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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酒家的小相公 第64节

听说他被“发配”去昌南那种偏远地方,三年都未曾上升,想到他的学生盛致远也在昌南多年未归,不免心生同情。

向帝王致仕那日,特意在帝王面前为这两人正了正名:“陛下现在担忧的无非就是朝中文臣过多,能臣太少,何不如将地方和京城官员相互调任,以免他们在一个地方待太久,心生倦怠,出现怠政懒政的情况。”

朝中的风向变化,江河海也是看在眼里的,他都要致仕了,也没有必要去触帝王的霉头,还不如顺水推舟一把,既讨了帝王的欢喜,又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皇帝想了一下,觉得江河海说得也在理,京城这些文臣在京里待久了,早忘了外面的天地是什么样子,就该让他们出去见识见识,才能洗洗那满嘴的之乎者也。

皇帝挑眉:“江爱有何高见?”

“微臣只是一侍讲学士,抵不过朝中大臣,算不上什么高见,”江河海摇摇头,“一些拙劣的见解,陛下当听个乐子就好。”

江河海陪着皇帝在御花园走了一圈:“陛下,依微臣拙见,昌南等地的官员是不是也该动一动了,他们长久待在昌南等贫寒之地,未曾见识过繁华州府的建设,即使心有抱负,也苦于无施展的才华,况一个地方的主考官,在地方待久了,考生们即使不想曲意逢迎,为了前程都要投其所好,不如一年一换地方主考官?”

他这又提昌南,又提主考官的,皇帝如何不明白他的心思。

索性,人家也要致仕了,提的意见还算是符合他的心意,皇帝心思一转,直接点明了:“江爱卿可有看中的人才?”

“昌南学使宋云帆出身苏州府,虽说为人迂腐了些,但还算是大中至正,陛下想要能臣,何不如把这些眼里只有文章的学使召回编修书籍,另派学使重新主考?”

江河海这番话不可谓不高明,既说到了皇帝心坎上,又把自己想要提拔的人给提拔了,还不惹人生厌。

编修么,也只比检讨好上那么一点点,算不上是高升。

况且现在分散在各地的苏州府考官的确多,考生都曲意迎合苏州府考官去了,哪还记得读书是为了明事理,辩是非?

“江爱卿此言在理。”帝王略微一思索,觉得他这法子也不是不可以,可他也不是牵着鼻子就跟人走的主,意见他可以听,但要怎么执行还得他自己来安排,模棱两可回了一句,便不再多言了。

显然江河海也明白这番道理,言多必失,点到即止。

这日,江河海擢升为翰林学士,官至正三品,正式告老还乡。

江河海荣归故里的消息传至昌南,起初宋云帆没有得到任何关于他的消息,还以为自己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没有引起江大人的注意,还失落了好一阵子。

那孟方荀和许怀谦的文与字都是极好的,当时下人取回来的时候,他只是扫了一眼,就喜得不行。

以他多年在翰林院当检讨的经验,翰林院里看多了繁花似锦的文章的学士们,都喜欢这种朴实无华却又不失真挚情感的颂德。

本以为送出去再怎么说也能博个江大人的好,没想到却是石沉大海,渺无音讯了。

他也只得收拾起心思,安安分分地在昌南这地当个不起眼的学使。

没想到,转机却在六月份的时候,突然出现了。

这个时间,整个昌南的提督学院都在为新一年的院试做准备。

一道旨意示下,陛下要重修文渊阁,召所有苏州府学使回京述职,进文渊阁编修天下书籍。

而众多召回京的学使中,唯独宋云帆被晋升为翰林院文渊阁编修,其他人一律还是原来的官位。

宋云帆在京中并无势力,何以让皇帝注意到他?一定是江大人这条路子起了作用!

宋云帆当即就快被这惊喜给砸晕了,只他一个人的晋升啊!只他一个人的晋升!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皇帝注意到他了!

只要他后续把皇帝安排的工作做好,还怕得不到重用么?!

显然其他人也想到了这点,以往跟宋云帆不太对付的同僚,在这个节骨眼上也不敢给宋云帆上眼药了,一个个虚情或复杂地拱手向宋云帆贺喜:“恭喜啊,宋大人。”

宋云帆获得了自己想要的,此刻也不再跟这些同僚计较,在昌南找了家酒楼祝贺后,临走前,想到许怀谦和孟方荀两人,还特意捡了两本有他注释过的书籍和手书,送往青莲书院,让书院的夫子好好嘉奖两人。

告诉他们,他在京城等着他们。

虽说,许怀谦的学识还是差了点,但有他那手字在,只要他肯用心努力的学,一个同进士之位,绝对能考上。

这个时候的宋云帆和许怀谦都没想过,几年以后,许怀谦凭借自己的个人能力,考中一个他们所有人都没有想过的位置。

江河海致仕回了家,说是远离了朝堂,可目光还放在京城。

皇帝重修文渊阁的消息一出来,他就知道他给宋云帆办的事算是成了,可是他那学生却迟迟没有消息。

明白了,皇帝只听了他换学使的意见,至于他那学生盛致远,他就鞭长莫及了。

好在,盛致远拿自己的机缘换段祐言前程时就想过这个可能了,因此宋云帆晋升的消息传来,也挺能看得开,真心实意地送去了祝贺。

这一切,远在青莲书院读书的一行人都不清楚,他们只清楚他们都快要学吐了。

“还要背啊。”刚上完一堂课,听到夫子又让他们背一整本书的许怀谦简直要绝望了。

以前上高中的时候,也没有上一堂课背一本书的情形,就算是靠公务员,要背的东西也没有这么多。

古代考举人真难啊。

“只是背些书籍就让你这般难受叫屈,要是叫你做文章,以你那牛头不对马嘴的学识,岂不是要活活去死?”

班里的酸秀才们对许怀谦这个病殃殃的娇气子实在没什么好感,一听只是让他简单的背书籍,就叫他难受的模样,心里也挺不服气。

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为何到他那里就不一样了?

许怀谦没有觉得背书没用,只是觉得背这么多的书没必要。

他在书院上学也有大半年了,每日除了背书就是背书,好似谁书背得多,谁就能考上举人一样。

要是考这些书本的范围,死记硬背下去也就罢了,可就连夫子和县令都不知道下届考什么,让他们多背书,多个希望而已。

许怀谦就觉得好浪费时间,天下的书籍何其多,他总不能每一本都背完,然后去赌乡试的试卷上有他背过的书籍。

几率太渺茫了。

这种乡试方法,许怀谦觉得就适合那种天生过目不忘的神童去考,不太适合他们这种凡夫俗子。

要是下届乡试还考时政就好了。

许怀谦正想着这事的时候,山长和县令们也在愁这事。

随着重修文渊阁的消息传来,陛下重时政轻文学的消息也一并传了出来,修文渊阁不过是为了安天下文人的心而已。

科举以后不再采用诗词歌赋文章,而是以时政论天下。

“陛下这是要把天下文人给逼死吧!”吴县令得到这则消息,就大呼不公平。

学子们好不容易学了几十年文,这突然一下不考文了,要考他们种地了!对这届的学子,何其无辜!

其他县的县令也是头疼:“可陛下已经下了旨意,朝中大臣都爱莫能助,我们这些县令又做得了什么呢?”

“当务之急,还是想想该怎么给学子们说清楚,从现在开始,他们不用学文了,要开始学时政了。”青云书院的山长左正谏倒是没有他们这么激动。

反正他们青莲书院就一直没有把学子往读死书上教,让他们多背书,也是以防乡试的考题范围太广,不知从何处下手点播他们,就只好让他们多背多看了。

现在确定了时政方向,他们把学子往时政上教就是。

“说得轻巧,书院里的夫子懂时政么?”吴县令摇摇头,“我们这些正规科举出来的,也只懂得如何作文章,写诗词歌赋,时政?时政……”

吴县令说到这里自己都说不下去了,他也不懂啊!

左正谏心神一凛,这倒也是,学院里的夫子都是学文章的,让他们教学子学文写文章还行,让他们分析时政……

“我倒是会一些,不过,我会的也只是一点皮毛。”盛县令见他们这般为难,不得不站出来说道。

他自去了平溪县当县令,时常下乡劝课农桑,安抚贫民,收缴赋税,会关注一点时政。

奈何,平溪县太偏了,偏到他派人出去打听消息,得要好几个月的时间才能有回信。

得到的消息都过时了。

“陛下重时政轻文人也是因华阴水患而起。”盛县令说着,把他打听到的消息,一一说给在场的人听,“去年乡试会试殿试的试卷都考了华阴水患,怎奈没有一份让陛下满意的,陛下这是迫不得已想要改革科举。”

没办法先前苏州府官员把持科举,善用文人,导致天下学子,都朝这个方向努力了,像盛县令这种有点脑子的虽然察觉到了不妥,可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们只能适应规则。

安宁县县令叹了口气:“可是这一刀切的做法未免也太寒人心了,十年寒窗,换来的是一文不值,我不疯,学子们都要疯了。”

尤其是安宁县县令想到他们县去年的案首孟方荀,本来人家可以靠文采出众的,现在不考文采,考一个他完全没有接触过的领域,从受人尊敬的学子成了无人问津的学子,这落差谁受得了。

“疯也没办法,”左正谏见他们这样摇了摇头,“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当天子的不想要文人,想要能臣,我们就得给天子培养能臣。”

“你们也别灰心,先前谁都没想过要考时政,没人往这方面努力过,下届科考,所有人都站在同一水平,我们未必没有希望。”他们不会,别人同样不会啊,尤其是……

说道这里左正谏有点幸灾乐祸:“尤其是七贤书院,不知道他们得知这个消息,现在还笑得出来吗?”

经过左正谏这一点播,几位县令相互一对视,心里突然都松下了一口气。

对呀,七贤书院的人肯定比他们还要着急,他们这些年可是一直在按照苏州府主考官的喜好在教育学子,现在乍然传出陛下轻文人重时政的消息,那些学子能接受么?

这么一想,改了文举变时政好似也没有那么令人难以接受了。

“而且诸位也别把学生想得太笨拙,他们连文章都能学好,难不成时政就学不好了?”到底是山长,见识多,一下就想清楚了关窍,“还有两年半的时间,我们专攻这方面,还怕比别人差么?”

经过这半年的高强度学习,乙班的秀才们文采都提升了上来,就连写文章假大空的许怀谦都进步了不少,现在写出来的文章虽说还是白,但不会像以前那样假而不实,诗词歌赋都有所精进了。

原本他们还在愁,许怀谦这进步虽说是挺快的,可跟别人一比还是很慢,尤其是越到后面越吃力,他的身体能吃的消么?

现在一考时政,尤其是陛下还说了,时政写得好的,还能破格择优录取,他完全可以放弃其他,只攻这一方面。

下午,重新踏回学堂的山长,在班里宣布了两个消息。

第一个,他把宋云帆给孟方荀和许怀谦的书籍与手书交于他们。

“学政大人很看好你们两,希望你们下届科举能一举考过举人,他在京城等你们。”

这话可不得了,一府学政看好两个秀才?

孟方荀自不必多说,人家是案首,被学政看好,在所难免。

许怀谦这个病秧子,一个吊车尾的秀才凭什么也被学政看好?

像是知道其他秀才们在想什么一样,山长直言不讳地说了:“学政大人很喜欢你的字,他希望这三年你也不要荒废了自己的字迹,科举固然重要,有个一技之长也很重要。”

天底下会科举的人多了去了,可成为书法家的人少之又少,如果许怀谦假以时日能把自己的字练到登峰造极,未必没有成为书法大家的可能。

成为书法大家了,就有可能获得帝王的青睐,不通过科举,直接召为官身。

当然能科举还是尽量科举,毕竟,时下科举才是正统出身,哪怕只是吊个车尾,有这层皮在,他的仕途之路也能更顺畅一些。

听到这里,先前酸过许怀谦的几位秀才,脸色都变得异常难看,还真的能因为字好而额外获得大人们的垂青?

他们不知道,世上有种官叫拟旨官,许怀谦学识是差了些,可只要他字好,考上进士,进了翰林院就能被选去当庶吉士给皇帝拟旨,作为天子近臣,天子也会培养他成为内阁首辅。

别人成为首辅要经历千难万难,而许怀谦只要能考上进士进翰林院就相当于是成功了一半,可不就得另眼相待一点么。

“我知道了。”不管其他秀才和学子们如何震惊,都快把自己学吐了的许怀谦拿到书籍和手令的时候,终于展露出了笑颜。

有了宋大人的手书,今年冬天他家阿酒的炭不用愁怎么打开销路了。

然而,这还没完,紧接着,左正谏又在班里抛出了一个重量级的消息。

“陛下已经下旨传令天下,以后科举将重时政而轻文赋,众位秀才得做好我们以后得换个学习方向的准备了。”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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