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 第200节
白子慕留在这陪着贺大师简单吃了午饭,准备走的时候,忽然听到接待厅那边有争吵声。
白子慕扶着老人出去看了一下,有些意外地在接待厅见到了罗加庆。
罗加庆带着助理过来,显然被门口的人拦住,周岩和之前留下的两个保镖也站起身,他们看了白子慕一眼,只要对方一声令下,就能上前把人按住。
白子慕微微摇头,周岩那几个人就只站在那,没动手。
贺大师看到对方,颇有些不高兴:“你又来干什么?不是跟你说了吗,和金缘珠宝行合作的事绝无可能,以后不要来烦我。”
罗加庆上前一步,他身上衣服在刚才的揪扯中有些皱了,看起来有点狼狈,语气也有点着急:“贺爷爷,不,贺大师,这对您来说不是难事,只要您老人家动动手指,就能救金缘……”
贺大师气笑了:“我救金缘干什么?”
“这,都是国内珠宝行——”
“国内珠宝行多了去了,难道哪一个有难,我都得拼了命去救一把?”贺大师摇头道,“你回去吧,告诉你家里长辈,不管是谁来,都没用。”
罗加庆一而再再而三想来拜访贺大师,之前几次都被拦下,这次是借用了他人的名片才能进入工作室,他知道自己也只有这最后一次的拜访机会,从兜里试着翻找什么。
白子慕眼睛盯着他,喊了一声:“周岩!”
周岩一直注意着罗加庆举动,白子慕一出声,他立刻就冲了过去,抢在前面把罗加庆按在了地上!
事情发生的太快,罗加庆身边的助理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老板已经面贴地皮了,助理忙想上前,但是工作室守在外面的两个保镖也不是吃素的,一前一后把他挡在外面,助理只能干跳脚:“贺大师,贺老先生!不是您想的那样,我们罗经理没有冒犯您的心思,他就是想拿点东西给您看——”
贺大师上前一步,低头看他。
罗加庆被按在那,心里气恼,但也动不了分毫,只能努力抬了眼睛道:“贺爷爷,我,我家里长辈说让我把这个交给您。”按着他的保镖略微送了一边的胳膊,罗加庆勉强伸手从衣兜里拿了一个信封出来,举着递给贺大师。
贺大师接过,拆开之后,里面是一份纸张泛黄的欠条。
欠条上字迹有部分已经有些模糊,但是依旧可以辨认出是一张借粮的字条,“今向罗德耀借粗粮壹佰斤”的字样看得清楚,落款是贺延春——贺大师本人。
“我祖父说,61年的时候您跟他打的欠条,这一百斤粮食,可是救了宝华银楼一半人的命!”罗加庆道,“我祖父说,说和您是故交好友……”
贺大师捏碎了那张欠条,看向他冷淡道:“那他有没有跟你提起过,我为抵债而替他打造的那尊金佛?”
第218章 “出差”
罗加庆愣了下。
贺大师看着他,对这样一个毛头小子说不上什么失望,只是因他姓罗很难不产生厌恶之感,微微皱眉开口道:“你年岁小,过去的事儿我不跟你计较,既然你这次来了,我和你家里的事,干脆也一次说清楚给你听。”
“贺爷爷……”
“你不必跟我攀交情,你父亲当年做的事,你可曾听过?”
“是,父亲当年做错了事,这些年也一直自责——”
“他只需自责吗?他害了一条人命,毁了宝华银楼多少人的前程,我想了20年,还是想不明白,人心为何如此之恶。”贺大师摇摇头,叹道:“你回去吧,我跟你没有什么好说的,也不会和你们金缘珠宝行有任何往来。”
罗加庆紧张道:“可是我祖父,祖父确实是没有办法了,他是真心喜爱金器之人,他说您这世上只有您能懂他!”
贺大师冷淡道:“当年或许是吧,但是现在已经不是了。”
“祖父说——”
“那你回去问问他,当年欠我的东西,是否该物归原主。”
贺大师言尽于此,不想再和罗加庆多说一句,让人赶他走,自己握着拐杖慢慢走回去,颇有些疲态。
白子慕扶着老人走了两步,在门口的时候想松手,但很快就被贺大师反手握住了,老人摇摇头对他道:“子慕,你别去。”
白子慕:“爷爷,我就是想去问问他,跟他说几句话。”
贺大师拍了拍他的手背,对他道:“跟你没关系,这种事,爷爷希望你一辈子也别遇到。”
白子慕回头看了一眼,见周岩和那两个保镖已经架着罗加庆等人赶出去,也就没再过去,留在老人身边安抚了片刻。贺大师虽然身体硬朗,但毕竟是八十多岁的老人,白子慕找出常备的丸药,喂他吃下几颗,休息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贺大师不愿意提起当年往事,但白子慕心里还是在意的。
他趁着老人睡下休息,去找了陆平,问了一下当年和罗家的事。
陆平犹豫片刻,还是叹了一声:“说起来,全都是因为那尊金佛,师父拿人家当朋友,可有些人畜生不如。”
再提已是近30年前的旧事。
当时贺大师五十来岁,正值年富力强,他手上有劲儿,技艺也是最好的时候,做出的金器一件件都是传世珍品,很是闯出了一番名气。也是在此时,姓罗的富商找上门来,以在灾年借给宝华银楼百斤粮食的名义,请求贺大师出手,为他打造一尊金佛。
贺大师耗费了2年时间,闭门不出,几乎是耗费了自己全部心力打造了那尊金佛。
金佛出世,并未引起轰动,因为罗姓富商一看到它之后就珍藏起来,除了贺大师身边几个最亲信的徒弟,并未有人再见到过它。
陆平道:“当年闹文化运动,要破四旧,别说金佛,就算是一些耳环首饰也留不得。罗家的人为了自保,就把金佛交上去,说要融成金锭上交,那年头太乱,上交给谁也说不准,但明晃晃的金子在那,任谁都要多看两眼。”
白子慕问道:“那尊金佛当真被融了?”
陆平摇头,哑声道:“没有,罗家藏了金佛数年,知道它的价值,哪里舍得融了,他们在交出去的前一晚忽然改口,说金佛被盗,栽赃给师父。师父不认,但贺乔生……不,罗乔生那个王八蛋,站出来做证,害得师父去农场改造,差点死在那里。”
“再后来,曹善武和另一个师哥去看望师父,想写信伸冤,但信还没交上去,人就折了一个。”
“宝华银楼和罗家,一辈子不可能再有任何合作。”
……
陆平说了许多,这么老实巴交的一个人,难得在提起往事的时候带了愤恨不平。
白子慕想了片刻,道:“金佛还在罗家。”
陆平低声问道:“子慕,你听到什么消息了?”
白子慕摇摇头,道:“没有什么消息,但这事不难推算。”当年罗家人栽赃贺大师,但是贺大师并未反咬一口,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金佛还在罗家人手里,贺大师也想护住它。
在那样危急时刻,能把金佛看得比人命重要的只有懂它的人,贺大师和罗姓富商都想要保护好这件金器,让它不至于被融毁,它远远不只是一块金子而已。只是罗姓富商或许出于贪婪,而贺大师则出于不忍——不忍自己的心血被毁。
陆平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我们之前也是这么猜的,只是没有再见罗家拿出来过,一时也找不到证据。”
白子慕道:“陆伯伯,那尊金佛什么样的?”
陆平回忆片刻,给他比划了一下,认真道:“大概有手臂大小,莲花底座,双手结智慧印……那尊金佛很不一样,你若是看到,你就能懂了。”
陆平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只是一眼,就会心中平静,于心中生出一份慈悲。
那是一种很难描述的感觉,只有见过,才会懂。
白子慕点点头,道:“难怪从来没见爷爷打过这般大的金佛了。”
陆平摇头道:“倒也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师父当年状态最好的时候,打造了这尊金佛,后来技艺精湛,但年纪不等人,再也回不到巅峰的时候了,那尊金佛是他老人家一辈子的念想。”
白子慕听了若有所思。
陆平看他一眼,叮嘱道:“子慕,你可千万别去找罗家的人,那些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只管念书,其余的不用管,师父身边就只有你一个亲人,金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现在你才是最重要的,知道吗?”
白子慕笑道:“陆伯伯,您别担心,我就是随便问问,再说我就算要找罗家的人,我哥肯定跟我一块去。”
陆平这才点点头,放心了些。
雷东川虽然年纪轻轻的,但是宝华银楼的众人很难不把他当成同辈看待,雷家这小子往这边一站,就让人心里踏实。
白子慕从工作室离开,让司机开车送自己去了商场。
他买了一些外出要用的东西,又去买了菜,其间司机一直跟在他身后,白子慕也不在意。
雷东川一直忙到晚上才回家,一进门就看到玄关处的鞋子,心里动了一下,一边换拖鞋一边喊道:“小碗儿?”
客厅沙发上一处阴影里,被毛毯裹着的人动了动“嗯”了一声。
雷东川走过去,坐在一旁笑道:“怎么在这睡了?”
白子慕眯着眼睛,缓了一会道:“哥,我等了你好久。”
雷东川揉了揉他头发,道:“东郊那边有点忙,回来晚了,我路上买了一盒点心,你先吃两块,我这就去做饭。”
白子慕打了个哈欠,起身跟他一块过去:“好,我已经切好菜了,还剥了豌豆,等会想吃炒饭,加一点火腿丁的那种。”
雷东川道:“行。”他回头看了白子慕一眼,脱下自己外套给他披上,“刚睡醒别着凉。”
雷东川卷起衬衫袖子,洗手做饭。
白子慕就披着他夹克外套,站在后面抱着他,半醒不醒地站着跟他聊天。
雷东川道:“再回去睡一会吧,饭弄好了我喊你。”
白子慕摇头,蹭在他后背上几下,小声说不。
雷东川哄他:“你这样我做不好……”
白子慕伸手往下摸。
雷东川手里的刀差点没拿住,一时脸上发烫,声音都大了点:“哎,别乱摸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里油烟大,也怕一会炒菜烫着你!”
白子慕笑了一声,带着一点刚睡醒的鼻音小声哼道:“我不怕啊,哥,别赶我走,我就想陪着你。”
雷东川:“……”
雷东川吃软不吃硬,彻底拿他没辙,只能任由小尾巴跟在自己后面。
雷东川做了三菜一汤,还做了白子慕点名要的那盘豌豆火腿丁炒饭,看白子慕吃得香,自己胃口也好了很多。他一边给白子慕夹菜,一边问道:“我刚听周岩说,你去商场买东西了?又要出去?”
白子慕点点头,道:“嗯,跟教授他们出去开研讨会。”
“什么时候去?”
“下周三。”
“去几天?”
白子慕夹了一块肉,喂到雷东川嘴里,雷东川吃了之后,还在问:“去几天?”
白子慕笑得不行,抬手摸了摸身旁人严肃的眉眼,感叹道:“哥,我一定是特别喜欢你。”
“嗯?”
“如果不是太喜欢了,我怎么能让你这么管着我?”白子慕眼睛弯起来,给了他想要的答案,“去一周左右,最多十天,我忙完了就回来。”
第219章 秘密
白子慕在家里住了两天,收拾东西的时候也都当着雷东川的面,光明正大打包了行李。
雷东川嘴上说他去的时间太长,但是给他装东西的时候忍不住又多带一点,问道:“你跟家里打电话说了没?我妈之前和董姨还商量,说九月初过来看你,别到时候扑个空。”他声音略高了一点,带了几分刻意,“别让我帮你啊,我可说不清楚,你们集训队一天天的理由那么多——”
白子慕捏他嘴,不让他把剩下的牢骚说完,气得雷东川眉头都挑高了些。
白子慕:“哥,都说了是最后一次出差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