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少爷也是真魔尊 第136节
焦土之上,金乌周身邪气俱消,一撮金发翘起,与浓黑乌发对比鲜明,更映衬祂苍白的脸颊和空茫的眼。
祂难以置信,喃喃着在四野搜寻:“绝不可能……”
然而目光所到之处,裂土沙烟,一片空旷,仿佛被抽干了最后一丝生机。
一切发生得太快,祂甚至都无法回想,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导致如此结果。
明明十分钟前,那人还好端端站在祂面前,怎么一眨眼,祂身上的邪气就失了控,全部向他涌去,顷刻间就将人吞没,化为了白骨,又被风吹得连灰都不剩。
就连,祂留在玉山神躯上的那一丝神识都再也无法感受生机。
“绝不可能。”
除了这几个字,祂没法再有任何表达,天边橙黄的太阳降落,金乌惨白的脸上却骤然浮起红晕,祂眼睛倏地亮了,“天衍!它算无遗策,绝对知道哥哥在哪!”
祂身影虚幻,下一秒就要消失在此地。
然而此时,一道身影御剑而来,落在他面前。
“你是……”金乌收敛脸色,一张少年面容,却盛着跨越岁月的慈悲与残酷,嗓音也变得平缓而悠远:“妖皇白叙之。”
白叙之定定看着这个时潜无论如何也要护下的少年神明,一双眼沉得发黑,嗓音平静清冷:“进去。”
金乌平静诧异一瞬,没有被冒犯的愤怒,低目扫了眼他手里的石头,嗤了一声,露出几分少年心性:“什么东西,也配让吾进去?”言罢语气里多了丝烦躁和焦急:“让开。”
白叙之不言,如冰玉般苍白的指尖轻轻拂过平平无奇的乌石,那上面的乌壳便顷刻间褪去,那颗成□□头大小的石头散发出圣洁神性的金光,悬浮在半空砰砰跳动。
金乌脸色大变:“神髓!”
“这是他为你留你一线生机。”白叙之眼底冷得如同玉山峰顶那汪积年不花的冰泉,嗓音也透着凉气:“他剖开了自己的身体,用心脏与神髓为你炼制容身之所,只为了留下你一丝精魂,金拾,你满意现在的结果吗?”
金拾倏地看向白叙之,眼底迸发出仇恨的光芒:“不可能!祂的神躯在玉山,阿建守着,谁都不能靠近!”
白叙之定定看着祂,“人类有句话,叫自欺欺人。”
说完不想再与祂废话,托着散发着金光的圆珠,小心翼翼伸出手。圆珠悠悠飘向金拾,在祂周身徘徊几圈,忽然发出一声呼唤:“小十?”
金拾脸色顿时一变,布满戾气的面孔化为了小心翼翼地委屈脆弱:“哥哥?”
圆珠滚落下来,金拾连神法都忘了,手忙脚乱接住,捧在手心:“哥哥?”
“小十,别害怕,我没死。”金珠里是时潜抽出的一丝阿时的意识,说话慢吞吞地,却很温柔:“阿桑和阿建也在这里,快进来吧。”
金拾吸了吸鼻子,竟毫不犹豫:“好。”
祂看了一眼之前时潜消失的地方,又遥遥眺望远方,几秒后,闭上了金色的眼睫,自发溃散了所有神力,神力朝着降落的太阳飞去,祂最后一缕神魂投入金珠,毫不留恋。
白叙之冷眼看着,等到金珠回转到他身边,轻轻说了声谢谢之后,才缓和了脸色。
他语气依旧有些冷:“时潜现在在哪?”
金珠上下晃了晃,“和我来。”
他垂下眼睫,敛去满身沉冷,踏上飞剑,与金珠一起,消失在监控之中。
空旷得如静止画面的监控持续了五分钟,终于有人回过神,难以置信地看向身边的战友、同事:“胜了?”
其他人也是茫然又劫后余生地庆幸:“就这样胜了?”
直到最高指挥官坚定而温和的讲话传入每一个人耳里:“……这一场战役,我们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众人后知后觉,那一丝阴霾与惆怅随风飘去,了无痕迹。
欢呼声响彻大地。
第120章
结局
玉山
少年双目紧闭, 躺在建木最粗壮的一根枝丫上,浓绿掩映,铺天盖地的阴影掩埋了所有天光。
西王母斜斜倚着, 目光慢悠悠扫过遮云蔽日的上空,轻轻笑了一声,似嘲似讽:“万年了。”
狡趴在西王母身旁,闻言也抬头看了看上方,目光温和:“很快就要结束了。”
西王母摇摇头:“倒也没想是如此结局。”
狡沉默一阵,正想说些什么时,耳朵动了动,朝上方看去。
西王母:“也是时候了。”
黑色的花朵托着时潜, 从树上落下。
时潜面色苍白, 却松弛,轻轻摸了摸狡的牛角, 席地而坐, 看向西王母,眼带笑意:“日后你就是这世间最后的神明了。”
西王母勾了下嘴角,“神明?”祂目如烟波, 眼底却一片冰冷。
时潜恢复记忆后, 知道一些往事,所以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转而道:“世界已平,至少下一个千年里不会再有灭顶之灾, 鸿蒙秘境也被我彻底封闭, 希望交给西王母保管。”
西王母:“我为何要帮你保管?”
时潜:“我愿以若水为报酬。”
西王母顿了顿,看向枯萎的建木,终究点了下头。不知想到什么, 又似叹似笑道,“天道的预言竟是不准,容你轻易破解。”
时潜苦笑:“何来轻易?”
西王母目光终于挪到了他的脸上,又轻轻移开,不再夹杂其他情绪,发出一声真正意义上的叹息:“你说得对,这世界上,唯吾孤独了。”
狡看看西王母,又看看时潜,跪坐在两者之间,温和嗓音轻轻流淌:“您为何如此?”
时潜怔了下:“什么为何如此?”
狡抬眼,清澈的目光看着他,又亲近儒慕,也有陌生不解:“您之前不是如此的。”
这一次,时潜听懂了,他想了想,道:“大概因为我是时潜吧。”
阿时自然不会如此,祂率性而为,所做之事皆为祂出自本心与神性,不算计不委婉不曲折,而时潜却不同,他自小在皇宫长大,是赵帝手把手教的帝王心术,赵帝的对臣子的驾驭,对朝堂的平衡,雷厉风行的处事风格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不知不觉已经将他培养成了合格的皇位继承人。
兄长与舅舅在时,时潜从不需要用到这些,他就像是阿时一般,快乐肆意,做什么都出自本心,时氏没了之后,他却不得不用到这些,唯有步步为营,才能一击即中,报仇雪恨。
而且,阿时崇尚自然,作为初始神明的一员,祂认为天道轮回,神明陨落,不过是自然中再正常不过的一环,在他的想法中,陨落之前能为天下苍生做些事情,并不叫牺牲。
时潜却不同,他有亲人有朋友,现在还有了所爱之人,在他的世界里,为所爱之人活着比天下苍生更重要,若一定要进行选择,他会选择前者。
可若没了天下,所爱之人何去何从?他两者都要。
所以,恢复记忆那天,心神急转之下,他就已经计划好了一切。
在阿时的记忆里,若水与天衍陪伴祂人间轮回的生生世世,与其说这两件神器是为保护祂而伴生,不如说是为了唤醒祂。
神明无□□回,若要强行进入轮回,必须封闭神力,抹除记忆,直到死亡才能恢复。而阿时轮回是有目的的,若记忆一直封闭,则可能达不成目的,天衍的存在,就是为了唤醒他的记忆,助祂达成目的。
每一世的阿时,都会在关键时刻恢复记忆,唯有时潜没有恢复,再加上天衍的异常,他很轻易就能猜到其中的问题。而要与天衍对弈,不吝于与天道对弈。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即便后来天衍数次提出想要做他的本命灵器,他都拒绝了,因此他们之间的联系并不算紧密,还有可操纵的空间。
于是,从万象谷回去之后,时潜就以要巩固分神期修为为由,开始了闭关。
闭关期间,他几乎榨干了全身灵力,炼制出了一具法身。出关之后,法身替他在外行走,而真身带着天衍进入了鸿蒙秘境。
千年过去,鸿蒙秘境的意识并未消失,而是隐藏到了最深处,这里唯有时潜能达到,天衍知道时潜唤醒鸿蒙意识想做什么,更清楚即使鸿蒙意识醒了也是杯水车薪,于事无补,于是毫无警惕地跟着去了。
——鸿蒙意识与天衍生出的灵识也算是同根同源,天衍的灵识由鸿蒙蕴养而生,而鸿蒙之气天然亲近,同时也克制天衍。
时潜利用这一点,困住了天衍。
然而鸿蒙秘境困不了天衍多久,时潜日夜不寐,争分夺秒,抽取了阿时全部的神力之后,才在阿建和西王母的帮助下,将阿时的神躯神骨神髓一一分开炼制成了真正的神器。
再后来,便是与政府商量提前开战,更换战场……这其中,最困难的,竟然是取得兄长与白叙之的同意。
兄长那边软泡硬磨,确定他不会冒太大风险后,倒是勉强同意了。
白叙之却不行,不论时潜如何劝说,他都只神色冰冷地拒绝。甚至他连干脆□□的办法都想了出来,白叙之却只淡声问:“你担心再也回不来了,将这第一次当做最后一次吗?”
然后,动作与表情毫不相符地,狠狠地,毫不留情地将他压在了下方。
想到白叙之情动时偏淡的唇色,禁欲的表情,以及毫不克制的动作,时潜喉咙有些发干,身上有些发疼,想他堂堂化神期老祖,竟然能被人弄到那么丢人地求饶,他不为所动就算了,还变本加厉。
更可恨的,白叙之吃干抹净之后丝毫没有松口,并且直接将他关了起来,用行动告诉他毫无商量的余地!
幸好他早有准备,趁白叙之出门,将阿时一缕混合了他的灵识的神魂注入了他炼制的傀儡魂器之中,以假乱真暂时瞒住了他。
只不过……听到山下传来的动静,时潜耳朵动了动,身体往后缩了缩,现在怕是瞒不住了。
西王母眼含戏谑地看他一眼,长裙划过一丝弧度,转瞬间就带着狡消失在了建木下方。
时潜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一道剑光急速而来,破空的风声裹挟晚霞,暖洋洋地风也吹不暖来人满身寒气,一双银灰色的眼眸,更是冰凉如水。
“小白龙。”时潜迅速调整表情,一把跳上飞剑,抱住白叙之的腰,眉眼弯弯地看着他:“想我没?”
见白叙之眼眸微眯,时潜稍稍仰头,在他下唇咬了下,又轻轻舔舐,含糊着问:“我拯救了世界,你都不夸我?”
白叙之微微侧头,躲开时潜:“你记不记得我说过什么。”
时潜顿了顿,填了下嘴唇,松开他,站好道:“无论何事,都与你一起面对。”
白叙之:“你是如何做的?”
时潜张了张嘴,想要解释辩解,可话到嘴边,又觉得怎么说似乎都难以掩盖他再一次抛下白叙之的事实,只能低下头:“对不起。”
白叙之嗓音疲惫:“时知临,我不想再等一千年了。”
时潜倏地抬头:“我不会让你等……”
白叙之淡声道:“千年前,你有仇恨要报,恨意难纾,千年后,你有世界要救,肩负重任,我多说一句,都是私情。”
“时知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时潜哑口无言,脑子也一片空白,可不知为何,他知道不能让沉默蔓延下去,只能语无伦次的解释:“我当时,一千年前那时候我真的没有想那么多,我不知道你喜欢我,而且我上天山的时候不知道自己会自爆啊,我当时其实……就是我没想那些,这次我也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时间太短了,如果天衍出来了一切就功亏一篑了,我在有限的时间里能想到的事情太少了,但是我绝对有想到你,我就是想你肯定不会同意,所以才在炼制心脏的时候将它融入了傀儡里,我……”
对着白叙之越来越冷若冰霜的一张脸,时潜说不下去了。
只能诺诺道:“对不起……”
白叙之怒极反笑:“你当时炼制时就想好了如何应付我,时知临,你可真是为我着想啊。”
时潜低声道,“不止这些。”
白叙之勾起嘴角,语气讥诮:“还有什么?”
时潜抿唇:“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毁灭了,那你等我那千年算什么呢?”他抬头,看向白叙之的眼睛,认真道:“我希望我与你,还有千千万万年。”
白叙之怔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