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重生后只想摆烂 第55节
贺阑也是,他入京城的时候,原杜已经不在了。只能问向旁边一起躲着的秦予,秦予点头,他小时候是在宫内伺候的,自然认识。
白溯也认出来了,见到本尊竟然真的还活着,都有些不敢置信。
“原大人快快请起,晚辈受不起!”白溯赶紧把人扶起来。
“受得起,受得起,当初若不是白大人一路相护,老夫早就没命了,焉能带着家人苟延残喘这么久。”原杜说着眼睛就不禁红了起来,“现在能再见白大人的家人,是老夫运气好。”
白溯眼神颤动,“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杜东锋赶紧扶着父亲坐下,也邀请白溯入座,老人这才缓缓讲述了当年的真相。
“当年通茂州的税赋出了严重问题,有百姓送上千人手印书上京鸣鼓状告,闹得沸沸扬扬,朝廷为了平息民愤就打算派人南下查案,而当年我固执己见,顽固不化……”
白溯赶紧道:“原大人别这么说,原大人的美名到现在还在流传,都说原大人不畏强权,刚正不阿,为民请愿,堪称为官者之楷模。”
原杜苦笑着摇头道:“现在想来,很多时候也不过是不懂拐弯的偏执罢了,那时我气愤这样的事情朝中竟然犹豫不决,就连柳相爷都不愿意出手,一副想要将事情压下来的样子,所以我就主动领命,发誓要查出毒瘤,让那些贪官污吏无所遁形,也让朝中那些官员自惭形秽。可是我终究还是错了。”
白溯犹豫道:“传闻……不,不是传闻,后面经过调查还有证据表明,当年你刚刚离京,柳枕清就派人去暗杀你,甚至还屠了你的满门,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说是我哥哥偷偷保下了你们?”
不怪白溯这般想,毕竟他哥哥之后还想收集柳枕清的罪证,结果还被柳枕清的余党灭口。
可是想起哥哥的为人,想起之前盐丘州的事情,又觉得说不出的违和感。
白溯心中充满了疑问,只能看向原杜。
结果却见原杜摇头,神情难过道:“没想到就连二公子也这般误解,世人都冤枉了他啊。”
“冤枉……谁?柳枕清吗?”白溯哑然道。
“当然!”突然,一旁的杜东锋大声激动道:“世人都不知道柳相爷究竟有多好,当年若不是柳相爷赶到的及时,我们全家早就死了!”
白溯愕然的看着杜东锋,一时语塞。
“二公子,你想想看,当年你兄长可是柳相爷的左膀右臂,若没有柳相爷的意思,白大人会出手吗?”原杜叹了一口气道:“当年我刚刚离京就被人盯上了,是柳相爷派人假装抢先截杀我,用药让我假死,我是亲眼看着那些杀手袭来,翻找我的车队,简直就是千钧一发,我就命丧当场,等着那些人离开,柳相爷的人就将我偷偷藏在一处直到我的家人被送来。”
原杜说到这里已经忍不住流泪。
杜东锋道:“那时父亲刚刚离开,夜里家里就来了一群黑衣人要杀我们,大哥拼命反抗最先遇害,其他人都被抓住,我质问来者为何杀我们,他们说父亲不该冒头,是我们活该。”
杜东锋说着看向不远处的母亲和弟弟妹妹,他们都还记得那时候的恐惧,哽咽的抱作一团。
“那时我们都绝望了,是柳相爷带着人突然出现与黑衣人拼杀,为了救我,柳相爷还挨了贼人一刀!”
说着杜东锋从脖子中拿出了那枚玉佩,白溯也是见过柳枕清佩戴的,所以认识。
“当时,这枚玉佩就是被刀划断,被我捡了起来。我永远记得那一幕,他挡在我身前的样子,他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白溯震惊的看着他们,这跟他知道的相差甚远。
这时,屋顶上的霍风冽瞳孔一颤,转头看向柳枕清,那时他并不在柳枕清的身边。
“为他挡刀?”
柳枕清眨眨眼,“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见霍风冽脸色不妙,赶紧道:“皮外伤而已。”
那段时间,受伤太多,随便被刮一下都不算什么了。
杜东锋继续道:“随后柳相爷趁着夜间偷偷送走了我们全家,一把火烧了府邸,伪装成我们都死了的样子。之后我们就跟父亲汇合了,直到这时,白大人出现,一路护送我们南下,给了我们新的身份,安顿了我们。”
“为何?为何要这么做?”白溯想不通的问道。
“因为当年的税银案是碰不得的,而我已经接下,百姓们都知道。只要我不死,就必须要查,但是一旦我查,我们全家就等于是白白送死。这是柳相爷唯一想到的能保下我们全家性命的办法。”原杜苦涩道。
“怎么就查不得?都引起民愤了!”
“民愤又如何,百姓只能看到自己的生活,根本看不见国破家亡近在眼前,就连我也没看破情势。”原杜咬着牙道:“当年白大人来接我们时,还说替柳相爷躬身谢罪,可是听他讲明原因,我却羞愤难当。”
“因为当年税银案件涉案的官员背后其实都是京中的肱骨之臣,内阁,尚书,两朝老臣,各个位高权重,而皇上却根基不稳,三个王爷更是虎视眈眈,一旦皇上调查税银案件,等于是拿那些稳定朝局的老臣下刀。”
白溯听得脸色微变,原杜问道:“若是这样,你猜他们会如何?”
白溯瞬间背脊发凉,当年新帝可是完全说不上话的,那些大臣也是随时观望局势。
原杜语气森冷道:“他们只会舍弃这个新帝,转投三王之一,谁不动他们的利益,他们跟谁,那柳相爷苦苦维持的平衡局面就会被打破。当年很多事情都是摇摇欲坠,如履薄冰,一步踏错皆是万丈深渊,而我那一冲动,直接就是拿新帝的命去冒险。”
“我自以为是,以为众人皆醉我独醒,我才是唯一为皇上,为大周拼命的好官。可是却不想差点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真的因为我,导致那些人倒戈三王,使得三王之间的平衡也被打破,那就是战乱的开始,大周必然生灵涂炭,那我真的是万死难辞其咎。”
原杜说的激动都忍不住咳了起来,杜东锋在一旁赶紧给顺气。
白溯被这些震惊的言论,弄得整个人都恍惚了,“他……他不是权倾朝野,不是不把新帝当一回事儿,不是种种罪名都罄竹难书吗?”
“他绝对不是这样的人。”杜东锋红着眼再度出声维护。“虽然……虽然很多事情我也看不懂,但是我知道肯为了我这样的小毛孩挡刀的人绝对不是坏人!毕竟……救我们一家除了增加他的累赘以外,到底……到底还能有什么好处吗?明明让那些人杀了我们,也是一种解决困境的办法不是吗?”
白溯再也无法争辩分毫,只是怔愣的看着这对父子。
原杜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平静下来后,道:“二公子,其他事情我不敢说,我这榆木脑袋也看不透。但是至少我们这件事情的真相就是如此,之后,我的死讯传出,大家都以为是柳相爷所谓,柳相爷也从未辩解。另一方面,税银案皇上还得给百姓交代,柳相爷就提议让白大人前来调查税银,其实就是为了安顿我们,顺便拖延时间偷偷调查,以备以后皇上掌权再行清查,而在京中柳相爷就等于是让那些大臣放心,这件事情明面上会不了了之。至此我就明白,柳相爷做的一切都是在引而不发。他的耐心和坚定让我等老臣望尘莫及。”
白溯目光闪烁,记忆中闪现过很多次见到柳枕清的场景,他只觉得那人太过位高权重,一颦一笑都仿佛暗藏深意,让人不敢窥视。
杜东锋道:“其实白大人还说过,柳相爷承诺将来会帮我们恢复身份,让我们回家,可是……”说到这里,杜东锋一拳砸在了桌面上。
可是之后好不容易三王相继灭了,朝局稳定了,柳枕清却死了。他过去的权臣传闻没有得到清洗和证明,反倒是罪证频出不穷,将柳枕清钉死在盘龙玉石柱的罪人一栏。
“柳相爷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下场?老天不公!”
屋顶上,柳枕清听着这些维护自己的话语其实并没有多少感受,倒是一旁的霍风冽脸色越发可怕,拳头几乎捏的咔咔直响。
柳枕清被他身上释放的煞气吓了一跳,转头又瞧见他眼中若有似无的暗红,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觉察略微不妙,就轻轻的用肩膀撞了一下霍风冽。
霍风冽一怔,仿佛才回过神来看向柳枕清,只见柳枕清冲着他歪头一笑,仿佛要逗狗似的抬起手挠了挠他的下巴。
然后再整个身体往他身上一靠,表示自己蹲累了,没力气了。
霍风冽目光不由的泛起柔光,伸手揽住柳枕清,让他慵懒的靠着。
下方的白溯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毕竟多年来柳枕清一直是奸臣,权臣,之后又冒出种种证据,还有他兄长……
白溯目光一闪,赶紧追问:“那我兄长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是被……”
听到这个问题,柳枕清终于来了兴趣,他也想知道自己死后,白榆到底是怎么回事,虽然那时候白榆的确是自己的手下,但是他们白家几代太傅,帝师一族,家世清白,就算要清算他,也能护住白榆才对,怎么会死?
反正有一点柳枕清敢确定,他那时候哪里还有什么余党啊。
原杜道:“我知道的与传言完全相反,只看二公子信不信了,当年柳相爷的死讯传来,紧接着就是朝廷要清算柳相爷的罪名,我等颇为震惊,就联系了白大人,白大人说局势不对让我们暂时不要暴露身份,然后就开始收集证据想要为柳相爷平反,我也曾帮忙整理证据,等弄好之后,白大人就出发回京,结果不出三日就传来了白大人的死讯。二公子,你说白大人明明就是为了柳相爷而回去的,又怎么可能被所谓的余党灭口呢?我们收集的明明是证明柳相爷是忠臣的证据,又怎么变成了他的罪证呢!这一切……”
原杜说不下去了,就感觉在黑夜中有无数双手在捂住他们的嘴似的,那种无形的无处不在的恐惧让人无法反抗只能颤抖。
听完原杜诉说的当年事儿,白溯整个身子都跟脱力一般,背后都浸出了汗水。
白溯有一种直觉,原杜说的才是真的,因为那才是他的兄长的品性,白榆,白望舒那般崇拜柳相爷,又怎么会在人死后反踩一脚呢?
屋顶上的柳枕清也听懂了,无声的叹了一口气,白榆如此聪慧的人又怎么会不知当时蹊跷,他应该顺势而为,保全自身才对,怎么就偏偏犯了倔。白榆跟随他多年,他也教导白榆多年,如何圆滑处世,该小人的时候别君子,该奸猾的时候忌正直,明明学得很好,就在关键时候蠢笨了一趟,掉了性命。明明他都死了,坚持这些有何意义?看来白榆还是没学到位。
希望另一个别像白榆这么笨,不是死在某处,而是好好的活着。
白溯眼眶逐渐湿润,“有人想要柳枕清永为罪臣,所以掌握真相,拥有证据,并且一心要平反的哥哥就是他们的眼中钉,是谁?究竟是谁害死了哥哥?”
“不知。八年过去,朝廷中的大臣更迭太多,获罪的,辞官的,病逝的数不清,我曾怀疑的都一一不在了,因此无法查证。”原杜道。
白溯的思维受到了冲击,急迫道:“你们为何不出来说明真相!原大人本就是无罪之人,完全可以……”
“因为有人在追查我们。”杜东锋道:“当年白大人死讯传来不久,就有人到通茂州偷偷搜查我们,只是因为当年的证据提到我们一笔,但是并未说明我们还活着,白大人给我们的身份太完美,也从未对外暴露过我们,他们查了一圈无果,就离开了。”
原杜点头道:“我们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但是也觉察有人不想让柳相爷被平反,我们束手无策,也不敢冒险,只能苟延残喘至今。”
“可是……可是八年都过去了,你不是说很多官员都被更替了,现在是皇上掌权了,早就没人可以威胁你们了不是吗?”白溯不解道。
这下原杜父子沉默了。
院内安静了许久,原杜才开口道:“当年白大人临走前,曾经跟我们叮嘱了一件事。”
“什么?”
“白大人说若是他平反失败,柳相爷仍为罪人,我们回去可以,但是永远不能说出真相,只能说被追杀时巧妙逃脱才隐名埋名,不能替柳相爷证明,不能为柳相爷说话,直到柳相爷的名誉恢复,但是这谈何容易,毕竟在百姓眼中,柳相爷明明只手遮天,却还是纵容了贪墨税银的贪官污吏。”原杜说道这里,消瘦佝偻的身体几乎颤抖起来。
恨声道:“我们已经有愧于柳相爷了,又如何能做到这一点,若是让我说假话,我宁愿永远当杜原老头,不要官职也罢!”
“对,我们不稀罕!”杜东锋也厉声道。
白溯浑身一震,对啊,之前的盐丘州也是一样,在百姓眼中,虽然他们死的人是最少的,但是柳相爷就是纵容了贪官污吏私吞赈灾粮款,这是无法辩驳的事实,会永远刻在百姓的脑海中。
而原大人一家,知道无法更改世人观念,他们也只能选择用最笨拙的办法,坚守内心的良知。
第51章 死在两年前
院中再度安静良久, 白溯也沉静在自己的思绪中久久不能回神。
“其实,我等虽然心中感激白大人,也并未打算找二公子说明这些所谓的真相。”原杜突然道。
白溯一愣, 疑惑的看着原杜。仿佛接下来原杜想说的话才是今夜的重点。
偷听的众人也恍惚了一下, 还有别的事情?
霍风冽看向柳枕清,柳枕清目光一闪, 他们都想到了杜东锋偷偷做的事情。
原杜对着杜东锋点了一下头。
杜东锋转身回屋, 等再出来的时候,手中抱着一堆账本书册,放在白溯面前。
“我们本已安逸生活, 当初的税银案件牵扯的官员也陆续下马, 只有一个姚刺史当年算是不显露的从犯,背后似乎还有靠山,所以一直在位,这些年过去, 他倒是也安分守己。我儿东锋不方便为官入仕, 就成了衙役,可是就在两年前, 我们发现这通茂州的官员又开始了贪墨税银的勾当。”原杜说到这里, 十分气愤, 毕竟当年就是因为这一贪墨害得他们一家的命运。
“税银贪墨?!”白溯震惊道。
暗中的贺阑和秦予都不由的紧皱眉头,毕竟这些年, 皇上对这方面管理严格, 甚少有这些传闻, 而且通茂州的百姓看上去也还好的样子。
“没错, 他们虽然做的隐蔽, 但还是被我觉察到不对劲。所以我一直让东锋偷查税务, 做记录账本,想要收集他们的罪证,证据倒是收集了不少,却不知道现在还能相信谁,交给谁?我知道二公子这次是随着调查组来查科举舞弊案的,就让儿子偷偷观察你的品性,其他那些官员我们不信,但是我们信白大人,所以这些我们只能交给二公子,望请二公子相助。”
原杜说完,就带领儿子一起向白溯行礼。
白溯赶紧扶住原杜,反而自己行了更大的礼。
“这等事情,晚辈自然是义不容辞,晚辈多谢原大人解惑之恩,也敬重原大人即使身不在其职,也为大周谋其事。”
原杜也拱手回礼。
白溯抬头将心中最后疑惑问出,“我还有一问。”
“请说。”
“程太守此人如何?”白溯突然道:“他是否可信?”
原杜神情略微不自在了一下,“老夫只知道当初是白大人欣赏他的才华,视为知己,所以为他写了举荐信,让他直接为官,两人也算是至交好友,来往密切,当初白大人在此与贪官周旋,背地偷偷查税银案的事情,他也是知晓的,随后白大人出事,程大人闭门不出了好一阵子,大抵是伤心的,之后为官清廉,可以说是通茂州名誉最好的官员了。这次不论是我们私下调查的贪污案件还是科举案件,他都不牵扯其中,立身极正。”
杜东锋也道:“我觉得他是好官,但是似乎因为白大人的死对柳相爷颇有偏见,这也是没办法,我们之所以不把证据交给他,是因为他的身体不好,似乎随时可能病倒,而且官职和背景都不够,越不过姚刺史。”
这么一说,一切都合情合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