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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北宋不差钱的日子 第195节

有沈括这样一位大才与自己讨论火器理论,明远当然欢迎之至。

他开始向沈括灌输火器的工作原理——火药点燃后迅速产生高温,导致气体体积的成倍增加,从而产生压力,推动火器中的砲弹。

这一招沈括很快就接住了——

这位科技史上大名鼎鼎的通才此刻对“气体”的概念已经有所了解,也知道热胀冷缩,所以毫不费力地就接受了明远的观点。

明远心里暗暗赞叹,对于沈括的理解力与接受力又多了一重认识。

随即他取来吴坚最新绘制的火铳剖面图,向沈括解释了火铳的是如何工作的。

沈括再次稳稳地接住了,并且赞同明远的观点:用铸铜或者铸铁制造火铳的铳管,能让火铳反复使用,其实比起竹木所制的竹铳木炮,更要节省成本与人工。

明远非常开心,心想不愧是沈括。

他接着又拿出自己的建议——他打算在火铳的铳管内添加膛线,当铳管中迅速膨胀的气体急速推动子弹时,能够让子弹沿膛线的方向产生旋转。

“有了这个旋转的初始速度,子弹能够增加射程,同时能让火铳手瞄得更准,命中率更高。”

这却是沈括无从得知的知识了,他只能在与明远会面详谈一次之后,反复又做了几个试验,初步证明了明远所说的原理。

做完试验的沈括擦擦额头上的汗,心想: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但有沈括在,明远的工作就轻松了许多。他从此只需要在大方向上提点提点,细节自有沈括等“科技达人”能够搞定。

很快,好消息就传来,沈括带着吴坚,一起确定了火药的安全配比,将来可以由内地将火药按此配方调配后,作为“安全火药”运输到前线附近,再加入一定比例的硝粉与硫磺,小心拌匀之后分成等份,便是可以直接使用的“上阵”火药了。

明远内心:……牛人就是牛人!

一来二去,沈括与明远很快就非常熟悉了,沈括甚至还请明远和苏轼一起,到自家作客。明远甚至还见到了那位“悍”名远扬的沈夫人张氏。

所幸明远事先打听了一下张氏夫人的喜好,准备了一些礼物,没有空手而去。

张氏待明远与苏轼的脸色便颇为好看,并且殷勤谢过了两位对她夫君的“提携”与“扶助”。

明远猜想,沈括最近的日子应该能好过一点。

大约是想要投桃报李,第二天,沈括就来邀明远与苏轼一道去观潮。

沈括来邀请的时候,明远正与苏轼在西湖畔的望湖楼上观景喝茶。他们坐在靠窗一桌,窗外丹桂飘香,只要清风微动,香味便会源源不断地送进望湖楼,令人心醉。

明远坐于楼上,望着楼外的湖光山色,连连赞道:“三秋桂子,十里荷花①,难怪柳屯田要说‘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①。”

苏轼便笑:“某其实更想见识一下那‘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①的盛景。”

这正是柳永笔下的钱塘海潮景象。明远与苏轼都是这辈子第一次来杭州,还没有见过。

他们正说到这里的时候,沈括到了,并且向苏明二人大力推荐,只说是天下难得的奇观。

明远与苏轼便相视一笑。

算算时日,已经快到中秋了。而观潮最好的日子,就是中秋之后的八月十八。据传那一天是潮神的生日,所以海潮的声势特别大。

苏轼心里痒痒的,马上就要一口答应。

只是他虽然人到中年,好奇心依旧不减,便问沈括:“存中兄,弟在京中一直听闻你的才名,竟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请问为何这钱江的海潮,竟有如此声势,天下其它地方都没有呢?”

沈括笑着向苏轼解释:“子瞻兄,是这么回事……”

他以手指蘸了蘸茶水,在桌面上画了一个喇叭的形状。

钱塘潮的形成主要是由于当地的地形特殊。钱塘江口状似喇叭形,酷似一个肚大口小的瓶子,令潮水易进难退,涌入江口的潮水无法自然均匀地上升,就只好后浪推前浪,层层叠叠,轰然而至,成为奇观。

明远听沈括解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一件事,拍着额头道:“哎呀,存中兄,小弟有一件东西本是要送你的,险些忘了。”

明远拿得出手的“东西”,显然要比沈括的口头解释更为令人好奇。

苏轼一时连声催促,而明远就当真让自己的两名长随赶回凤凰山的居所,将他事先就已准备好的那件东西取来。

在等待的过程中,苏轼听了沈括对钱江海潮的解释,但听得似懂非懂。

而明远则暗中点头,知道沈括所说的,确实是可以用科学原理解释的水文现象。

只可惜还不够直观。

明家长随的脚程很快,望湖楼又与凤凰山不远,大半个时辰之后,明远给沈括的“礼物”就送到了。

东西很大,需要两名长随一起抬上望湖楼的二楼,明远又向望湖楼的酒博士借了一张桌子,用来盛放。

沈括看见两名长随合力,从匣子里取出的那件物品,顿时惊呆了。

只见那是一只通体透明的巨大玻璃匣子。

匣子底部则铺着不少砂子碎石,在这些碎石之上,又用砂土青苔等物,做成了河岸、山丘。甚至在河岸之上,还能看到一点点城市的痕迹——那是用桑皮纸制成的城墙,环绕着,小小的一圈。

“这是……钱塘地形!”

沈括很快就认出了那个迅速收窄的喇叭口,异常惊讶地问出了声。

苏轼马上来了精神,瞪大眼睛观察那透明玻璃匣子中的山川地形,以至于他与沈括一起忽略了这件容器——

这是一枚三尺长,两尺宽,一尺深的透明玻璃匣子,使用的是整片整片的平板玻璃,除了边框之外,再没有其他的框架。

这是宫黎的玻璃作坊如今能生产出的最大幅平板玻璃,就被明远“挪用”,用作送给沈括的礼物,和给苏轼讲解钱塘海潮原理的“教具”。

“确实如此!”

明远笑容可掬地回答。

“我实在是受到存中兄的启发,存中兄能在木板上制出立体的山川地形,我就想,那是不是能将水下的情况也一起做出来呢?正好有这透明玻璃在,将水注入其中,可以同时观察水上与水下的变化……”

他这话一说,沈括与苏轼都呆住了。

这两位之一,首创了“立体舆图”,但即使是沈括,也没有想到可以利用透明的的玻璃器皿,将“水下的”立体舆图也做出来。

“……所以小弟请教了有经验的渔民和水手,又参考了本地的舆图,大致做了一副这样的舆图出来,想要赠给存中兄。但是刚才子瞻公一提,小弟马上又想起,这也正好可以用来演示钱塘大潮的行程。”

他说着,向酒博士讨要了一壶清水,壶嘴紧贴在玻璃匣子的一边,缓缓地将水倒进去。

透过玻璃匣子,可以清楚地看见匣子里的水位迅速上涨。

而苏轼则表情紧张地紧紧盯着玻璃匣子里,标示“杭州城”附近的那一段水面。

随着匣子里水面的匀速上涨,流水不断地涌入钱江南岸赭山附近。那里却像是一个肚大口小的瓶子,使潮水易进而不易出。

于是乎那水面越叠越高,即使是在玻璃匣子里,也能看到有一条细细的水线,正沿着迅速变窄的钱江江面溯游而上,并迅速越过杭州城所在的位置。

苏轼见状,喜得连连拍手呼叫:“潮来了,潮来了!”

仿佛他真的置身于钱江畔而不是西湖边。

苏轼此举,一时竟引来望湖楼上诸多酒客们的围观,令明远不得不将玻璃匣子里面的水用虹吸管抽出,又重新演示了一遍。

沈括则拈须长叹,喟叹道:“远之这等奇思妙想,某真是自愧不如啊!”

他首创了立体舆图,却也实在是没想到明远竟能用这种类似“立体舆图”的方法来演示水文现象的发生。

比他刚才赘述的一大堆,苏轼还似懂非懂的——着实要直观多了。

当然,即使他能想到这样的主意,也买不起这么大幅的平板玻璃。

然而明远却冲沈括笑道:“存中兄,这是送于你的礼物。”

“如今你肩负巡视两浙农田水利的重任,小弟就想,这或许是一件得用的工具,能帮上存中兄的大忙!”

“啊——”

沈括如梦初醒般的一声大喊,甚至吓到了这望海楼楼上的其他酒客。

这玻璃匣子,既然能用来演示钱江的潮水,自然也能用来模拟其它需要兴修水利工程的地方,模拟那里的自然环境,再向这玻璃匣子内浇水,模拟雨水、风浪、海潮……

这下连苏轼也想明白了,放声大笑,道:“沈存中,你看,远之这可是真正送了你一件极有用的豪礼,这下,你是不是也该还他?干脆,你这个杭州本地人,就请我们一起去观潮吧!”

第182章 千万贯

八月十八, 潮神生日这天,明远与苏轼、沈括相约,一道去观潮。

八月十七日,苏轼已经与沈括一起从杭州城出发, 打算去钱江边上的盐官镇观夜潮。

明远因有一批工匠与管事刚好自汴京赶到杭州, 不能把人撂下不理,自己去玩乐, 于是在杭州城里多留了一夜。十八日清晨, 天都还未亮,明远便带了两个长随,骑快马往盐官赶去。

一路上车马盈于道路, 幸亏明远这次是骑了骏马出门, 否则届时要被堵在路上“观人潮”。

他骑马出门还有一个好处:熊孩子们没办法跟上。

明远曾想过带种师中和宗泽去看看热闹,但一想到他俩年纪还小,在这个时空观潮又是一件有点危险的事, 就还是作罢了。

到时他只要与苏轼沈括对好“口供”, 便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了。

盐官距离杭州不近,待他骑马赶到海盐江堤附近的时候已经快要到正午了。

沈括安排了家丁在大道旁等候着,一见到明远过来,连忙将人迎过去。

只见富有观潮经验的沈括已经事先在江堤高处挑选了一个好位置,并且将一辆马车泊在那里。

苏轼坐在车上,见到明远来, 笑眯眯地递给明远一个荷叶包,明远一打开,便有扑鼻香味传出, 只见里面包着的是几样精致从食——原来竟是海盐特色外卖。

“这长堤上都是卖这个的, 某已经试过一个, 味道绝妙,因想着远之大清早就从城中赶来,就为你预留了一个。”

明远对此感激不已,他确实饿了。

一边吃,明远一边问起苏轼昨晚观夜潮的经历如何。

出人意料地,苏轼竟脸色一白,流露出几分惧色,应当是被昨晚的夜潮吓得不轻。他一面回想,一面缓缓吟诗道:“万人鼓噪骇吴侬,犹似浮江老阿童。欲识潮头高几许,越山浑在浪花中①……”

明远细想那诗中之意,却对即将到来的大潮更添几分期待。

这时,他面前的江堤上已经站满了人,不少人都携带着雨具,面露满怀期待,一起探头望向潮水即将到来的方向。

“来哟,让一让哟!弄潮儿来了!”

吆喝声响起,吴侬口音很重。

明远回头一看,见是一群精赤着上半身的年轻儿郎,手中或持大彩旗,或举小清凉伞,又或者直接在竹竿上绑着各色绸缎,正列成几队,从堤岸上行来,穿过人群,步下江堤。

这些儿郎们大多皮肤被晒得黝黑,一个个来到江岸边,就如泥鳅般跃入水中。

显然他们每一个人都精熟水性,无论在水中是踩水还是泅水,他们手中的小旗或者红绸,都不曾没入水中,甚至都没有被江水打湿的。

“原来这就是弄潮儿!”

明远不由得羡慕起这些儿郎的胆气与水性。

苏轼也道:“弄潮儿向涛头立,手把红旗旗不湿②……果然是好胆色啊!”

这时沈括匆匆赶来,道:“差不多了,潮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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