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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阳 第203节

雷东川一连数日,参加了好几场拍卖会。

有些拍卖会只需验资即可进入,而有一部分则还需要圈内人的引荐,门槛极高。

雷东川家里三位长辈,最有钱的要数董玉秀和雷妈妈,但是她们两个平日里都是大忙人,顶多一年会参加一两场慈善拍卖会,对这种文玩珠宝类的拍卖会去的很少,因此也没有进入的门票。

雷东川最后找了宝华银楼的人帮忙,在陆平的引荐下,拿了一张入场券。

陆平知道他在查罗加庆的事,特意放下手头忙的活儿,过来陪他一同参加了拍卖会。他知道雷东川年纪小,对珠宝文玩这些不太懂,就坐在他身边耐心讲解。

陆平本身就对杂学颇为精通,引经据典,一番解说之下倒是让雷东川学到不少金器行里才知道的东西。

雷东川翻了手上薄薄的书册,又抬头看了台上的东西,心里大概估了一个价,但是那件东西最后拍下的价格却远超他刚才的推算,翻了四五倍不止。

雷东川微微侧身,低声询问陆平:“陆伯伯,刚才拍卖师说是海外竞价,这种通过电话抬价的情况很多吗?”

陆平道:“不一定,有些东西争得厉害,会翻倍,但是一般不会超过这么多。”

“都是些什么?”

“那可多了去了,文玩字画、珠宝金器,上了年份的东西总是特别吃香。”陆平道,“像是上回师父看中一件老古董的红宝石胸针,跟着追了七八次价,那东西做工旧,但是架不住它材料好,现在那么纯、那么大的宝石不好找,师父买回去改了之后,第二年春天上了拍卖会,价格比之前也是翻了一番。”

雷东川脑海里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他抬眼看向台上玻璃罩内摆放的一件古董金器,若有所思。

拍卖会结束之后,雷东川送了对方回去,路上又问起罗家的事。

陆平叹了一声,道:“前两年的时候宝华银楼也遇到一件事,有一伙人跑来贩卖猫眼石,打着我们宝华银楼的招牌,当时给我急得够呛,后来事情虽然解决了,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那些人针对的意思太明显,我后来顺着那点线索查了一下,倒是也找出来几个人,其中有两个和金缘珠宝行有些来往。”

雷东川问:“又是罗家搞的鬼?”

陆平有些犹豫,想了想还是轻轻摇头:“我也说不准,那两个人除了收金缘珠宝行的钱之前,还和京城的一家古玩店在做交易,从南到北跨度很大,而且看着做的也不像是正经买卖。”

雷东川刚才在拍卖行里也想到了这个,压低声音问:“陆伯伯,您是说他们倒腾文物?”

陆平:“我也只是猜测。”

雷东川:“您查到多少?”

陆平沉吟一下,干脆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他:“我别的也查不到,但是罗家的事还是能打听到一些,金器行有些自己的规矩,罗家和师父当年的事不少老人都知道,绝大多数人都还是信师父的,尤其是平反之后,罗家更是融不到这个圈子里来。他们生意做得一般,却能维持这么多年,本就有些不清不楚的账藏在后面。”

“罗家就没被抓到过?”

“这个不太清楚,我听到的都是一些传言。”陆平挑起了几个跟他讲,“听说罗家有一次选送了一件珠宝去比赛,那东西本身挺一般的,料子也不是多么好,工也就是金器行里大师傅级别,离着大师差了一截,可愣是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拿了大奖,当时雅颂珠宝行的何君华跟他们是竞争关系,为此还闹得差点打官司。”

“要告罗家?”

“不,告裁判,说他评判不公。”

“告成了吗?”

陆平苦笑摇头,对他道:“没有,如果当时告成了,何君华也不至于当年提着一箱子钻石、宝石过来找师父,求他老人家出山,替他们雅颂珠宝行打一件镇馆之宝了。”

雷东川隐约记起当年的事,不过他那时候还小,记忆最深刻的还是跟过来的罗加庆,罗加庆从那时候起就挺招人烦,他还跟罗加庆打了一架。

陆平道:“大概一年之后,罗家那件得奖的珠宝送进了拍卖展会,卖了一个天价。”

雷东川问:“谁当这冤大头了?”

陆平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跟今天的情况有点相似,也是电话遥控竞拍,只是听说拍下罗家那件珠宝的买主是海外人士。”

雷东川听出些端倪,心里有了打算,送下陆平之后又去查了一下。

他在京城慢慢积攒了自己的人脉网,再加上董玉秀之前介绍给他认识的那些人,还真让他打听到一点事。

罗家生意上有亏空,这次是和京城的古玩行做交易,想出手一件唐代金器,但是价钱一直没谈拢,虽然找了好几家,但都是掩人耳目,真实目的是要将那件宝物运送到境外。只是罗家这次倒霉,碰上了黑吃黑,刚到京城就被对方把货吞了不算,还被举报了一回,整个金缘珠宝行彻查下来,资金被冻结,情况更是雪上加霜。

海外的客户追着他们要东西,罗家自然拿不出来,要想拿出等分量的一件物品谈何容易,他们就想到了最擅长唐代金器技艺的贺大师。

估计也是被逼得狠了,走投无路,才舍下脸皮求到贺大师面前。

贺大师自然不肯答应,老人嫉恶如仇,即便不知道罗家这些阴私,也记得当年之事,对罗家很是愤恨。

罗加庆临走的时候,还在京城找了一圈“熟人”,试图借一些钱周转。

只是罗家富贵的时候,身边还有几个狐朋狗友,一旦落难纷纷疏散,罗加庆一分钱没借到灰溜溜回了家中。

……

雷东川把这些连起来,对那个金缘珠宝行心里多了几分不屑,这家黑店得亏不在东昌,要是让他知道罗家父子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买卖,一早就一锅端了全都举报给他二叔,查个底朝天。

方启站在一旁把最后一张资料递上去,放在书桌上:“老大,这是你之前让我查的罗加庆的事,我一直让人盯着他的行踪,他回去之后又去了西番方向。”

雷东川正要拿起看,忽然手机响了,知道他手机号码的人不多,突然一个陌生来电让雷东川有些奇怪,接起来之后,才听出是唐斉教授那个“集训组”的人。

“你好,请问是雷东川吗?我是唐斉教授的学生,是这样的,唐教授在写论文报告,需要之前的一项数据,我们联络不上白子慕,只能打他留下的备用电话,能不能麻烦你帮忙转告一下,让他把那份数据找一下,唐教授在这边等着用,有点急……”

雷东川一下就站起身来,捏紧手机的指节用力到发白:“他没跟你们在一块?不是说跟着唐教授去做学术研讨了吗?”

“啊?没有啊,唐教授这段时间一直没有离开省城呀——”

第222章 烤全羊

雷东川恨不得现在就去S大问个清楚,他强压着语气尽可能平稳道:“麻烦您把电话转交给唐教授一下,我有事想亲自询问,很重要的事。”

电话那边过了一阵,大约是在商量之后才找了唐教授,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就已经让雷东川坐立不安。好不容易唐斉教授接起电话来,雷东川迫不及待向他询问了白子慕的事,唐教授似乎有些疑惑,但是过了片刻还是委婉道:“抱歉啊,子慕确实没有跟我在一起,他可能有些事去做,没有跟家里说。”

“唐教授,您知道是什么事吗?他现在在哪?”

“你是子慕的哥哥吧?我听他提起过你,之前的时候子慕拜托过十一局的人帮他找人,具体的我也不方便说……”

“他去西番了?”雷东川追问道,“他什么时候去的,身边有没有人陪着?”

唐教授有些惊讶,但还是道:“对,子慕是去了那边,有一个工作人员随行陪同,是在那边待了许多年的一个向导,路途很熟悉。怎么,子慕也跟你说过他要去西番找他爸爸吗?”

雷东川闭了闭眼,站稳在那,心想他可太知道了。

白子慕这么多年的一个心结,就是那个人,就是那个地方。

他们曾经还约好了,一块去找,但是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家里的小朋友竟然私自跑出去那么远……简直该被抓回来,关在房间里反思一个月。

唐教授那边也说不出更多的有用信息,雷东川挂了电话之后,立刻拿了外套出去,除了唐教授之外,这种和上面有牵扯的机密事宜,他在京城能求助的也只有一个人。

而远在S大实验室,挂了电话的唐教授也在叹气。

一旁的学生紧张问道:“老师,是不是我做错了,不该去找白子慕……”

唐教授摇头道:“算啦,也是阴差阳错,这是他家里的事,也瞒不了多久,最后家里肯定也会知道。”他把手机交还给对方,又道:“下次这些数据的事,去找王芸,她和子慕一起存储的档案,这些事她也清楚。”

“哎。”

*

西番。

白子慕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他身处的地方还算安全,是一个很小的木屋,房舍看起来很久没用过了,破败简陋,外面有风刮过带起一阵风啸声。

木屋里还有一个人被捆了双手、双脚,隔着几米远的距离,辨认之后竟然也是熟人,是罗加庆。

白子慕微微眯起眼睛,回忆了一下白天发生的事。

他和向导在发现一个假的“哨所”之后,虽然想逃,但还是被追上围堵,在之后发生了很剧烈的碰撞,还有猎枪的声响,事情发生的突然,后面就变得混乱起来,大约一共有两伙人,嘴里喊着一些听不懂的当地方言,看起来像是黑吃黑的时候无意被他们碰到。后来他们的吉普车被撞翻,向导司机在最危急的时刻替他挡了一下,磕破了头,陷入流血昏迷中,而他们被人从车里拽出,运送到了这个地方,被关押在木屋中。

他试着稍稍移动了一下右脚,剧烈的疼痛让他“嘶”了一声,虽然隔着鞋看不出来,但那只脚应该是白天翻车的时候扭断了。

难怪外面那些匪徒只绑了他的双手,他脚腕处骨折,即便想跑也走不出多远。

白子慕用手撑着坐起来一些,只觉得腰侧也疼,但用手按压之后感觉肋骨应该没断,略松了口气,但很快又想起司机,忍不住拧眉眉头。司机那个时候额头受伤,流了很多血,也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

正在想着,忽然听到对面发出一阵“呜呜”声。

相比白子慕的冷静,罗加庆一看到他就很激动,被捆住手脚、塞住嘴,还瞪大了眼不住发出声响,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白子慕看他一眼,弯腰用捆起的双手捡了一旁的一块石子,丢在他身上。

罗加庆:“……!!”

罗加庆似乎气坏了,叫得更大声,很快外面有脚步声,似乎是外面警戒的人听到了动静,木屋门被粗鲁推开,紧跟着一个身穿藏袍的高大男人走进来。白子慕躲在阴影处,维持原样未动,对方进来检查了一下罗加庆那边,嘴里嚷嚷了一句什么,因为说的是当地方言,一时并未听懂。

木屋里只有白子慕和罗加庆两个人,那个藏袍汉子肩上背着猎枪,也只是进来看一眼,并没有其他打算,在罗加庆呜咽不住的时候,男人还用当地话大声呵斥了一句,就出去了。

罗加庆喘着粗气,脸上有淤青伤痕,对这些人有些畏惧。

木屋里安静了一阵。

白子慕忽然开口道:“罗加庆,我知道你听得见,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我们互相解开绳子,你同意的话就点点头。”

罗加庆抬头看向白子慕的时候,眼里又开始闪烁,点了点头。

白子慕背过身,让他解开自己反捆的绳子:“快点。”

身后的罗加庆抗议似的呜呜了几声。

白子慕压低声音,不耐烦道:“快点!先解开我手上的绳子,别跟我谈什么条件,我跟你不是一类人。”

这句话似乎是一个保证,让身后抗议声小了一点,罗加庆还是给他解开了,动作有些粗鲁,但是没耍什么花招。

白子慕晃了晃手,打量四周。

罗加庆凑近一点,抬起自己被捆起来的手,在看到白子慕伸手过来的时候,眼里透着恶毒,但是很快又转为惊愕——白子慕没给他解开,反而用刚才已经松开的那根绳子,把他捆到了一旁的木柱上!

罗加庆被捆在木柱上,狼狈的像是一只落水狗,愤怒却只能发出一点声音,嚷得多了,胸口剧烈起伏,呼吸也变得困难。

白子慕微微拧眉,心烦道:“小声一点,别打扰我想事。”

罗加庆眼睛里已经要开始喷火了,他就不该相信姓白的是好人,不然也不至于落到这样的地步!

罗加庆被捆着,而白子慕只是虚弱地依靠在墙边。

白子慕原本想等恢复一点力气之后,再处理一下脚伤,但是晚上的时候门外守着的藏袍汉子又进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些味道古怪的药膏。他进来之后看到罗加庆被捆在柱子上,显示愣了一下,紧跟着竟幸灾乐祸地笑了,指指点点地说了什么,还叫了外面的同伴进来看。

白子慕起初身体僵硬,一直防备他们,但是对方脱了他的鞋子,身手利落“咔吧”一声给他扭正了骨头,还覆了药膏,把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

对方处理完他的脚,还在好奇抬头看他,用半生不熟的汉语问道:“你,不疼?”

白子慕额头上都渗出一层细密冷汗,但没吭声。

对方挠挠头,还想给他穿鞋。

白子慕刚才已经在忍耐,这次对方对运动鞋不熟悉,实在太过勉强,他伸出手去哑声道:“不用。”

那个男人这才放弃,把鞋给他摆在脚边,走了。

木屋锁了三天。

这三天里,对方只是这样关着他们,没有动手打骂勒索,但也没让他们好过,一天只喂几口粥,其余时间一口饭也没有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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