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 第192节
啪嗒,一本书掉下来,砸到了雷东川挡在那的胳膊上,也打断了白子慕的话。
雷东川把其余书往里推了推,问他:“什么?”
白子慕:“没什么,下回吧。”
雷东川:“是有什么想吃的菜?”
白子慕干巴巴道:“……算是吧。”
雷东川揉了揉他脑袋,接过他手里那几本书一边给他放好一边笑着道:“想吃什么给我发个短信,我周四一块给你带来。”想着过几天又能见面,雷东川心情也好了不少,还哼了几句歌。
这边宿舍楼什么都好,就是不能留宿。
雷东川看了眼时间,还是卡在12点之前走了。
白子慕要去送他,雷东川道:“别了,外面下雨,你别再着凉,就站在窗边看着吧。”
他把外套穿回来,背包离开。
雷东川小跑下楼,看了一眼唯一亮灯的小窗和窗前模糊的身影,呼出一口白气,骑车走了。
他身上的夹克外套暖烘烘的,带着一点若隐若现的味道,像是洗衣粉和阳光晒过的香气,还有一点少年人捂热了的淡淡暖意,很熟悉。这么穿着,就好像是白子慕在拥抱他一样,他骑车没回学校,反方向去了自己的公寓。
他两年前来京城和白子慕陪着董玉秀做手术的时候,就在京城置办了房子。
公寓里的东西都是两份,但是只有一份有动用过的痕迹——白子慕太忙,还未曾来过。
不过,没来过也好。
雷东川进门之后,径直去了卧室。
卧室门只来得及半遮掩着,都没有关牢,能看到卧室柔软大床的一角。
双人床上,躺着雷东川一个人,他穿了一路的那件夹克外套脱下来盖在脸上,遮挡住表情,只能看到露出来的喉结上下滚动,极力隐忍,手上力道大的青筋崩出。
一旁是散开着的背包,里面放着凌乱的一些衣物,大多是夏天穿的T恤和长裤,夹杂在这些衣服里还有一两件巴掌大的衣物。
雷东川手里拿的就是其中一件。
……
许久之后。
归于平静。
雷东川嗅着夹克外套上最后那一点气味消失,抬手掀开夹克,神情略有些餍足,但很快又拧眉抬手看了下那几乎可以称为布料的东西。
那点布料已经彻底被弄脏,也破了,还不回去了。
雷东川躺了片刻,起身收拾了一下,把这件衣服洗干净收好,这些用过的“布料”单独放在一处,而另一边则是一模一样的还未拆开的新的衣物。
白子慕的衣服都是他在收拾整理,趁机中饱私囊一两件,也查不出。
第210章 红酒
白子慕见了雷东川一面,回去加班加点忙了几天。
他在数学方面展现了极佳的天赋,再加上一流学府的环境,让他在短短两年时间像是海绵一样疯狂吸纳知识,现在已经能跟上唐斉教授团队里的进度了。白子慕是团队小组里年纪最小的一个,大家对他十分关照,尤其是经常和他一同商讨的一位师姐,对他很是照顾,两个人性格也差不多,都是恨不得睡觉都抱着数据合眼的人。
那位师姐比白子慕更拼,结婚当天带了几摞演算题过去,路上坐车去酒店的时间一点都没耽误。
白子慕两年来很少请假,反倒是京城数院的教授们担心他两头都这么努力,身体吃不消,主动给他减负。
周四的时候,白子慕调配好了时间,腾出了下午3点之后的时间打算去看望贺大师。
正准备离开实验室的时候,就接到了唐斉教授给他打来的一个电话。
唐教授他们小组里用的手机是特制的,保密措施更为严格,白子慕也有一台这样的手机,他接起来之后,先跟唐教授汇报了一下这段时间的成果。
唐斉教授笑呵呵道:“好好,我听你师姐说过了,SHA—1的推演怎么样,还顺利吗?”
白子慕道:“遇到了一点小麻烦,这边机房里的电脑性能不错,但多台电脑运算下来,我和师姐守了3天也没有任何进展,很可能和之前一样的情况。”
唐教授惊讶道:“京大数院的机房是国内最好的了,怎么它也不行吗?”
“对。”
唐斉教授领导的小组专门从事华国的网络密码工作,国内多所高校都在配合,他们之前把S大数院机房里所有的电脑都空出来,让它们统一运行SHA—1的推演,本以为多台电脑一天可以运算出来,可等待了七八天,都没有任何进展。时间紧迫,唐教授就让小组成员带着数据资料来找白子慕,希望能借助京大的力量,早一点算出结果。
但现在看来,依旧是失败了。
白子慕道:“老师,我打算下一步手动推算。”
“靠人力推算?”
“一半一半吧,计算机崩溃的原因是因为出现了太多方程式,这些方程式之间互有矛盾,计算机也不知道正确的路径,很容易就会产生数据崩溃。”白子慕道:“我和师姐商量过后,打算先做一段时间的手动演算,找到运行程序之后,才能彻底解决目前的困境。”
唐教授问道:“子慕,你有把握吗?”
白子慕:“我知道需要调整哪些路线,也相信自己的推导能力。”
少年人声音平静又有底气,带着一种只有这个年纪才有的傲气,唐斉教授听了忍不住露出笑容,点头道:“好,那我给你时间,你按你想的去做,但是这段时间之内我不能给你提供物质以外的帮助,你也知道,咱们小组的人太少了,实在分不出人手。”
白子慕想了想,道:“老师,目前小组里只有师姐和我的想法一致,她推导方向和我的相同,如果我们两个人一起手动演算的话,时间会节省不少。”
唐斉教授在电话那边沉默许久,才咬咬牙答应下来:“行,那就分成两个小组,你们两个大胆去尝试,其他成员由我带着继续按原计划推导。”
“谢谢老师……”
“先别忙着道谢,子慕啊,你们俩可是我这里的定海神针,单独分出去,等于去了一半的力量。先说好了,我最多给你半年的时间,时间紧任务重,你自己心里要明白。”唐斉教授声音有些疲惫,但依旧温和,像是一个无限宽容的长者耐心对他说道:“破译密码非常重要,只有不断破译,才能建立更标准、规范的密码体系,我们现在还用着M国人的那一套密码体系,等于所有事都摊在别人眼皮子底下,时间不等人哪。”
电话那边过了一会,才开口道:“老师,您才是我们的定海神针,有您在我们心里踏实,做什么都不怕。”
唐斉教授本来还在感慨,被他这马屁一拍自己先乐了:“你少捧着我,每回这么说,肯定是有事儿求我办。”
“哪有。”
“真没有?那我挂了啊。”
“哎老师,我就是想今天请个假,我家里来人了,想在外面住一晚。”
唐斉教授笑呵呵道:“行啊,我帮你批假条,明天上午10点能回学校吗?”
白子慕也笑了,点头道:“能。”
唐斉教授对这个学生还是非常满意的,虽然白子慕身在京大,但是平时算起学术交流,还是他这边谈得更多,唐教授私心里把白子慕当了小弟子,平时对他多有关照。谈完正事之后,唐教授又对他道:“子慕,是这样的,你上次让我们帮忙找人的事有点眉目,过段时间十一局的人会过去找你,具体的由他们跟你讲……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好,谢谢老师。”
白子慕说得镇定,但挂断电话之后握着手机的指节都用力到泛白。
两年了,他一直在和十一局那边联络,当初从白老爷子手里接过来的那些资料也备份之后转交给了那边,这么长时间的寻找,终于有了一点消息,在松一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心口发紧。
白子慕在原地坐着等了一阵,才恢复了冷静,起身换了衣服准备外出。
他从机房走出来,外面的太阳有些刺眼,抬头眯着眼睛看了片刻之后,感觉到了一丝暖意,手指也没有之前那么僵硬了。
白子慕赶到阶梯教室的时候,讲座已经快要结束了。
贺大师这两年来一直在和考古院、国博合作,修复了不少珍贵金银器皿文物,因为修复过程在各大电视台播出,一时间这个脾气暴躁的大胡子老头成了不少人的偶像,还有人特意想来拜师学艺,所以他的讲座一开,很多人都跑来听课,再加上是对外公开课,考古院那些没课的教授们也都来看,比起学生们还要认真,拿着笔记本一字一句记录贺大师讲的内容。
教室里坐满了人,连台阶和走廊里都坐了人,上课的时候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很尊敬老先生。
等到讲座结束,还有不少人拿了笔记本过来,小心翼翼跟老先生询问不懂的地方。
贺大师被学生们围住,眼睛却看向后门的方向,因为围拢的人太多,他一时间没看清楚最后面进来的那个人,只模糊晃了一下瞧着身影熟悉。正打算再看的时候,就瞧见有人拿了一大捧花举着过来,一旁还有一个秘书模样的人伸手拦住周围的学生,大声道:“让一让,大家让一下——”
捧着花过来的是一个看着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模样还算周正,只是眼睛看起来有些奇怪,吊着眼睛看人一样不怎么正派。他上前两步,笑着把花送到贺大师面前,祝贺道:“贺爷爷,您讲的真的是太好了,我……”
贺大师却拧起眉头,不高兴道:“你是谁?”
对方噎了一下,抬头瞪了一眼秘书。
秘书连忙上前一步,道:“贺老先生,这位也是业内知名珠宝行的,是专门负责京津一带业务的负责人。”
贺大师:“怎么,他没名字的吗,还是见不得人?”
“不不,当然有,这位是金缘珠宝行的罗加庆,罗经理。”
这话不说也就罢了,一开口,贺大师脸色都沉下来,看了他一眼直接挥手推搡开那捧花,若不是周围学生多,老头估计都要开骂了,他好歹记着这里是孙儿念书的学校,硬生生憋住了在这挥拐棍的想法。
罗加庆不知,还在暗喜,他这次过来的时候家里再三叮嘱,说贺大师要有什么怒气一定要忍着,哪怕挨一巴掌也不能走,只是被推搡开鲜花,已经比他想的好太多了。
罗加庆还想跟着,试图跟贺大师搭话,走了两步就被一旁的人拦下。对方身量和他相仿,但因为比例好看起来双腿更为修长,拦在前面的手也像是做科研的一般,手指骨节分明,纤细如韧竹。罗加庆顺着这只手看过去,就看到一张格外漂亮的脸,头发垂下微卷,皮肤格外白皙,他从事珠宝行业见过无数长相出众的模特明星,但还是被眼前这人惊艳了一瞬。
对方一双微微眯起的眼睛也在挑剔地打量他,片刻后笑了一下,这一笑让罗加庆越发觉得熟悉,总觉得哪里见过。
“让让,别挡路。”
“我是来看贺爷爷的……”
“我爷爷没空,还有许多事要做,如果你有什么想谈的,不防回家问过你父母之后再来。”
罗加庆看着他转身扶着贺大师的胳膊,脑袋里闪过几个画面,忽然想起他是谁了,“白子慕”三个字到了嘴边却愣是没敢说出来,只咬紧牙关看着他搀扶贺大师离去。
贺大师身边两个助理跟过来,一个挡在他面前,另一个则跟在他们身后。
罗加庆即便想追上去也做不到。
他心里愤恨地想,贺大师身边那个位置本来应该是他的。
……
白子慕搀扶着贺大师走到外面,看着老人沉着脸不说话,哄他道:“爷爷,不生气了,都怪我哥。”
贺大师本来一肚子气,转头看他:“怎么怪东川了?”
白子慕:“要是我哥在,那个罗加庆怎么可能走得离您那么近啊,我哥一只手就能把他拎起来扔出去……”他看了一眼老人的脸色,故意提高了一点语调道,“以后我让我哥找人专门盯着,不许那个人再进您的教室,也不让他出现在你方圆十里之内,好不好?”
贺大师哼了一声,道:“谁气他了。”
白子慕:“那您怎么看起来不高兴?”
贺大师手里的拐棍在地上点了点,不乐意道:“你自己说,上回来看我是什么时候?这都半个月了,我才见你一回,还有今天这讲座,你是不是最后一个到的,我这一整堂课满教室找呀找,每个人都瞧遍了,就是看不见你……”
白子慕眼睛弯起来,但很快忍住笑意,故意严肃道:“那也怪我哥。”
“怎么又怪东川?”
“因为我哥给我打电话,耽误了时间呗,爷爷,我哥提前去订位子了,说是找了一家特别好吃的店,一会要是您吃着不好,就给我使眼色,咱俩一块‘罢工’。”
“你少来!都长这么大了,吃口饭怎么还耍心眼哪?!”
饭店。
白子慕和贺大师下车的时候,雷东川已经等在路边了,看到他们上前两步道:“贺爷爷,我给您打电话来着,没打通,小碗儿跟您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