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聋子受决定摆烂任宠 第107节
病房里极致安静, 监护仪的滴答声传进耳朵像尖锐的哨音。
白粤推开门的第一眼,注意到的是里面夸张的装潢。
整室的淡粉色,墙面、窗帘、桌椅、地毯, 全是或深或浅或明媚或内敛的粉, 入眼可见的一切尖角都被包裹打磨成圆润的弧度,就连床单被罩都是淡粉色的真丝材质。
哪里有半点病房的样子?
真把他当公主了吗?!
床上的人还闭着眼安安静静躺着,身体陷进柔软的床垫里, 瘦到搭在身上的薄被几乎看不出起伏,戴着氧气罩和监护仪,露出的手指比初见时更加苍白。
白粤之前始终不明白,顾修义为什么会喜欢这么一个看上去随时都能病死的人,但最近他觉得自己想通了。
纪阮其实一直没睡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烧,他头一直很晕, 睁眼闭眼世界都好像在不停旋转。
窗户没关,风忽然有些大, 纪阮皱了皱眉缓慢睁眼,却看到站在床尾的白粤, 冷不丁吓了一大跳。
他没戴体外机, 白粤推门进屋的声音一点都没听到, 要不是门开了空气流通, 连带着窗帘飘起来, 他可能一直都发现不了, 就这么任由白粤默不作声盯着他。
想到这里纪阮脊背都发麻。
白粤抱了一束花, 手里还提着个牛皮纸袋, 乍一看和寻常来医院探病的人没两样, 但气质却莫名瘆人。
窗帘被拉了一半, 阳光透进来时,将房间割裂成半阴半阳两个极端,白粤正好站在阴影处,微微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这副画面太诡异了,纪阮心跳加速,有种穿进恐怖片既视感。
可这不是一篇狗血虐文吗?!
对哦,纪阮心念一转,猜到白粤八成是还想再虐他一次。
想通这点,纪阮脊背蓦地一松,重新陷进床里,随便吧,不是鬼就行,他攒攒力气,然后就可以按铃让人把白粤扔出去了。
白粤在纪阮睁眼的一瞬,就和他视线相撞,他清楚地看到纪阮眼中浮现出了一丝恐惧,这让他感到愉悦。
纪阮在他面前表现出的任何弱势都会无端满足他扭曲的内心。
可还没等他乘胜追击,纪阮忽然眼睛一闭又躺了回去,直接将他一个大活人无视在空气中。
白粤:“……???”
白粤迷茫了一瞬,而后怒火更甚。
“你以为装死就可以逃避吗?”
床上的没动静。
白粤咬紧后槽牙:“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我来就是想告诉你一件事——你难道不想知道当初修义为什么要选你当结婚对象吗?”
也逼近一步:“那么多人,他为什么不选别人偏偏就选你呢?”
白粤自认为走了一步攻心棋,如果纪阮真的很爱顾修义,那这个真相一定会让他痛苦万分。
纪阮依旧维持一动不动的姿态,白粤只当他是在故作镇定。
他轻笑一声:“因为你和曾经的我很像,你能被他看见走到他身边全都是因为像我,即便修义现在已经不爱我了,你又觉得你真的赢了吗?”
白粤高高扬起下巴,以胜利者的姿态等待从纪阮脸上看到震惊受伤的瞬间。
纪阮攒够力气,动了动准备去按铃,睁开眼就看到白粤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表情很奇怪,奇怪得恐怖。
他知道这人刚在一直在嘀嘀咕咕说着什么,但他离得远,音调又抑扬顿挫唱大戏似的,纪阮半天都没怎么听明白,就觉得白粤似乎把自己说嗨了,现在兴致高涨。
这种表情和林清发疯的时候很像,纪阮快要PTSD的了,怕他跟林清一样越嗨越疯,不敢让他继续留在这里。
他赶紧撑起身体想按铃,还没来得及伸出手,就被氧气罩阻碍了行动。
纪阮皱眉,试图把面罩扒拉下来,但他手背打着吊针,身上还连接着监护仪的电线,本来头就晕得很,被一堆线一绕,更晕了,不自觉翻了个白眼躺回去。
“你这是什么表情?”白粤没看到意想中的画面,满目不可置信:“你不信我吗?”
他这一句音量没收住,纪阮似乎听到他在说什么信不信的。
纪阮小小的脑袋上冒出大大的问号。
信?什么信?姓白的要给他写信?
这是什么惊悚剧情?
为了搞懂白粤到底想送一封什么样的信给自己,纪阮喘了口气,掀开被子一角摸摸索索,试图找到体外机。
但体外机是顾修义给摘的,那人放东西的位置一向很刁钻,纪阮摸了半天都没找到。
“纪阮!”白粤被纪阮这副敷衍的模样彻底激怒了。
他失控地扔掉花,从牛皮袋里翻出一沓资料和照片:“你不信吗?我有证据你看啊!”
“你的背影像我,我爱文学你也爱文学,我爱画画你也爱画画,你是我的影子,你的一切都像我!”
他气急败坏将所有资料全往纪阮身上一甩:
“他爱的只有我!”
唰啦!
无数照片纸张漫天飞舞砸在床沿,纪阮被飘落脸颊的纸张吓了一跳,手没撑稳,“哐”地栽下了床。
霎时间,天旋地转。
地上铺着地毯摔不着,但纪阮身上连着的所有仪器被硬生生扯掉,拉得他生疼,输液的吊针“啪”一声抽出,牵连手背滚落一连串血珠。
同时,监护仪、报警器疯狂尖叫起来。
·
另一边,李绥安跟在顾修义身后健步如飞往电梯狂奔,一双大长腿快要甩出四轮驱动的效果,抓着手机嚷嚷。
“喂,护士台吗?你VIP病房刚才有没有客人到访?”
“有?!给我拦住!”
“什么,已经进去了?!”
“进去有一会儿了?!!”
叮!
电梯门打开,李绥安啪地挂断电话大步迈出,指着还捂着听筒一脸懵逼的小护士:“怎么做事的!啊?!什么人都敢放进去,知道这是VIP吗?!”
小护士眼见着走廊里闪过一群走路带风的高大男人,还跟着人高马大的保镖,为首的顾总神情凝重得像要为国奔赴战场。
小姑娘吓得打了个嗝,腿都软了:“我我我我我……”
“你什么你!”李绥安打断:“有人来不知道给顾总打电话确认吗?就这么直接放进去,没受过培训吗!”
小护士都快哭了:“可可可可韩先生以前来的时候,也也也也没打电话啊……”
“以前……以,什么韩先生?”
“就是韩韩韩小林啊,”护士抖着嗓子:“我看登记表,他以前也经常来探病,也抱着一束花,我我我我就让他进去了。”
小护士是真的委屈,不少人都知道纪阮有个姓韩的朋友,时不时就来探病,以前每次都只需要登记,怎么偏偏这次就得给顾总报备了,还闹出那么大阵仗?
李绥安脑子短路了一瞬,而后想起纪阮是有那么个姓韩的朋友,之前抱花来看过纪阮几次。
他一拍桌子:“那韩小林是长这样吗!他瘦得跟猴似的,连人都认不出来?”
护士:“我以前没见过他嘛!”
这是她第一次在值班的时候遇到“韩小林”来探病,以前每次都是其他同事接待的,她根本想不到今天这个会是冒充的,更没有确认监控的意识。
李绥安被姑娘家噎得说不出话,竖着食指:“你、你你你……”
滴呜——滴呜——
急促的警报声打断了李绥安的话。
宋岭一直跟在顾修义身后,那瞬间看到顾修义脊背狠狠一僵。
而后他抬腿,轰然踹开房门,门板在巨大的力道下撞上墙壁,震得对面的窗沿都哗哗抖动。
房内白粤惊恐地站在床尾,纪阮却没按李绥安的医嘱好好躺在床上,而是趴伏在地上,脸颊苍白,手背滚着一串血珠。
顾修义双眼都黑了一瞬,太阳穴不断抽动,像上涌的血液发疯地要从血管里迸出来。
他行动快于意识上前将纪阮抱起来:“不是说了不让你下床吗?!”
可纪阮大大的眼瞳中满是茫然,眉毛秀气地蹙着,一脸受惊吓后的懵然无措。
顾修义心都滴血了,难以想象白粤干了什么能把纪阮吓成这样。
他胸膛起伏,手臂僵硬,像惊弓之鸟一般微微弓着脊背。
半晌,他稳住呼吸吻了吻纪阮的耳朵,是暴戾下极度克制的温柔。
“没关系,不怕,我一定治好你。”
保镖是条懂得怜香惜玉的汉子,见到纪阮这副模样当即义愤填膺,不用顾修义吩咐,自动上前揪着白粤的衣领扔了出去。
大批医护人员紧随其后赶到,替纪阮处理手背的伤口,重新戴上氧气罩,李绥安留下准备再给他检查下耳朵。
白粤被扔进了一间无人的休息室,那里没有网络没有信号,他就坐在里面等了很久,等到一颗心如置寒冰,才等到顾修义。
顾修义早已不像先前那般失态,衬衣、领带整理得一丝不苟,带着宋岭坐到对面的沙发上。
他没有立刻开口,就这么静静凝视着白粤。
白粤看不懂顾修义的表情,或者说,他脸上没有丝毫表情,让人完全无从琢磨,可目光深处却又仿佛隐藏着难言的晦暗阴沉,引得白粤头皮发麻。
“我……”他逞强道:“我真的没碰他,我没想动手……”
顾修义轻轻拨弄着无名指的婚戒,不作回应,转而接过宋岭递来的资料往白粤面前一扔。
“但你准备用这些刺激他,对吗?”
白粤手指倏而捏紧,慌乱地舔舐嘴唇。
良久他缓缓抬头,眼眶中绪满泪水:“……这些难道不是事实吗?”
他目不转睛注视着顾修义的双眼,生怕疏忽掉里面一丁点隐晦的情绪。
“你以前原本是喜欢我的……”
“所以你才会下意识选择和我相像的人结婚,虽然你现在不爱我了,但你不能不承认,最最开始的时候,让你动心的那个人,是我。”
他眼泪啪嗒顺着脸颊滑落,以无比清醒却又无比失态的模样注视顾修义:“我把事实告诉他,有错吗?”
凭心而论,白粤长得不差,面孔白净五官端正,脊背瘦削但笔直,这样含着眼泪看人时,颇有些我见犹怜的意味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