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鲸鱼 第39节
“对,对不起,”他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我只是想给你脱了衣服,睡得舒服些……”
温景焕喘了几口气,也逐渐缓过神来。
他拽了拽衣服,从床头下来,不安地捏着眉心,“抱歉,刚才做噩梦,吓到你了。”
他走过来,安抚般拍了拍晏安鱼的后颈。
手掌覆在后颈的温度让人心跳加速,晏安鱼转身躲过他的动作,瓮声说:“我做了夜宵,起来吃一点吧。”
卧室的灯再次被打开,刚才奇怪的氛围在瞬间被打破。
温景焕搬来椅子,和他一块儿坐下。
他盯着碗里金黄色的鸡汤,忽然脸色僵住了。
“……怎么了?”
晏安鱼紧张地看着他,不敢动筷子。
他的视线掠过温景焕发白的嘴唇,落在他的手上。
那双手在发抖。
晏安鱼莫名想起上次在剧院的事,当时温景焕也是这幅面色发白的模样,一双手抖得像筛子。
“不舒服吗?”
他赶紧放下手里的筷子,用手掌去贴温景焕的脸颊。
然而手伸到一半,被温景焕一把抓住了。
“我没事,”温景焕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刚才没睡好而已。”
他的手很大,轻松就将晏安鱼的手攥在掌心里,轻轻摩挲。
“……真的没事吗?”
晏安鱼觉得指尖发麻,但他关注着温景焕的身体状况,不敢抽出手。
“真的没事。”
温景焕放开他,拿起筷子,捏着一头把它在桌上对齐,满脸期待地夹了一筷子鸡肉,放进嘴里。
“嗯,好香,”他眯着眼睛咀嚼着,伸手捏了捏晏安鱼的脸颊,“小鲸鱼做的真好吃。”
脸颊上留下一个白色指印,又很快消失了。
晏安鱼眨眨眼,心存疑虑地看着他,却见温景焕端起碗大快朵颐,很快就把鸡汤都喝干净了。
原来真没事儿呀。
晏安鱼呼出一口气,终于放松下来。
“温医生,马上就要十一假期啦,你要回家吗?艺术节在放假前一晚哦。”
“不用,”温景焕把筷子放下,声音不太稳,“我在这里陪你。”
“不去看看父母吗?”晏安鱼随口问。
温景焕一副完全没记起这回事的模样,想了片刻,点点头。
“那就去看看吧,看完回来陪你。”
他的回答很奇怪,晏安鱼心下疑惑,他却端着两人的碗出了卧室。
吃完夜宵,温景焕主动提出自己洗碗,晏安鱼便洗完早早回房间睡了。
他抱着玩具熊,漆黑中,还依稀能够听见房间外的流水声,令人心安。
晏安鱼深深吸了口气,依稀能闻到被子上淡淡的香,是温景焕身上特有的木香香水味。
他在隐约的水声中睡去,却不知这水声并不是来自厨房,而是来自浴室。
洗漱台的水龙头被开到最大,镜子上溅满了水花,映着温景焕满是纹身的脊背。
花瓣和蛇尾随着他的背肌舒张,挤压。
他躬着身子,痛苦地跪在地上,两手摁着马桶边缘,吐得昏天黑地。
吐完了,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又走到洗手台前,拼命地用肥皂搓着双手,想要洗去那残留的鸡汤味。
他听到了尖酸刻薄的笑声,闻声抬起头,却见镜子里的自己面容扭曲,仿佛在朝自己笑。
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晏安鱼有喜欢的人了,他不会喜欢一个满身伤疤、背负着各种应激反应的精神病。
你完蛋了。
作者有话说:
小鱼早就心动了,但是自己没发现。
第40章 异想
还有一周就到小长假了,学生们计划着出游,艺术节的负责人则天天忙着布展,为放假前的晚会做准备。
晏安鱼也没闲着,除了每晚的排练,还有各种费心费力的专业课。
他依旧会给温景焕做好吃的,但次数不多,因为每次端着夜宵去隔壁卧室里找他,晏安鱼都觉得自己心里有鬼。
艺术节的前一天早上,温景焕赶论文通宵没睡,晏安鱼做好早餐,轻轻推门进去的时候,呼吸都屏住了。
他站在门口,卧室里只亮着一盏台灯,勉强能照亮桌前的一小方区域。
温景焕伏在桌案前,肩膀上披着一件黑色外套。
晏安鱼轻轻敲了敲门,对方闻声转过头来,一双乌黑的眼睛清澈而疲惫。
他脸上没有惯用的笑容,一缕碎发垂下来,落在飞扬的眉梢,半张脸被灯光映成了黄色。
与他对视上,晏安鱼顿时觉得双臂发麻,心跳声要震破耳膜。
“吃早餐了,”他吞吞吐吐地说着,缓缓走进来, “放在这里,还是出去吃?”
碗里的小馄饨在清汤里浮浮沉沉,观景缸里的小黑凑到门边,好奇地抬起脑袋。
晏安鱼走近的时候,温景焕忽然拱起身子,猛地拽住了身上的外套。
“出去吃吧,”他显得有些惊慌, “……我换个衣服,马上来。”
他的动作显然是在遮掩什么,晏安鱼心中担忧,以为他是被猫猫狗狗抓伤了。
然而,他瞥见对方外套下赤裸的腹部,又不敢多看。
他乖顺地点点头,把馄饨端了出去。
没一会儿,温景焕换上了家居服,又变成裹得严严实实的模样,踏着拖鞋走了出来。
“抱歉,昨晚实在太累了,”他扯出一个微笑,拉开椅子坐下, “让我看看,小鲸鱼今天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他的语调过于温柔,晏安鱼埋头喝汤,不敢抬头。
“就,随便做的,”他闷声回答, “馄饨也是超市买的现成的。”
温景焕一口吞下一个, “还不错嘛,很好吃呀。”
晏安鱼忽然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局促地踩着脚下的棉拖鞋。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越来越不敢面对温景焕。每次听到夸奖的话,不仅会觉得抓痒般难耐,还会涌起一丝诡异的愉悦感。
以前他们没住在一起,而今同吃同住,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对了安鱼,你的项链放哪里了?”
温景焕换了个话题, “我今天不用上班,可以帮你换电池。”
说到这儿,晏安鱼才想起来还有这件事。
“没关系,”他捏起胸前的蛇骨绳晃了晃, “应该是接触不良,已经能发光了,应该还有电。”
他扣动背面的开光,鲸鱼吊坠又亮了起来。
“你看。”
吊坠确实是有电的,但温景焕盯着他手里的小鲸鱼,表情却很奇怪。
他似乎是在沉思着什么,晏安鱼关上开关,也好奇地打量他。
“有电就好。”
温景焕很快收回了疑惑的视线,不再追问吊坠的问题。
晏安鱼觉得他的举动有些奇怪,却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吃过早饭,温景焕回卧室补觉,晏安鱼则骑车去学校上公共课。
阶梯教室里早早就坐满了人。
他找了许久也没找到前排的座位,一路走到最后排,才在耿卉的右边找到一个空位,费劲地挤了进去。
座位在中间,坐在外侧的学生们纷纷都起身让路,晏安鱼觉得羞赧,低着头赶紧钻进来。
好巧不巧,耿卉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他。
“晏安鱼?”
她笑着叫了他一声,见晏安鱼在自己身边坐下了,便兴奋地凑过去问:
“听说你住校外啦?怎么样,一个人租房子住是不是很爽?”
上课铃响了,晏安鱼压低声音,尴尬地说: “我没一个人住,和一个学长一起。”
“啊,两个人呀!”
耿卉忽然捂着嘴笑了,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好事儿,笑得眼睛都弯了。
晏安鱼满脸疑惑,从包里掏出笔记本,随手写下了今天的日期。
身边的女孩笑了好一会儿,清了清嗓子,朝晏安鱼摆摆手。
“不好意思,”耿卉抿着嘴, “最近看漫画有点上头,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这话说得挺可爱的。”
晏安鱼眨眨眼,有些好奇。
他对漫画的了解还停留在童年。那个时候,县城的报刊亭里有不少花花绿绿的漫画杂志,又厚又便宜,他也攒钱去买过好多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