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宋不差钱的日子 第117节
偏偏这与席间其他人气质风格迥异,与他人格格不入的关西大汉,喝酒就像喝水,让整杯满上?!
明远心中顿时笑开了花。
因为一旁的蔡京也正在尴尬,毕竟这一瓶酒露价格不菲,今日他好不容易装一回阔,在丰乐楼摆宴,谁知竟遇上种建中这样“好酒量”的客人,随时能把他吃穷。
明远心里正在发散,突然发现种建中眼神不对。
他顺着种建中的眼神看过去,心中大惊,顿时将手中的酒盏一放,马上站起来,大声道:“元泽,元泽兄!”
只见王雱脸色苍白,以手抚胸,额头上是密密的细汗,喘气很急。
见到这情景,酒博士也发出一声惊叫:“客官,客官你怎么了?”
原本一直坐在角落,抱着琵琶的歌妓此刻也丢下琵琶站起身,飞快奔出閤子。明远听见她在大声问:“大夫,此间有大夫吗?……哪位是大夫?”
在座之人也已经被着阵仗吓到了,全都放下手中的杯盏,朝王雱这边聚过来。
最着急的人当然是蔡京。
如果在这间閤子里,在他召集的宴会上,王雱有个三长两短,他蔡京就是往死里得罪了当朝宰相。就算有蔡卞那一层亲眷关系也势必无可挽救。
所以此刻蔡京扑到王雱身边,握住他的手,紧张地问:“元泽,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却听明远果断地说:“将他的衣领解开——”
蔡京不明白但是照做了。
明远又吩咐那酒博士:“去将窗户打开!”
如今已入夜,閤子两面糊着桑皮纸的窗户都紧闭着。酒博士跑去推开窗,一丝寒冷而清新的空气顿时从外间涌入室内。
王雱喉头动了动,似乎是感觉稍好。
明远来到王雱身边,抬手便将王雱面前桌上的水晶盏拿起,又取来被酒博士撂在酒桌上的水晶瓶,咕咚咕咚将那酒盏倒满,然后递到王雱手边,用鼓励的口气大声说:“来,元泽,把它都干了,干了你就能好起来!”
王雱此刻也像是溺水的人捞住了一根稻草,伸出手扶住水晶盏至口边,在明远的帮助下,竟真的“咕嘟”两口,将整盅酒灌入口中,一饮而尽,可能比刚才种建中的样子还要豪迈。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王雱脸上。
一时间閤子里似乎可以听见心跳声。
片刻后,王雱放下手中的玻璃盏,坐正身体,应道:“劳诸位挂心,我好多了。”
他脸色依然苍白,但是眼中已有神采,额上也不再继续沁出汗水。
气氛瞬间放松——
先是蔡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伸手去擦拭他自己额上的汗。
然后是种建中在明远肩上轻轻拍了一掌:“远之,真有你的啊!”
目光顿时尽数向明远转过来,人人都惊异于刚才明远的急智——给王雱灌了一杯“酒露”,竟然真将王雱治好了?
也有人望着还剩半瓶酒浆的水晶酒瓶,眼神热切,像是把它当成包治百病的宝物。
明远心里呵呵地笑了两声,在刚才那一刻,他其实是想起了在本时空的经历——他身边的阔少们总是有些爱装逼的臭习惯,有些人喜欢在稍微感到不舒服的时候,就喝上一大口白兰地。
当时他出于好奇心,就去查了查背后的原理——酒精可以缓解心动过速,所以在历史上某段时间里,西方大夫用白兰地来治疗心衰。
当然这方法并不科学,而且治标不治本。
但是临时用一用确实有效。
这种功效的主要成分是酒精,因此,不管是白兰地,还是朗姆酒,只要含足够酒精,都是管用的。
刚才明远看见王雱明显是一副心跳过快的样子,他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给王雱灌了一整杯朗姆酒……不,这甘蔗酒露下去。
王雱竟真的缓过来了。
此刻明远一边拍着心口,一边向王雱伸出手。
王雱见他满脸的关切,心里也着实感动,握住了明远的手道:“远之兄……”
这位宰相之子,虚弱起来也是个需要朋友的关心的病人。
此刻看他的样子,应当是已将明远当成是救命恩人。
“病人在哪里,病人在哪里?”
刚刚奔出閤子的歌妓,竟真的带了一位身背药箱,手中捧着针盒的大夫,两人一前一后,匆匆奔进屋。
那大夫一眼瞥见方才惊得脸色煞白的蔡京,就认定了他是病人,上来就搭脉,被蔡京将手抽了回去,推到王雱身边。
为王雱把过脉,大夫点着头说:“没事了!”
这回整个閤子都放了心。
那大夫为王雱把过脉,又问了问他适才的感觉,然后皱着眉问:“郎君适才又是如何缓过来的?”
“他饮了一整杯酒露!”
閤子里,一半人伸手指着酒桌上那半瓶“酒露”,另一半人伸手指着明远。
“嗯,小弟以前查阅古籍,曾见到南方有‘酒露’,又名‘酒之精华’,浓稠者饮来可用于急救心动过速……”
他用自己最喜欢的“套路”解释这次的事:“然而小弟也只是听闻,从来没有见过‘酒露’,今日见到元泽兄不适,才突然想起这事,情急之下,才劝元泽兄饮了这一杯……”
“远之博览群书,遍阅古籍,所以于今日救了元泽的性命。”王雱叹道。
明远却摇摇头:“这是元泽兄自己福泽深厚,与我有什么关系?”
他觉得如果自己不在这儿,席间只要有几个胆大的,都会让王雱饮点儿什么救救急,没准就饮了这能够救人一命的朗姆酒呢?
不过,他也觉得有义务提点王雱:“元泽兄,‘酒露’此物只是偶尔救急,那古籍上也说了,多饮则全无益处。另外,元泽兄此恙万万不可忽视,应避免过于劳心,时时调养,方对身体有益。”
他记得王雱是在三十多岁的时候盛年早逝的。刚才他急切之间给王雱灌下的这杯酒露,显然治标不治本。
那名正在端详着水晶瓶中甘蔗酒露的大夫,闻言抬起头,看了一眼王雱的脸色,连连点头,夸赞明远:“这小郎君说得对!”“这小郎君说得在理!”
第109章 百万贯
明远救下了王雱, 此刻最感激他的人应该是蔡京。
如果不是明远有“急智”,能够想起“古籍”上对于“酒露”这一鳞半爪的记载,王雱或许就会在丰乐楼这间閤子里“英年早逝”。
纵使王安石一家深明大义,通情达理, 不会因此责怪丰乐楼和其他人, 蔡京作为这场宴会的召集者, 难免会被王家所冷淡疏远。
现在王雱平安无事, 蔡京自然对明远感激涕零。
此刻他正眼神殷切地望着明远, 明远却根本顾不上旁人, 只管絮絮地叮嘱王雱, 要王雱精心调养,最近不可太耗精神,更加应当寻访名医治病, 不可讳疾忌医。
王雱想要不以为然也不行, 因为被丰乐楼歌妓唤来的那名大夫,此刻就在明远身边。明远说一句, 他便点头附和一句。
末了这大夫还偏过头望着明远:“这位小郎君, 你很懂医理嘛!”
明远:肯定没有你懂啦!
有明远和大夫这么一唱一和,王雱终于点了头。他轻抚着胸口对明远说:“远之放心,你的心意,我心领了, 好不容易捡来的这一条命,不会轻易不理的。”
蔡京便吩咐蔡卞送王雱回相府。
蔡卞是王雱的妹夫,这是应有之义。
让蔡卞去送,见了王家人, 也好将今日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地都说分明, 提醒王家为王雱延医问药什么的, 自然不在话下。
蔡卞当即搀扶起他的大舅哥,一起向众人道扰告辞。
临去,蔡京忽然想起什么,连忙与那酒博士说了句什么,酒博士赶紧又去取了一枚盛满“酒露”的水晶酒瓶,亲自捧了,送王雱和蔡卞出去。
这是蔡京想得周到——他想这甘蔗“酒露”既然能救命,何妨再买一瓶送给王雱?
只是他这番细心周到王雱全然没留意,他临去的时候只是挥手向明远表达谢意,别人他都没放在眼里。
蔡京脸上肌肉微微动了一下:这瓶“酒露”价值不菲。
虽然蔡京早已铁了心,今天无论花多少钱,都要让席间几位最重要的客人吃好喝好,可是他这般千金一掷,花出去的钱别人完全没放在心上……
确实挺打击人的。
明远这时候倒与那位大夫聊上了,通过姓名,才知道对方姓傅,名堂,行九,旁人都管他叫傅九丈。
这傅堂家就住在丰乐楼对面的巷子里,因此丰乐楼里的酒客或是博士歌妓等人有个什么不适或是急症,都会请傅堂来看。
傅堂面对明远,感叹道:“旁人都是因过度饮酒而生病,小郎君今日却以‘饮酒’来治病,小老儿对此闻所未闻,真是长见识了。”
明远则笑道:“若是傅九丈早来一步,便没有明远什么事了。想必医者自有妙手回春的手段。”
早些明远瞥见傅堂随身带着针盒,猜想他原本是打算施针急救的。
傅堂被他这番恭维话逗得笑了起来,摇着头道:“实实是个嘴甜如蜜的小郎君。”
“若有机会,小老儿盼着能与明郎君切磋一二。”
说着,傅堂向明远拱手告辞。
再观这閤子里,王雱与蔡卞一走,剩下的人便已不多。
多坐了一会儿,也不知是否得了主人示意,几个太常礼寺蔡京的同僚纷纷起身告辞。
明远向种建中使个眼神,表示他俩也该走了。
岂料明远几次向蔡京开口要告辞,都或巧或不巧地被他人打断。
最终閤子里竟只留下了蔡京,种明两人,酒博士,和坐在角落那位抱着琵琶,神情有些局促的歌妓。
“元长,天色不早,小弟……”
明远根本就没有奉陪下去的兴趣。
谁知蔡京忽然转过脸,向站在一旁的酒博士点点头。
酒博士顿时伸手,击掌三下。
顿时从门外涌进六名歌妓,莺莺燕燕,都是豆蔻年纪,相貌姣好,笑声如银铃般动听。
十月初的天气,丰乐楼的閤子里虽然温暖,也不过刚好适合他们这些穿着文士襕衫,披着半臂的官员或是年轻士子。这些妙龄少女却只穿着窄薄罗衫,肌肤胜雪,在单薄的绸纱之下隐约可见。
明远猝不及防,顿时觉得香粉的气味扑鼻而至,两名妙龄少女已经一左一右地坐在他身边,柔软的娇躯同时贴上来,只听两女同声娇笑道:“郎君——”
吓得明远赶紧将视线移开,免得冒犯了身边的少女。
他抬头一看,只见种建中那边也不比自己好多少。两名歌妓,玉臂缠绕,脸颊已经快要贴在种建中高大威武的身躯上。
按说种建中只要轻轻一振双臂,这两名歌妓大约就会“自动”离开他三尺。然而明远知道种建中从不对弱女子动手,此刻这位昔日西军中的骁将,今日统御数百工匠的军器监丞,正铁青着脸,像他一样,如坐针毡地坐在座位上,任凭歌妓们娇滴滴地在耳边恭维着——
“好一位雄健英武的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