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者上钩 第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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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凉昭把妹妹送回一中,让她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并且交代她别把今晚的事说出去,对谁都不要说。
哪知她嘴上蔫哒哒的说好,转头就去了季明川的班上。
这个点学生们都还在班上自习。
年级第二不但明目张胆地逃学,还站在教室门口,睁着一双兔子眼,手上拿着本该戴在头发里的步摇,很大声地喊:“季明川!你出来!”
(302)班全体鸦雀无声。
季明川蹙了蹙眉心,姜禧头一次看到他面对自己的主动时,露出了这个反应。她顿时生出一股难为情的退意和悔意,转身就要走。
椅子脚摩擦地面声从教室里传出来,季明川在多双眼睛的见证下,放弃没有写完的题,选择了门口看起来很需要他的女孩。
没人敢起哄。
季明川把姜禧带去楼道里,他体贴地退开点,在一个能看着她,又不让她感到冒犯的距离问:“出什么事了?”
姜禧把所有的不甘都倒给季明川,对他又是打又是踢的,毫无心防地袒露最脆弱最幼稚的一面:“你知不知道你哥……都怪你哥……”
季明川没在意校服上的鞋印,他握住姜禧乱挥在他脸上身上的手:“说清楚。”
姜禧冷不防地响起她哥的提醒,立马闭上了嘴巴,欲盖弥彰的意味从眼角眉梢溢了出来。
楼道里陷入一片难言的静寂中。
姜禧在原地发了好一会呆,有点冷地抱着手臂摸摸,余光瞥到一双深黑不见光亮的眼睛,吓了她一大跳:“你怎么还没走?”
“不放心你。”季明川说。
姜禧霎时就被他的关心牵动了情绪:“你走!不想看到你!看到你就想到你哥!”
“他抢了我的……我的……”她彻底放开内心嚎啕大哭。
季明川低低道:“抢了你的什么?”
姜禧只顾着哭,声嘶力竭得快要昏过去。
“我不问了,我哥让你哭成这样,一定是他的错。”季明川拥住女孩大幅度颤动的瘦弱肩膀,收拢白到泛着冷淡质感的五指。
给了她无声的守护,也站在了她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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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的时候,陈雾回了趟老石村,他谁都没告诉,自己坐的火车。
看了看贵点的车费才有的风景。
陈雾进村的待遇是,一村的人跑到村口迎接他,熟悉亲切的乡音在他耳边响着 ,他把路上买的糖果分给了小孩子们。
也不是什么进口糖,就是普通的水果硬糖。
一样甜。
陈雾在一口一个“小雾哥哥”中摆了摆手,和村长一起往他家走。
“今年的新茶长得好。”村长带陈雾进屋,给他泡了一杯,“你尝尝。”
陈雾看了眼,都是茶叶嫩尖尖,大小均匀,颜色漂亮。
村长是个急性子,他想陈雾快点喝到茶评评价,直接端着茶杯去外头吹风去了。
皮老肉糙,也不觉着烫手。
不一会儿,陈雾就让村长如了愿,他说茶很不错,能卖个好价钱。
村长一下就乐得露出一口稀疏的老牙:“今年天气好,都是老天照顾咱们。”
“是啊。”陈雾看院里几只鸡打架。
村长把他上上下下看了个遍,发现比去年十一月出村时要瘦一圈。
走之前脸都是圆的。
现在下巴都没什么肉了。
村长不知道陈雾在春桂做什么,也不好问,他来回走动着搓搓手:“小雾,你在我这把饭吃了,再回去吧。你大妈这会都在菜地割韭菜了。”
“不了。”陈雾说,“火车没有大巴舒服,我的胃有一点难受。”
村长只好送他回老屋。
陈雾开门进去的时候,村长才想起来,去年三十明川把屋里都给砸了,他收拾了几天才收拾完,砸坏的东西却没扔掉。
都被他堆在堂屋。
村长赶紧跨过门槛往院里跑:“小雾!”
陈雾停在堂屋门前。
村长喘着气说:“这不是进贼了,这是……”
“我知道。”陈雾放下旅行包,“我先给我爸上个香,其他的等会我会弄的。”
村长瞧瞧他的脸色,没瞧出什么,温声道:“那你自己待着,有事在门口喊 一声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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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雾在锈迹斑斑的井边压了一桶水,他找了个块抹布,把黏在上面的蛛网扯掉,用瓢舀了半瓢水把抹布洗了洗,进堂屋擦遗像上的灰尘。
擦干净了,点香。
陈雾在萦绕的焚香味里开始打扫卫生,和外套放一起的手机来了个信息。
是银行扣短信服务费。
陈雾进微信,点开下排的红点看看,给晏为炽发信息:【姜凉昭的妹妹给我发了好友申请,加吗。】
晏为炽:【不加。】
陈雾:【会不会是有事?】
晏为炽:【有事找她哥。】
陈雾:【她在申请下面说我们有代沟。】
晏为炽:【有个鬼。大四岁,又不是四十。】
陈雾把手机放回去,后来晏为炽有没有再发,发了什么,他都没有去管,专心做起了家务。
老屋不大,陈雾手脚麻利,没费多少力就清理完了,他没有闲着,而是去了自己睡觉的那间里屋。
没了门的柜子里是轻微发霉的被褥。
窗口的风铃清脆响。
陈雾把挂在上面的木牌拿下来,和其他垃圾一起拖到后山大坑。
这是村里专门用来倒垃圾的地方,堆到差不多了就会烧掉。
陈雾从兜里掏出一盒火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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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长知道陈雾跟他弟关系不是从前那样了,就没把他回来的消息透露出去。
别的村民不清楚这里面的隐秘,在家人群里给儿女说。
有人就联系了优秀又长得出色的季明川,迫不及待地抓住了这个可以和他说话的机会。
“明川,你哥是从山西边回来的,他肯定已经知道你过年没有给你爸上坟了。”
季明川端着一摞作业本上楼梯:“生气了?”
“我问问我妈。”那人很快传话,“她说看不出来。”
季明川短促一笑,失望透顶了吧。
电话里的同乡试探:“那你哥回去过清明了,你回吗?”
季明川尚未开口,身后就有了娇甜的叫声,“季明川,你陪我去看漫展!”
“不回。”他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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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雾把擦燃的火柴扔进垃圾堆里。风把火苗卷大,很快就烧了起来。
眼前这些渗满时光记忆,刻着岁月痕迹,如今成了废品的家具物件一点一点被吞噬。
陈雾扬起手臂,指间一松。
那块沾了点体温的小木牌也被他扔了进去。
火光在他的镜片上跳跃,像是给人一种要钻到他眼瞳里的错觉。
他接起已经响了很久的电话。
远在春桂的少年跟他发火,问他手机还能不能用,不能用就换,电话都打不通。
“手机没有问题。”陈雾歉意地说,“是我没有听见。”
晏为炽躺在水库边的草地上晒着太阳,呈半废状态,兼职都不想做了。
这家伙今天才走,就他妈这么难熬。
一小时竟然让他过成了十年的感觉,慢得要命。
“真要在老家待三天?”晏为炽道。
陈雾捡了根长点的树枝去拨火堆:“跑一趟不容易,下次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来。”
“三天,七十二小时。”晏为炽低骂,早知道就把脸皮一丢,跟过去了。
现在没借口了,妈得。
电话还通着,晏为炽不开口,陈雾也没说话,他们在不同的城市,想着不同的事。
陈雾看火势越烧越旺,又越烧越萎靡。
恶臭不恶臭的垃圾都要烧完了,灰烬一堆,四处飞扬。
陈雾拍拍衣服:“我要去给我爸烧纸了,多烧点让他在地底下花。”
“这套你也信。”晏为炽说,“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哪来的地下世界。”
陈雾没反驳,朝坟包走的脚步也没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