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妒烈成性 第77节

看得昭明堂许多人啧啧称奇。

倒是晋桉眼明心亮,沈鸢这样颜色,若说没个喜欢的,才是奇怪。

却是打了个呵欠:“这么说吧,若这些人来得少些,唐南星那憨子也不至于误会那么深,一心就认定了沈鸢是个姑娘。”

“现在……啧啧,怕是等沈鸢考上举人了,他那书都未必抄得完。”

卫瓒这一听,引弦瞄了半天,箭矢也没发出,只皱着眉道:“他也不骂他们?”

晋桉一愣:“骂什么?”

半晌回过味儿来,才晓得他说的是沈折春那些狂蜂浪蝶。

晋桉便笑:“沈折春会做人着呢,东西虽不收,也没见得罪了谁。”

又悠悠叹了一声:“卫二,你可别跟唐南星似的,见了这事儿就嫌。处在沈鸢这境遇,管他喜欢不喜欢男人,都不可能为了这事儿跟人翻脸。”

话是这么个理儿。

卫瓒手一松。

箭矢急飞而去。

却是偏了靶心三寸,大失水准。

卫瓒又要拉弓再射,却心浮气躁,半晌不想继续。

干脆将护臂解下,抛在一旁,几分躁意道:“不练了,我出去转转。”

便是趁着博士不注意,溜了出去。

他在那糖水铺子面前转了半天,思来想去,又买了一小罐梨汤回去。

谁知回昭明堂时,正瞧见有文生进了屋来跟沈鸢讲话。

因着四下无人,沈鸢似乎是读书困了,刚刚趴在桌上小憩了片刻,独自偎在熏笼边儿上,外袍半披在身上,让人吵醒了也不恼,眉宇间几分慵懒的倦色。

倒是那文生有些不好意思,连声说抱歉。又将书递到沈鸢面前,请他来看一看文章。

沈鸢便伸出指尖,慢腾腾指着他的墨字一个字一个字说,只是说着说着,那文生似乎叫他的颜色蛊惑了,不看书,却直勾勾瞧着沈鸢的脸。

沈鸢低头问了一声:“兄台?”

那人才如梦初醒,涨红了脸,低着头道:“抱歉,是我走神了。”

沈鸢也不恼,只淡淡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浮于表面的笑来:“无妨,秋日易倦。”

引得那文生越发轻了骨头,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了似的,胡说八道,谈风说月了起来。

——其实这样的场景,卫瓒从前也瞧过几次。那时只觉得沈鸢脾气好,知道他是好看、学问好才招人喜欢。

如今再用不一样的眼光去看,却是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他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梨汤,心里越发来气。

一抬眼,却正瞧见那文生不识趣,竟瞧上了沈鸢桌上的纸刀,伸手去摸,笑说:“折春兄这把纸刀,倒是瞧着与旁人的不同。”

那纸刀铜柄木鞘,算不得贵重,却很是古朴风雅。

卫瓒瞧了,便骤然一怔——正是昨晚,他拿来割了沈鸢衣裳的那一把。

却叫那文生抓在了手里把玩。

沈鸢说:“其实只是把短刃,不值什么钱,瞧着适宜做纸刀,便买下了。”

那文生啧啧称好,摆弄了片刻,便要将刀拔出鞘来。

却不想手腕被擒住了,一抬头,便见卫瓒面如寒霜,声音里都结了冰碴似的。

“他这把刀利,你小心伤了手。”

说着,手下一个用力。

那文生一个吃痛,那刀便“铛啷啷”落了地。

那文生显然有几分怕他,见他这般,喊了一声“小侯爷”,便匆忙忙敛起袖子跑了。

卫瓒冷冷瞧了沈鸢半晌。

将那一小罐梨汤放在桌上,却是俯身将那刀捡了起来。

在手中攥了好一阵子,才慢慢放回沈鸢桌上,低声道:“你怎么什么都让人碰?”

沈鸢却蓦地笑了一声。

这一天过去,沈鸢头一次笑得这般愉悦轻快,与见那文生时的笑截然不同,连喝梨汤时都没有这时笑得轻松。

卫瓒说:“你笑什么。”

沈鸢笑着瞧了他半晌,没说话,却是拿起了那把纸刀。

沈鸢用不得剑,手上无需用力的花哨却半点不差,修长葱白的手指把玩着木质的刀身,转了几转。

半晌,握住了刀鞘,用刀柄轻轻挑了挑他的下巴。

冰冷的刀柄,逗弄似的在他下颌点了点,与沈鸢眼底的笑意如出一辙。

沈鸢说:“喜欢就送你了。”

“算是……”

“让我高兴的谢礼。”

对于沈鸢的念头,卫瓒有时看得清,有时又摸不透,只是很清楚,一切都因为是他。

沈鸢不会这样对待别人,只会这样对待他。

那柄刀静静悬在半空。

他没伸手去接,沈鸢便调笑似的说:“不要?我送别人了?”

卫瓒闻言几分恼火,将那刀一把夺过。攥在手中,却是说不出的烦躁。

沈鸢这才慢慢收回了手,又依偎回了那熏炉边儿上。

才刚刚初秋,他已经开始有些怕冷了。

卫瓒坐在他身侧,低着头看着那刀半晌,冷声问:“那人来找了你几次?”

沈鸢说:“三五次吧。”

他说:“次次都是问书?”

沈鸢说:“次次都是问书。”

他问:“叫什么名字。”

沈鸢轻轻笑了一声,说:“记不得,不是很熟。”

这一声笑得愉快清脆。

卫瓒越发恼火。

他知道沈鸢在报复他,想见他醋意嫉妒。

卫瓒半晌喊他:“沈折春。”

沈鸢“嗯”了一声。

卫瓒说:“你嫉恨我时……也会患得患失么?”

沈鸢怔了一怔,扭过头去,瞧见那小侯爷抱着胸,直直地、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沈鸢的笑意淡了几分,慢慢说:“……不会。”

本就不配得,又怎会患得患失。

沈鸢说:“只是时常会觉着自己面目可鄙。”

庭外黄叶纷纷,练箭引弦之声不绝于耳,不知哪一箭恰巧击破了落叶,发出闷闷的一声。

那温柔的公子倚着熏炉,眉目间笑意散去,只余几分复杂,却与他对视,说:

“卫惊寒,我非良人。”

“你现在改了心意,还来得及。”

第61章

这年秋闱的日子定得偏早了些,是这几年一年赛一年的冷,想趁着刚刚入秋还有些热气儿,将这一大事办了。省得临秋末晚再来考,学子进了贡院又要挨苦受冻得病上一批。

饶是如此,到了秋闱那时,也是赶上了秋老虎的末尾,每至午时热气蒸腾,炎似酷暑,到了夜里又转凉,却是冷得人打寒战,惹得知雪接连好几天发愁,防了寒又防暑的,将带进贡院的东西又增了许多。

待到了秋闱那日,便见着贡院附近人头攒动,挤得水泄不通。

来应试的好些人都年纪颇大,看热闹的也来了不少,谆谆教诲、叮嘱晚辈的声音不绝于耳。

马车到不了贡院门口,便已是行不动了,要远远停着。

知雪从车帘缝隙里远远瞧了一眼,便拧起眉来,抱怨道:“怎的这许多人。”

沈鸢便道:“咱们那边人更多,连贡院都大了好多倍,这已算是少的了。”

江南鱼米之乡多文人,年年科考人如过江之鲫。

知雪便嘟囔,说:“三天连张正经床也没有,蹲大牢也不过如此。”

知雪皱着眉,从壶里倒出一碗药汤来,叫沈鸢喝了,见沈鸢灌水似的灌了下去。这才将预先筹备好的物事又检查了一回。

知雪准备的考篮简直跟个百宝箱也差不许多,衣食用度,笔墨纸砚,药物火烛,无所不有。沈鸢压根儿提不动这些东西,一会儿进了考院,还须得花钱请人帮忙抬一抬。

知雪又将食盒打开,一一叮嘱他道:“头一层的点心存不住三天,你先吃头一层的。这参是侯夫人那边儿送来的,我拿蜂蜜泡过了,你时不时便含一片,也好精神些。”

“最后一层的丸药,每夜记得吃两丸。”

“衣裳给你带得厚了些,我预先去看了那号舍,到了晚上一准儿冷,你若热了,也只准脱外袍。若下了雨,便拿这毡子挡一挡。”

沈鸢也不嫌她啰嗦,一一应下了。

知雪却还是放心不下,不住说:“现在可有哪儿不舒服么?头疼不疼,身上冷不冷。”

“你可万万不能瞒着我。”

沈鸢笑着摇了摇头,道:“无事,不过三天罢了。”

小丫头气得瞪他一眼,说:“这话旁人说也就罢了,你也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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