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以为竹马在女扮男装 第72节
花束配得很美,见之便让人心生欢喜。
漫天星辰静静俯瞰人间。
路过云蒸院的后?墙时?,薛成璧忽听到一阵轻灵的“咕咕”声,好似鹂鸟啼唱,却?又?不是任何?一种鸟类。
那是周瑭定下来的、他们私见的暗号。
薛成璧停下了脚步。
墙那边,周瑭噘嘴“咕咕”着,一个鹞子翻身跃上墙头,坐在瓦片上。
“哥哥回府,怎么不同我说一声就走?”
语调似是着恼,和着软糯的音色,又?像在撒娇。
周瑭穿着一身素白寝衣,长发披散着,双足赤.裸悬在墙檐外摇摇晃晃,满是少年人生机勃勃的气息。
薛成璧的目光不由落在那双玉足上,顿了顿,又?慢慢移开?了眼。
“我以为你?睡下了。”他垂眸。
周瑭道:“我还没睡呢!”
薛成璧没有解释,眉目沉在阴影里,像藏着许多心绪。
周瑭想他许是没抓到回鹘刺客,所以情绪不佳。
于是便不恼了,只想哄公主开?心。
“夜里坏人那么多,哥哥夤夜不归,我如何?能放心?等?不到你?,我当然睡不着。”周瑭托着脸,笑了,“不过现在见哥哥安然无?恙,我便放心啦。”
薛成璧望向他的笑靥。
他扎的花束在这笑靥面前黯然失色,就算凡间所有花朵聚集在一起,都不如周瑭的笑那般好看。
配不上的礼物,不如不送。
薛成璧背手垂眸,将花束藏得更?深。
周瑭看到薛成璧背后?,淡色的影子一闪而过。
“那是什么?是花吗?”
薛成璧一顿。想要辩解,却?已晚了。
周瑭紧接着“哇”了一声:“那花是哥哥送给我的吗?”
他眉眼弯弯,满是惊喜——绝不能被?辜负的惊喜。
薛成璧在生死间尚能面不改色,回答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时?,面上却?露了难色。
片刻后?他薄唇紧抿,将花束举起,递给墙檐上的周瑭。
“禁军府外有名卖花娘子……她?卖不完花,所以我帮了她?。”
周瑭不疑有他,脸蛋埋在花朵间猛吸一口?,喃喃道:“哥哥人可真好。”
薛成璧望着他,专注而沉默。
“这花搭配得真漂亮。”周瑭笑盈盈的,“是哥哥亲手扎的吗?”
薛成璧刚要否认,便听周瑭自问?自答道:“肯定是了!和哥哥绣的荷包风格相似,都是一样的好看。”
薛成璧微启的薄唇闭紧,最后?只道:“早些歇息。”
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夜色深沉,遮掩了他耳尖的薄红。
周瑭捧着花束,跳下墙,灵巧地翻窗回寝屋,将花束插在床头高几上的花瓶里。
这一晚,有花香入梦。
龙骧阁里,薛成璧只小憩了几刻。
白日里尚且可以做事情分散心神,然而夜里一闭上眼,那些疯狂的念头便如附骨之疽般重新缠缚而来。
“亲兄长”就像一把他珍而重之的黄金枷锁。
它金碧辉煌,璀璨而美好,却?压在颈间,将他禁锢在灼灼烈火之中,举步维艰。
而如今,他确定了自己与周瑭并无?半分血缘关系,这个真相如一把钥匙般,呈现在他面前。
用钥匙解开?黄金枷锁,他便能获得自由。
然而黄金枷锁自此消失不见,于他又?是彻骨之痛。
两相矛盾,殊为折磨。
于是薛成璧起身练刀,又?是一夜无?眠。
翌日进学堂,在周瑭看来时?他神色如常,待周瑭注意力转走,薛成璧微拧了眉心,眉眼间染上了浓浓恹戾。
贺子衡凑了过来,要与他私下攀谈。
此时?方大儒还未到,他们寻了学堂院子里一处僻静的角落。
贺子衡小心翼翼道:“小弟有些拙见,可解二?兄近日的烦忧。”
“你?想要什么?”薛成璧毫不掩饰自己的冷漠。
“我想给萌萌传些书信。周妹……”贺子衡在薛成璧的冷冷盯视下匆忙改口?,“周瑭已不肯替我传信了。若二?兄满意小弟的拙见,可否为我向二?娘传一封信?”
薛成璧漠然瞥向他,手掌缓缓摩挲着刀柄。
见他未有拒绝,贺子衡轻咳一声:“二?兄近来可是在为和周瑭的关系烦忧?”
薛成璧并未反驳。
贺子衡知道自己说对了,道:“依小弟的愚见——二?兄既心悦周瑭,为何?不将心意说与她?听?”
薛成璧摩挲刀柄的动作猛然停了。
贺子衡仍在喋喋不休:“这样一来,无?论长辈再如何?劝阻,只要你?们情投意合,谁拆得散你?们?”
“你?在说什么?”薛成璧墨眉紧锁。
“二?兄不是想娶周瑭么?”贺子衡也懵了。
薛成璧眸中的疑惑不似作伪。
贺子衡惊呆了。
“整个学堂的同窗都知道二?兄想娶周瑭。”
“……该不会只有二?兄自己不知道吧?”
第39章 晋.江.首.发.正.版
娶周瑭?
……他自己?
薛成璧每个字都听得清楚, 却好一会儿都没弄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他沉寂半晌,忽似听了极好笑的笑话一般,扬起唇角大笑起来。
他明明笑得开怀, 眼眸里却无?半分快意。
“我?这等疯人, 岂能与周瑭相配。”
笑容在唇边冷凝,薛成璧凤眸中讥诮流溢——对自己的讥诮。
贺子衡脸色泛白?:“...二兄不是很在意周瑭吗?在意一个人, 当?然想要娶她?。”
薛成璧慢慢垂眸,牵了牵唇角。
“我?无?法做一个正常的夫君,亦无?法拥有一个正常的孩子。”
“正是因为在意, 才不想毁掉。”
他也从未想过要娶周瑭。
他不敢想。
薛成璧面目平静,看不出喜怒哀乐,双手却在背后攥拳,指节泛白?,微微颤抖。
指甲插.入掌心, 生生掐灭自己的野望。
『周瑭不是他的心上人。』
『他对周瑭的感情绝非如此浅薄。』
『他不想娶周瑭。』
『不想。』
『绝不想。』
薛成璧一遍遍在脑海里重复, 仿佛如此一来, 那些?本不该有的贪欲便能泯灭不见。
贺子衡愕然看向他。
京城的贵家公?子哥儿们, 年?过十五之后,大多都光顾过秦楼楚馆。即便家规森严,洁身自好, 也有过情窦初开、与心上人眉来眼去的韵事。
可是从来没见过薛二公?子与任何女子有染。
听闻薛成璧的嫡母孟氏曾给?他塞过两个通房,那两个小娘子不到半日便仓皇而逃, 逃出来时吓得魂飞魄散,仿佛他的龙骧阁里有头食人的野兽。
莫不是真的不通男女之情吧?
贺子衡神色复杂道:“我?明白?二兄的顾虑,只是……”
“此话休要再提。”薛成璧冷冷打断他。
他恢复了往日里的面无?表情, 仿佛刚才那番谈话没有在他心底掀起任何波澜。
“若学堂中还有其他人传言我?欲…”他顿了顿,“谣传我?有意与周瑭结亲, 我?绝不姑息。”
“替我?转达,我?是她?的亲兄长,仅此而已。我?绝不会允许任何人诋毁周瑭的声名。”
此话掷地有声,绝非虚言。
薛成璧自负自傲,行事甚少顾及他人。贺子衡从未想到会从他口中听到这般自卑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