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 第114节
雷东川也想起来了,他把包斜跨着,白子慕背着正好的小包,到他那真够在腰侧的位置,看起来有点短。白子慕看了好几次,又抬头去看他,雷东川打眼一瞧就知道小孩在想什么,把牵着的小手捏了一下,哄他道:“正常,我比你大,等你过完生日肯定能长高。”
白子慕问道:“哥,你是不是又高了?”
雷东川没觉出来:“可能吧,没量。”
晚上到家,雷奶奶已经做好了饭菜,瞧着热过一轮,在等他们。
雷东川把带回来的烤串给她:“奶奶,我和小碗儿在外面买的,给你和我妈都带了些。”
雷奶奶笑道:“哎哟,这我可咬不动,你们自己吃吧。”老太太又问,“在外头吃饱没有?要不要再喝碗绿豆沙,我煮了好久呢。”
白子慕一听绿豆沙耳朵就竖起来,看着桌上来了精神,雷东川也喜欢在夏天喝一碗绿豆沙,俩人洗了手又坐回来吃了一顿。白子慕在外头没怎么吃,他不爱吃肉,也不太喜欢烟熏火燎的味道,雷东川是单纯饭量大,一路回来就消化得差不多,肚子无底洞似的,吃什么都香。
雷奶奶已经自己喝过粥了,坐在那一边给他们打蒲扇一边听他们说话。
白子慕从衣兜里找出一串漂亮的珍珠发夹,放在手心里递过去道:“奶奶,这个送给你。”
雷奶奶挺高兴:“我也有呀?”
“有,我自己做的,特意留出来的。”
老太太是短发,戴上这个之后抬手摸了摸,到底是爱美的,还拿了一旁的小圆镜照了照,连连点头夸道:“真不错,子慕做的好看,这比百货大楼买的还漂亮呢。”
雷东川瞧见问道:“这是你让陆伯伯帮你做的?”
白子慕:“嗯,发夹有点麻烦,伯伯说等他调出胶来就好了,金属也能粘得很牢固。”
吃过饭后,两个人去了隔壁。
董玉秀在制衣厂忙碌还未回来,她这段时间忙着棉服的事,连回家吃饭的时间都很少。
白子慕把那个小背包拿过来,把里面的钱一股脑倒在书桌上,灯光下,一桌零碎钞票和钢镚儿散落堆放在那,钢镚儿滚动几声,在桌面上终归平静。
白子慕看着这些钱眼睛发亮,雷东川已经开始搓手,迫不及待道:“来吧,咱们开始数钱,你点钞票,我数钢镚儿!”
白子慕答应一声,数得飞快,在雷东川摆放一摞摞钢镚儿的时候,他甚至还美滋滋数了第二遍。
雷东川道:“我这里是367块5,你那边多少?”
白子慕道:“1899块钱,全加起来是2266块5毛钱。”
雷东川有点傻眼:“多少?”
“唔,如果把哥哥开的工资和吃冷饮、烤串的钱一起算上,还要多出33块5毛钱,今天的全部收益应该是2300块整。”白子慕笑得眼睛弯起来,“这里面算了明天的定金,明天交了货,还能再收一笔~嘿嘿!”
第125章 麦琪的礼物(2)
雷东川之前猜到能赚一些,但没想到会这么多,一时也有些兴奋:“再卖两天,快赶上鱼塘一年的收入了。”
白子慕算了一下,道:“大概能卖5天多。”
“嗯?后面不做了吗?”
“要看情况。”
白子慕跟在董玉秀身边,从小在制衣厂长大,董玉秀带金穗的时候从来没避着他,讲给金穗听的那些,白子慕也都听了一遍。
董玉秀把金穗当左右手培养,自然没有藏私,白子慕在边玩边听,觉得卖发圈和衣服也没有太大的区别,不过是体量小,价格也更灵活,易于掌控。
他自己能理解,但是跟雷东川解释起来却有些麻烦,说了一阵,雷东川自己先摆手道:“太麻烦了,我听着就头疼,你怎么想就怎么做,要干活的时候再跟我说。”
白子慕点点头,把钱用皮筋捆起来一摞摞放好,往雷东川那边一推,自己去洗手去了。
雷东川也习惯了,他们俩这么多年钱一直都放在一起,雷家亲戚多,逢年过节能拿到红包,雷东川也积攒下不少;白子慕虽然就一个亲妈宠着,但董玉秀在给钱上从来不手软,白子慕平时没有零花钱的需求,她忙起来也容易忘,经常一两天就给一次,多的时候上百,少的时候几块、十几块都有。
董玉秀一直担心白子慕年纪小,在班上不合群,就想多给小孩一点零用钱,让他请班上的同学们去买零食分着吃。但实际上往往是白子慕收到各方投喂,从小学到初中,零食多的已经无欲无求——因为他没零花钱,所以从贺老头到雷家几个哥哥,都觉得小朋友缺零食,送的多了之后小孩就越发挑嘴,白子慕挑食也是全家造成的,怨不得某一个人。
集体的错误,最后还是由雷东川承担。
雷东川收好钱,把包放起来之后又去洗手,问道:“小碗儿,明天中午想不想吃鱼?我烧鱼给你吃好不好。”
白子慕把香皂递给他,点头道:“好,要吃清蒸的。”
“成。”
白子慕盯着哥哥用香皂洗手,正反都搓了十五下,雷东川道:“差不多了吧,我这手都要搓皱了。”
白子慕坚持数完了最后一个数,点头放过他。
晚上睡觉的时候,白子慕去了雷家。
雷东川的房间里依旧是一张木桌和两把椅子,另外就是靠墙放着的一张床。
白子慕从小在这里睡习惯了,加上床铺也够大,家里人也就没有再另外给他们准备新的小床。
晚上洗漱之后睡下,白子慕刚沾枕头,就想起来一件事,爬起来道:“哥哥,还有个东西。”
雷东川道:“你起慢点,一会又要头晕,什么东西慢慢说,我去拿。”
“桌上的那个袋子里,你翻翻下面,应该有两个小盒子。”
雷东川干脆提过那个袋子来,这是白子慕从沪市带回来的,袋子里装的大多是一些零食,翻找了一会之后,在最下面找出两个长方形小盒子,拿给白子慕道:“这个?”
白子慕接过来,拆开第一个给了雷东川:“嗯,我在商场买的电子表。”
两块多功能电子手表都是蓝色的,一块是深蓝给了雷东川,白子慕自己拿了一块浅蓝色的,表壳厚实,有很多功能按键,还防水,很时尚。
雷东川当即戴上,晃了晃手腕,美滋滋道:“真酷!”
白子慕用自己的手表上了闹铃,放在枕头下,打了哈气。
雷东川喜欢得不行,打算戴着睡觉,时不时把表举起来看一眼,后来干脆翻身去问白子慕:“哎,小碗儿,这表都是一样的吗?”
白子慕“嗯”了一声,听着更像是困了发出的呓语。
雷东川有点不满,凑过去在他耳边又问了一遍:“全都一样吗,颜色也都一样?”
白子慕这次听清楚了,带着点鼻音道:“当然不是,有很多种,我挑的这一款是最新的,商场里也没有多少的,这两个颜色最接近,而且是蓝色的……哥哥我困了,想睡。”
雷东川一颗心跳得很快,傻笑一声,揉了弟弟脑袋一把哄他睡。
翻身躺下之后,还在美。
白子慕喜欢浅色,衣服白色的最多,喜欢蓝色的其实是他。
这是特意给他找来的蓝色电子手表。
而且弟弟还选了“最接近”的浅蓝色,跟他一样……
雷东川心满意足。
这么多天在家里的等待,白天跟着去市场、路边摆摊的辛苦,全都飞走了,他心里像是吃了一块牛轧糖,说不清道不明,甜到粘牙。
*
第二天杜明他们过来,送了第二批发圈。
白子慕瞧见他,问道:“你自己不做?”
杜明有些惶恐:“我没做,我把活儿都分散出去了……是不是,不太好啊?”
白子慕道:“没有啊,你这样做是对的,节约时间成本。”他想了想又道,“杜哥,你要是没事儿,今天就跟我一起吧,我还有些工作想交给你。”
杜明连忙答应了一声,跟着去了。
雷东川去市场那边摆摊,继续售卖,而白子慕则带了杜明一起去报刊亭和商店里送货。
杜明骑着自行车,白子慕在后面抱着纸箱,到了之后就进去给对方送下,然后收钱。
杜明刚开始有些手足无措,不太敢看他收钱,但是去第二家的时候,白子慕就把那个纸箱递到他手里,对他道:“杜哥,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杜明愣了下:“我一个人?”
白子慕点头道:“对,报刊亭都是100个发圈,和上一家一样。”
他站在那说得平静,看了下腕表上的时间,简直像是体育课上老师说百米赛跑计时一样,杜明心里那根发条一下绷紧了,抱着箱子就过去了。
杜明进去给人家送发圈,到了报刊亭那瞧见有人买杂志,也没敢靠近,一直等到顾客走了之后才赶忙上前,一边把几包发圈递过去一边紧张道:“我、我是来送货的,100个发圈,9毛一个,加上昨天的定金20块钱,现付70元!”
店主从座椅上站起来,翻看了一下,问道:“都包起来了?要是有质量问题……”
杜明嘴皮子利索了点,立刻指着上面道:“包装袋上有电话,您可以打我们的电话,有破损包退换!”
店主乐了道:“哟,这规矩怎么和咱们东昌制衣厂一样,还包退换哪?”
杜明笑道:“对对,我们是一家的!”白子慕他妈是东昌制衣厂的大老板,他们跟着白子慕干活,这么说也没错。
店主随便抽了几个出来看过,点头道:“质量都挺好,哎小孩,你们暑假是来勤工俭学的?”
“对,想着帮家里减轻负担,我爸妈下岗了。”杜明跟他说了几句之后,慢慢已经没有最初的胆怯,大大方方道:“叔,您有没有认识的人啊,我们这几天都要推销发圈,我想多卖一点,攒学费。”
杜明14岁,半大的孩子,仰头站在那说得特别诚恳,他在市场上已经杀了一阵子鱼,在生活面前低头并不丢人。
店主也是东昌市的人,自然知道下岗的事,叹了一声道:“各家有各家的难处,行,我帮你问问啊。”
“哎!”
……
杜明在报刊亭那等了一阵,又抱着纸箱回来,走到路边脸上还带着点兴奋的红光:“子慕,我卖出去了!”
白子慕道:“好,那我们去下一家,还剩下最后两家了。”
杜明摇头道:“不是两家,我拿到了5家报刊亭的电话,都让咱们过去,说想先看看,还有1家直接订货啦!”
白子慕有点惊讶,但是很快抬头看向那边道:“你让那个老板帮忙问的吗?”报刊亭里都有电话,在公共电话亭盛行的时候,里面还兼着卖电话卡,确实是可以互相给其他报刊亭老板传递信息,十分便利。
杜明挠挠头道:“对,我还多给了他5个发圈,这个从我的钱里扣吧。”
白子慕道:“这个算公款,不用你出,你推销出去一家店给你提成,按20%给……哦,算下来大概是一家报刊亭18块,商店50块钱左右,具体看售价多少。”
杜明吓了一跳,说话都结巴了:“不用,不用,这太多了。”
白子慕道:“我哥说的,你回头找他聊吧。”
杜明哑巴了,他抱着纸箱眼里涌出泪花,又心酸又感动。
他这一年里经历了太多,老大对他照顾也太多太多,如果只是之前的一点手工费,他可以攒下自己的学杂费,但现在给的钱,已经可以拿出来帮助家里度过难关。
杜明哽咽道:“子慕,你和老大对我好,我记你们一辈子。”
白子慕抬起手表看了下,道:“走吧,现在是10点,咱们争取一个半小时跑完,然后去找我哥汇合。”
“好嘞!”
杜明跟在雷东川身边,也是从小在家属大院里长大的人精,只是这一年来家里变故太大,因此才略有些消沉,现在有了奔头,比谁干活都卖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