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少爷也是真魔尊 第109节
天光才露一线,比月色亮不了两分的光线落在破庙里席地而睡的少年脸上,他便如同受了惊扰,倏地弹坐而起。
粘稠血液染红的地面浸到了靴面,时氏上上下下弟子仆役一千多张死不瞑目的脸犹在眼前,时知临双目猩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也难以平复剧烈跳动的心脏和涌上喉头的恶心。
他趴伏在地上,扼着脖子,想要吐出些什么,却什么也没能吐出来。
旁边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大仇未报,你竟能睡着。”
时知临弯着背脊瞬间坐直,他擦了擦嘴角,低声道歉:“三叔爷,知临错了。”
三叔爷冷冷看他:“你何错之有?不过是一千多条性命罢了。”
时知临喉头滚动,憋住到眼眶的泪意,极力不让声音颤抖,显得软弱:“我再也不会睡了。”
“知临,三叔爷不怪你。”三叔爷叹了口气,扶住时知临的肩膀,颤抖道:“时氏只剩你我两人,我没了修为,离死也不远了,你是仅剩的血脉,该好好活着。”
自从救回三叔爷后,他便是如此这样,一时凶狠怨怼,一时慈爱温和,常常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见他茫然又愧疚的苍老模样,时知临极力忍住的泪水最终还是落了下来,他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眼底猩红:“三叔爷您不会死的,您要看着知临为兄嫂侄儿,为时氏千余条人命报仇,我定要杀光云氏所有人,让所有参与当初之人,都受一遍当时他们所受之苦!”
三叔爷茫然了一阵子,才笑了,轻轻摸着时知临的头,温柔得如同幼时哄他:“这才是我时氏麒麟儿,记得你答应三叔爷的话,杀光他们。”
时知临抹去下颚的泪水,跪在他身前,竖起三根手指:“我时潜向天起誓,定会让所有参与时氏灭门惨案之人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不杀尽屠时氏满门之人,时潜便不得好死,不入轮回。”
三叔爷定定看他,倏地将他扶起,晃着他的肩膀惊慌道:“你怎可立下如此狠毒的誓言,你不该如此,你要好好活着啊。”
时知临站稳了,扶住三叔的手臂,一字一句道:“三叔爷放心,未杀完那些人之前,我绝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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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因
三日前, 时知临从鸿蒙秘境赶回浮光水榭时,时氏上下千余名弟子仆役已经堆成了尸山血海,血水浸透了地面, 染红了湖水, 最终淌入了门户大开的藏宝楼里。
世人皆知四大世家中时氏虽不在外显富, 家族积累却是富可敌国, 更有谣传说, 时氏之富,其他三家加上云周国库都难以匹敌。
虽谣言夸张,但时氏也确实家底极厚,至少在时知临的记忆里, 自他五岁起就会被兄长叔爷带入藏宝楼中, 品鉴认识各类灵器、法器,甚至兄长的半仙器, 至今已将近十五年, 他在外从未见过比时氏哪家能有超越时氏收藏的灵器。
这些灵器,随意拿出一件便能引动九州各位大能,而时氏的藏宝楼中,所藏灵器又何止百件?
外界只说时氏藏私, 宁可霸占着这些灵器也不给需要的修士, 却不知这些灵器其实是时氏上万年来的传承和积累。或许是家学渊源,时氏嫡系包括弟子都收藏自己得意作品的癖好,甚至有些还会将平生得意的大部分的灵器都收藏起来, 不愿意对外出售。
所以藏宝阁里的这些极品灵器, 绝大多数都是时氏嫡系一脉祖辈留下来的, 即便是有人求到了头上来想买下, 作为后人, 任何一任家主也都不会也不敢同意出售,不然就是不孝。
岁岁年年下来,时氏的积累已经到了惊人的程度,而外人对时氏的觊觎也终于在此刻爆发。
时知临回去时,藏宝楼已经被放火烧毁,整整九层所藏上千件灵器法器,甚至炼器材料已经全部被洗劫一空,就连兄长身上的玉佩若水和嫂嫂的发簪以柔都被人搜走了,可以说连值钱的一砖一瓦都没留下。
然而他们却不知,时氏多年遭人觊觎,自然也会留有一手,炼器修士或许修为打斗上不如人,但在藏宝和机关上,他们费尽力气和心思也难以匹敌。
伫立于浮光水榭的藏宝楼自然是时氏一景,然而时家没有哪一任家主是傻的,在一代代改良之下,时氏重宝已经从秘境结界之类,藏到了人的身上——内府。
修士筑基后便会生出内府,成功结婴后更是能内视□□,然而除此之外内府对他们来说就毫无用处了,可时氏不一样。
时氏某一任家主自从炼制出了一把可以槽开任何空间的锤子之后,便异想天开地开始寻找更多能硾的地方,直到某次无意中那锤子能砸开自己的内府,就开始开辟内府的摸索之路。
自那一任开始,之后的每一任家主和嫡系都在这条路上摸索,直到三百年前的时氏家主,也就是时知临和时正的曾祖父终于成功开辟了内府。
自那之后,时氏嫡系血脉筑基起就会得到一件可以放入内府蕴养的极品灵器,每突破一阶就可以多蕴养一件,一般到化神期,每位时氏嫡系身上至少有四件极品灵器,这也是只有时家嫡系才知道的杀手锏,关键时刻可以保命。
也正是因此,时知临才更加不解,怎么可能有人能够在一夕之间就杀尽时氏千余口人,让他的叔爷兄长甚至连最后的保命灵器都拿不出来。
直到他用了回溯镜。
时氏最出名的莫过于兄长身上的半仙器若水,可...
除了若水之外,明辨镜也算是九州皆知。
明辨镜乃极品灵器,镜如其名,明辨善恶是非,渡劫期以下修为的无论正道修士、邪修、魔修、妖族都在它的面前无处遁形,更有有预警和防御作用。
这块镜子,因为其特殊性一直未被哪位嫡系血脉选择蕴养,而是放在了藏宝楼九层。可众人不知的是,明辨镜并非一块,而是一对,另一块叫做回溯镜,正是时知临筑基时第一件选择蕴养的极品灵器。
回溯镜也镜如其名,只要在事发之地,就能将往事在镜内重现,不仅仅可以重现,还能将认拖入镜中,根据回溯镜主人的意愿,经历镜中回溯的任何场景。
屠杀时氏满门的幕后之人藏得极深,且非常谨慎,回溯镜里,时知临看到的全都是时氏的玄色衣袍,做工精致讲究,暗金篆纹组成的时氏家徽绣在下摆,只有走动时遇到光线变换才能看到。
所有的一切,哪怕是时知临自己来看,都找不到这些玄衣与时氏玄衣的不同。
唯一能够辨别身份的面孔,也都被他们用一块黑布掩藏了起来,他们趁着晨光熹微时悄无声息地破坏了结界,蒙着面溜进了浮光水榭,若是遇到了人便低头垂手,最后在不同的角落形成特殊的阵法,将一阵青烟吹遍了浮光水榭。
等到时正和扶妍察觉异样时,时氏上下已经全都无法运转灵力了,只能任人宰割。
时知临自虐似的,将那场景看了一遍又一遍。
看那些黑衣人一刀捅入他曾经一起玩耍的弟子胸口,白刀入红刀出,顷刻间那弟子就没了声息;看那些黑衣人悄无声息地钻入兄嫂院中,一剑刺向兄长,却不料被嫂嫂飞扑挡住,血液流了一地;看那黑衣人一刺不成,恼羞成怒划开了嫂嫂的肚皮,在兄长目眦欲裂的表情里,轻慢地将手伸了进去,在肚子里一搅,便揪出了他快要足月的侄儿……
婴儿被揪出来时还有生机,甚至晃悠着小小的手脚发出细弱哭声,兄长猩红这双目举剑朝那黑衣人刺去,刺伤了黑衣人却没能从他手中抢回侄儿,黑衣人大约是忌惮兄长,不敢再与兄长打斗,便将所有的怒火发泄到了那小小的一团身上。
血肉、脐带、鲜血和戛然而止的哭声,一夜又一夜的成了时知临的噩梦。
可在找到线索之前,他就如此这般,一遍又一遍,不眠不休地进入回溯镜内,重复地经历着浮光水榭发生的一切,他一次又一次地看着那黑衣人杀了他的嫂嫂侄儿,无数次张开双臂挡在他们身前,却只能发出毫无意义的呐喊——黑衣人的剑刺破他的胸口,也依旧落到了嫂嫂和侄儿的身上。
自回溯里,时知临死了一次又一次,终于找到了一个细节,其中几个黑衣人身上的味道,他曾经闻到过,并且与另一种气味相混合之后,形成了一种极为特殊的味道。
他一遍遍求证,最终得到了答案。
那几个黑衣人身上的味道,与他当时在河沂城追踪那些黑衣人时闻到的味道十分相似,是一种特殊的火焰灼烧过的味道,而另一种气味,则是他在鸿蒙秘境时,嗅到的那枚无色无味的丹药上...
30340;味道。
那丹药本身无色无味,但与另一种味道混合之后便会生出一股极为特殊的气味,常人也难以闻见,但时知临对气体的敏感程度异于常人,所以才闻了出来。
当时时知临在鸿蒙秘境时就闻到过这种特殊气味,此刻在浮光水榭也闻到了,再加上之前云家修士阻挡他不让他离开鸿蒙秘境的经过,他还有什么不明白?
至于阵法,经过这么多次的推算重演,他也终于找到了一丝熟悉感,这是他曾在周家的秘密藏书阁中看到的一种阵法改良过的变法,那阵法本是为聚集和均衡灵气所设,周家将它改为了聚集均衡他们所放青烟。
若非一次次推演重复,时知临也难以察觉眼前阵法竟然是那聚灵阵的变阵。
——如此周密详细的计划,难怪云氏和周氏有恃无恐,甚至还敢腆着脸以慰问的名义四处找他。
第88章
天才·八六()
复仇(一)
远竹坞, 周家。
正堂里,几乎坐满了整个九洲叫得上名号的所有世家门派,这些人齐聚一堂, 都是为了主坐下方, 脸色苍白而沉默的少年。
周家主见时知临自被他们带回来之后,就一直是这般沉默寡言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温和道:“知临, 事情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 你也要节哀啊。”
时知临抬眸,没什么表情:“不劳您关心。”
他声音不冷不热, 看起来已经平静了下来, 甚至还有些不识好歹, 但在座哪位都是活了几百年的老油条,哪里不能看出他在隐忍的痛苦和脆弱。
周家主和云家主交换了一个眼神,心底渐渐安定下来, 若是时知临能亲热地叫他一声周伯伯,或者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甚至表现出强烈的仇恨态度,他反而要警惕时知临知道了些什么, 但见他现在这幅哀大过于心死以及对他有些抵触的模样,反而才是正常反应。
毕竟,怎么说时知临被他的人找到并“请”过来的时候, 也并不是自愿的。
他微微一笑, 丝毫不在意他刚才的顶撞, 反而用温和而包容的语气道:“虽说自你家老祖陨落后, 我们两家就很少联系了, 但往上数也算是世交,知临,你不用对周伯伯怎么抵触,周伯伯只是想和你说,日后你有任何要帮忙的地方都可以来找周伯伯,就把周伯伯当你自家的长辈,知道吗?”
时知临没有说话,神色冷漠。
周伯伯只能无奈地笑了笑,此时,一位坐在靠后位置的中年男人道:“曜灵啊,这浮光水榭出事也过了这么一阵了,但当时鸿蒙秘境只开了半日,你说的补偿却还未兑现,这事你是怎么打算的?”
时知临眼睫微动,侧眸看向那人,忽然嗤笑一声:“敢问阁下哪位?”
那人一愣,随即恼羞成怒:“我乃玄云门掌门宾鸿,小子好生狂妄!”
时知临面无表情,语气却带着天生的傲慢:“我记得玄云门掌门不过元婴中期,却叫我小子,真不知是谁狂妄。”
时知临却将视线从他身上收回,缓缓扫视了这屋子里的从上至下坐着的上百余人,语气毫无波动道:“时氏只剩我了,圣上也在几月前薨逝,按理说,我不该和诸位提什么尊卑长幼,但也有一事我该说明,我时知临自小就顽劣不服管教,被先帝和兄长惯得有几分不知天高地厚,旁人是敬着我还是捧着我我倒不在意,但若有人诋毁我的家人,我便是拼个玉碎瓦全的,也想要试试这天能不能捅破,这地会不会凿穿——”
说着话锋一转,时知临的目光再次回到宾鸿身上:“我不与你计较长幼尊卑,但藐视天子,哪怕不是当今,只要我告上去,且不论当今心底是个什么想法,为了堵住悠悠之口,该如何治罪就会治罪,现在,宾鸿,你可知罪?”
宾鸿脸涨成了猪肝色,“我不过是……我根本没有诋毁先帝,你这是污蔑!”
时知临转眸,看向周家主:“周家主也觉得这是污蔑?”
周家主心里暗骂宾鸿一声蠢货,沉下脸:“不敬先帝,便是不告到当今那儿,我这里也是要不欢迎的,来人,把他赶出去!”
周家迅速来了两个弟子,想将宾鸿带走。
“慢着。”时知临起身,在所有人的视线下,一步步走到了宾鸿跟前。
宾鸿此刻被周家弟子抓住双臂,正瞪着眼看向时知临。
时知临:“诋毁先帝,按律例当斩,不过先帝向来仁慈,不爱与人计较,我也不想在孝期杀人,只能小惩大诫,诸位应该不会有意见吧?”
周家主没想到时知临会当着他的面驳了他的决定,心下不虞,却也觉得意料之中,时知临是什么身份,整个九洲除了圣上,他该是最尊贵的,
现在虽说这样了,但该有的脾气和骨气一时半会儿还是折不断的。
想到这里,周家主又笑了笑,道:“知临想如何做?”
时知临抬手,尽欢出现在他掌心,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时知临就已经到了百米外,就在所有人神色紧张,以为他要逃跑时,就见他挽起了弓,下颚微扬,半眯起一只眼睛,看向宾鸿。
众人微愕:“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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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 bsp;话音刚起,锐箭带着风声,直直从宾鸿的头顶擦过,射入他身后的墙上,入木三分。
——周家的墙可不是普通的墙,那是用比九州最坚固石料还有硬上两分的净业竹放在炼旗阵里炼制九九八十一天后,再用特殊阵法堆砌而成的墙面,传话中,是连渡劫期大能全力一击都能抵挡三分的墙。
众人惊骇地睁大眼睛,宾鸿更是参惨白了脸,两股战战。
而那一边,时知临却仿佛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他遗憾地啧了声,脸上没了开始的平静无波,泄出几分骄矜的少年期,眉梢轻轻一挑,仿佛在不满没有射中宾鸿的脑袋,再抽出了一支箭。
眼看他搭箭挽弓,宾鸿吓得连忙朝周家主求救:“周家主救我,时知临疯了!”
周家主正要开口,那支箭却来得更快,搜的一下,依旧没有射中宾鸿,这次碰到他了,应该说碰到了他的衣袖,利箭穿透他的法衣上臂,巨大的力道带得本来转身朝向周家主的宾鸿打了个转。
有人见时知临两箭都不中,不由哂笑:“第一箭也就算了,就当他是恐吓,这第二箭,也差得太远了吧,这么大个靶子,就打中了衣袖,怕是连皮肉都没伤到,还曾听闻他箭法同龄人中无人能及,怕是时氏刻意给他造势吧。”
同伴却并不赞同,反而神色更加慎重了些:“我倒是觉得,这曜灵道君,箭法极……”
准字还未说出口,就见再来了一箭,这次的箭羽飞在低空,斜斜射来,就在大多数人都觉得这箭又要射偏掉在地上时,只有宾鸿双腿更软,箭越来越近,他已经感觉到了那扑面而来的杀意。
“啊——”
一声惨叫,将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