混了二十年,说手里没点不干净的,谁能相信?我都不信!官场里上行下贿,钱银往来,本就是稀松平常的事,连陛下都不敢要求一个至清至明的朝堂。我当官替人办事,受了好处,分摊到家族亲眷身上,他们也借我的势享受普通人没有的荣华富贵,自然该想到出了事也要和我一起承担。他们有心理准备,不牢大人费心,该怎么判怎么判。”
赵白鱼讥讽:“你对昌平倒是真心实意。”
胡和宜不语。
“享受朝廷给的高官厚禄不做实事,备位充数,拿三百一十五条人命和家族亲眷的性命去保护你那自私到恶心的爱情,骂你猪狗倒是侮辱了猪狗。”
眼下无论什么痛骂对胡和宜来说都不痛不痒,这人贪权慕名,连替昌平办差都有算计利益所得,临了还真愿意为昌平孤注一掷。
可惜自私得令人作呕。
除了胡和宜等人,赵白鱼还问审六人,都是枉杀无辜,罪证确凿,没法抵赖的官,有的指认昌平,有的指认赣商,只有胡和宜咬死不承认和昌平有关。
“供状写完了?”
其中一个师爷上前说道:“都画了押,等誊抄一份便能直接送去刑部。”
“嗯。”赵白鱼矗立在一众官吏的面前,沉默不语,气氛僵凝。
还没被审问过的官吏战战兢兢地吞咽口水,连汗水滴进眼睛里也不敢擦,猜不透赵白鱼下一个要审的人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扭头去问供状,难道不审了?
燕都尉上前呼唤:“大人?”
他以为赵白鱼想通过审案问案搜集出昌平公主的罪证,不过看六皇子的意思似乎不想杀昌平,许是忌惮太后和圣上,只是可惜赵白鱼当下的苦心。
“彤云密布,燕雀低飞,怕是又要下雨。”
言下之意,催他抓紧时间继续问案。
“暂时不问,歇两个时辰。”
赵白鱼此话一出,没被盘问到头上的官吏都松了口气,能拖一时是一时。
“把山黔、胡和宜、水宏朗、唐守天等画押定谳、罄竹难书的恶官凶吏绑起来,推出去,对着衙门口的两面鸣冤鼓、两头獬豸石像——”
燕都尉拱手就准备听令,山黔和胡和宜没甚反应,唐提刑昏迷着,水宏朗等人屏住呼吸,心被提吊起来,以为赵白鱼准备让他们披枷带镣、游1街示众,受尽侮辱。
连燕都尉也是这想法。
“斩了!”
“——”
“!!”
水宏朗等官吏浑身一瘫,连早已认命的山黔和胡和宜都不敢置信地瞪着赵白鱼,似乎在问你怎么敢?
燕都尉茫然不解:“大人,人犯定谳证供后按理应先关押再送审刑部,等朱批下来再行斩首,您是不是说错了字?”
赵白鱼:“年纪轻轻都耳背了?听不清?好,本官再说一遍,把他们,一个一个拉出去斩首示众!不用押赴刑场,就在衙门门口,当着百姓、当着鸣冤鼓和辩是非曲直的獬豸石像,给本官把他们的脑袋全部砍下来!”
燕都尉看到赵白鱼眼里喷薄而出的杀意,骇得下意识点头:“卑职得令。”转身抬手令营兵将人拖到衙门口。
水宏朗之流吓得直磕头:“饶命,饶命啊大人,我冤枉……”直到被拖远了还能听到凄厉的哀嚎:“我冤枉——”
断了腿被拖走的山黔和胡和宜仰天狂笑,一前一后歇斯底里地搭腔:“我等还是官身,饶是钦差手里有我等认罪的供证,也得送至刑部,报与君王,等朱批下来,方能将我等镣铐加身、斩首示众——赵白鱼!你算什么东西?一不是钦差,二无皇命在身,你哪来先斩后奏的权力?不过是狐假虎威,挟势弄权,官报私仇!!”
“你杀得了我们,杀不了你真正想杀的人!”
“私刑处决,目无王法,赵白鱼,你是要与天子争权——你是要造反——”
“赵白鱼,你也不干净,你敢说你杀我等不是受私情蒙蔽?如果你当真刚正不阿,便该交由国法处决,你不过是被激怒了放任仇恨作祟,借平民愤满足你生杀予夺的快感!”
“哈哈哈哈……我山黔在阎王殿里等着你,等你也满手污脏鲜血地下地狱!”
场面寂静无声,有胆小的官吏已经吓晕,连战场厮杀里活下来的燕都尉都被这氛围搅和得七上八下,反观赵白鱼面色冰冷从容,不由由衷敬佩。
出于职责,他刚想劝谏,但衙门外出现了难题。
被推出去的十二人都是官袍在身,最小也是从四品,可能是营兵们这辈子离高官最近的一次,他们本能地畏惧高官上差,而赵白鱼不是钦差,无权先斩后奏,此时又被山黔和胡和宜两人一唱一和唬住,生怕赵白鱼徇私枉法,私杀人犯,届时怪罪下来会不会牵连他们?
当中可是有四名二品大员,再进一步便是宰相之职,给他们熊心豹子胆也不敢砍啊。
因此,没人敢动手。
燕都尉松了口气,将这事报给赵白鱼,顺便劝说:“山黔等人手里都有人命,白纸黑字,证据确凿,大人不用担心陛下赦免他们——”
话音未落,便见赵白鱼进公堂抽出尚方剑,径直走出衙门,高举手中剑,如他之前斩落李得寿头颅那样精准且利落地,猝不及防地,斩落胡和宜的脑袋。
滚烫的鲜血瞬间飞溅而出,染红门口那头干净的獬豸石像。
——
一片寂静。
赵白鱼抬眼,眼瞳浓黑而肤色瓷白,眼角下溅了三滴血。
“还需要本官示范第二次吗?”
万籁俱寂,无人应答。
燕都尉嘴巴开合两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心里对赵白鱼的敬佩变成了敬畏。
赵白鱼挽了个剑花,甩干剑身沾到的血,就站在衙门口,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营兵行刑,十二颗脑袋骨碌碌滚落地面,脸上的表情或定格在恐惧、或愕然、或怒目不服,而衙门口的两尊獬豸石像、台阶全是黏稠密集的鲜血,连鸣冤鼓也沾了血液。
燕都尉声音有点颤抖:“大人,都砍完了。”
赵白鱼:“把他们脑袋装起来,找几根竹竿,挂到公主府门口。”
燕都尉:“这……”
赵白鱼:“我的命令不喜欢重复第二遍,今天你一再质疑我的话,如果做不到最基本的听令行事就回你主子身边告诉他,换个人来。”
燕都尉心颤,赶紧低头拱手:“卑职知错,再不敢犯,这便令人去办。”
***
天空阴沉,东边的乌云逐渐吞没西边的晴空,风也逐渐大起来,眼见又将是一场洗刷大地的暴雨要降临。
燕都尉架着一辆板车停在公主府门口,车上放十二个竹笼子,里头都是刚离开脖子的脑袋,而前头还是一身青衣,背脊挺直如竹的青年便是赵白鱼。
虽说两军交战不是没有过枭首示众,但那是对恨之入骨的仇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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