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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官之后 第103节

不过也有充满新意的部分,好比絮果从下午和小叶子聊了之后就一直在惦记的:“我们要不要先别对外公开这件事?”

“为什么?”闻兰因震惊的瞪大了一双眼,并果断掺杂上了表演成分更多的受伤,试图利用卖惨来让絮果收回这个“惨无人道”的决定,“我就这么见不得人、拿不出手吗?你觉得我哪里不好,我可以改啊。还是你觉得咱俩不能长久,所以才不用对外说这件事?”

闻兰因一开始还只是随便想想,现在却眼瞅着有一种越说越给自己洗脑,要真的相信了的感觉。他们现在就得公开,立刻,马上,他这就去替他皇兄下旨!

絮果眼疾手快拉住了人:“你醒醒。”

虽然只是隔着袍角,但闻兰因就像是被什么定住了一样。他很努力的在试图分辨絮果一张一合的唇瓣都说了什么,可这真的很难,因为他全部的意志力都用来对抗另外一件事了——他想牵絮果的手,他想牵絮果的手,他想牵絮果的手!

絮果还在说着下午叶之初的担忧,就像叶之初无比珍视着他们的这段友谊一样,絮果也很在乎小叶子的感受,他不想因为他和闻兰因的分分合合给自己的朋友再增添什么不必要的烦恼。

絮果很快就说明白了前因后果。

在他说叶导师前半段的

第126章 认错爹的第一百二十六天:

詹二大师还说对了一件事,那就是连大人的探子无处不在。

连亭倒不是为了监视或者说刺探他儿子的什么隐私才这么做的,他只是单纯地放心不下,对絮果的安危进行了惯例的全方位防护。

是的,这是一个惯例。

连亭头一次会这么做,就还要从他第一次不得不与儿子分开,去外地出公差追溯起。

在抚养儿子长大的这十几年中,连大人作为东厂的特务头子,也不是无时无刻都能留在京城的,他偶尔需要亲自前往外地处理一些事情,这些都是不能、他个人也不想带上年幼的儿子去看到的。

也因此,连亭不得不短暂的与儿子分开一段时间。

连大人对此事的态度,只能说一次比一次地接受度高。第一次与儿子分别时,他甚至会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因为他总忍不住脑补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儿子有可能正在遭遇什么不测。类似于被人追杀、伤害或者欺骗。

简单来说就是把絮果六岁那年的上京经历,在夸张了无数倍,再在自己的脑海里循环演绎。

连亭的不安,甚至会随着距离的不断拉远,而被无限放大。

他很难解释自己的这份焦虑,到底是出自他天然的对外界的不信任,还是为人父母保护孩子的一种本能,或者两者皆有吧。

总之,连亭当时唯一能够想到的缓解办法,就是在他离京后,安排人把他的儿子密不透风的保护起来。

虽然即便这样了连亭还是会担心,可至少他能够浅浅地睡着了。

在其后多年的每一次外出时,连亭也都会遵循第第一次这样,严密的把儿子保护起来。这甚至成为了连家父子之间约定俗成的一种惯例。絮果也愿意配合,好让远在千里之外的阿爹安心。

因为这些探子是真的很有分寸,会很好的把握住汇报的尺度。

好比假设絮果这天一整天都在看话本。探子们就会和连大人汇报说,郎君今天一天都在书房读书,至于他到底读的是什么书,那探子就不会多嘴诉说了。哪怕连亭猜也能猜到他儿子没那么手不释卷,他也不会去戳破这层窗户纸。这就是连亭一贯的教育习惯,只要孩子私试成绩没受太大影响,那就没有必要挑明,水至清则无鱼嘛。

探子小哥汇报了这么多年,已经非常自信,觉得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他平衡不了的情报消息,直至今天的这一刻。

这里需要提前说明一下的是,探子小哥在提前检查过房内没有其他人后,一般是不会再在絮果在寝屋里时去继续探知室内的情况的,除非后面自家郎君一天一夜都没有出门、也没有露面。

但这一回的情况实在有些特殊,絮果搬来了长乐宫小住。

探子小哥能跟进宫里,都是走了他一个北疆侍卫朋友的路子,也仅限于白天在对方值班的时候,他根本没办法提前检查屋内有没有藏了什么心怀叵测的人。探子小哥便想着,我就看一眼,确定一下没有危险人物就撤开,反正郎君在屋里不是看话本就是不好好写功课走神,谁还不知道他呢,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结果……

就是这么凑巧的,小哥一眼就看到了自家郎君“强吻”北疆王的一幕。

事后想起来,小哥才意识到自己误会的有多彻底,但当时的北疆王都震惊的不会动了啊,眼睛睁大,浑身僵直,怎么看怎么像是不知情,真不能怪他瞎想。若是两情相悦,北疆王那么震惊干什么?

总之,探子小哥当时整个人都麻爪了,甚至脑子里都不自觉开始往外蹦多年不曾说过的家乡话,面对屋内可怕场面,他就只能想到这个词。当然,他也就是浅浅扫了那么一眼,然后就秉承着“非礼勿视”的原则在第一时间闭眼撤退了。

脑子里也只剩下了“完了,完了,我们家郎君这是要霸王硬上弓?”的惊恐。

真是没想到啊,平日里看上去那么开朗可爱的郎君,私下里还有这么一副强势霸道的面孔。不过,仔细想想,郎君毕竟是掌印的儿子,被毫无原则的宠溺教育了这么多年,骨子里肯定多少还是带了点无法无天的。

只是……

这未免也太无法无天了一点吧。那可是北疆王啊,就不说他是你最好的朋友了,单说他亲哥,那可是当今圣上啊。

咱们东厂惹得起吗?

小哥不禁低头陷入了沉思,他先是想了想神秘莫测、城府阴狠的连大人,再想了想如今阉党在朝中一家独大、说一不二的势力,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好像还真的不怎么怕哦。

谢天谢地。

那么,探子小哥心想着,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这种“大事”要怎么写汇报了,告诉肯定是要告诉的,就是怎么告诉,告诉多少,告诉到什么程度,还需要斟酌与技巧。

但连亭是什么人呢?

大启曾经的特务头子,玩弄语言艺术的专家,这辈子什么都不多,就是心眼多。面对探子快马加鞭送到北疆的情报,都不需要看内容,只这一个加急传送的动作,就让连亭意识到了此事不一般。

哪怕探子在情报里用蝇头小楷写得再含蓄、再委婉,连亭也脑补出了他的原意——絮果喜欢上了闻兰因。

但是闻兰因好像不愿意。

他凭什么不愿意?!

连亭不高兴了,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还有他儿子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呢?他们絮哥儿想要,就一定要得到!随后的想法才是,哦,不对,他得先查验一下这个消息的真伪,他总感觉这里面哪里不对。

但鉴于他本身怀疑的就是探子所传信息的真假,又不好把儿子的事暴露给更多人知道,连亭最终只能起用了他已经废弃的一个探子——廉深连大人。

廉大人作为刑部尚书,虽然也深受皇帝的信重,却并没有跟着圣驾前往北疆,毕竟全国的案件不等人,尤其是一年一次的秋后问斩也没几个月了,刑部根本离不开他这个一把手。

当然,也是因为连大人觉得他和廉深必须有一个得留在京中策应。

鉴于絮果没有跟着一起去北疆。

这次的塞北之旅,连亭本来是打算带着絮果一起的。随行的大臣不少都带了家属,除了妻妾以外,更多的还是女儿、儿子,甚至是侄子外甥或者妻弟。总之,与陛下同龄的小辈最多,大家打的算盘一目了然,既能增长孩子的见识,又能让对方有机会在皇帝面前混个脸熟。

哪怕是连亭都不能免俗,他儿子已经十八了,该开始为未来做打算了。

以絮果目前的成绩,考举人还是有六七成的把握的,考进士就有点难了,但也不是完全不行。若侥幸过了院试,下一步的殿试可不就是皇帝看谁顺眼的事了嘛。即便考不上进士,举人也是可以做官的,只不过需要候补等待,有些人很快就等上了,有些人这辈子都等不上,说白了,靠的还是家底与背景。

退一万步说,哪怕絮果未来不想当官,不用做为了获得圣心而努力。能来北疆玩一趟,以絮果的性格又怎么会拒绝呢?

结果连大人的这个倒霉儿子却拒绝了。

因为闻兰因去不成。

连亭是知道他儿子讲义气的,但说真的,他没想到絮果能讲义气到这种程度,他对闻兰因是有多喜欢啊?

好的,现在知道了。

单从这点来论,连亭想着,情报好像也没什么问题,甚至进一步解释了絮果的行为逻辑。但连亭还是秉承着小心谨慎的态度,给廉深取信,请他走了一趟。

大启传递信息不便,这么一来一回,当廉大人知道这件事时,已经快七月底了。

烈日当头,休沐的廉大人正在京郊苦练骑射,不是为了增加武力,就是单纯为了减肥。

一个人的卧底生涯结束后,廉深压抑近二十年的生活,终于开始重回正轨。

但想要重新开始,又谈何容易?其中最要命的一件,就是和他的朋友们重归于好。难点倒不是在于和朋友们如何修复关系,而是难在了修复好之后该怎么应对他们刁钻的嘴。好比詹韭菜詹大人,他是真的说话一点都不客气。

每每在与廉深几个昔日的同窗好友喝醉后,詹大人是喝一次哭一次。廉深一开始还以为这韭菜是在内疚他这些年来对他有辱斯文的辱骂,安慰他说“没事没事,正常的,我知道你是想骂醒我,如果你不误会我,那我的演技可就太失败了”。没想到,詹韭菜哭的却是廉深的体型——“这些年你真的受苦了啊,兄弟,你付出的实在是太多了,是不是压力太大了,所以才会越长越蹊跷?”

蹊跷这个词,就用的很妙了。

让廉深一度很想撬开对方的脑子看看,他还会整些什么神奇的词汇。

再一想到小时候儿子是如何认错爹的,廉深就痛定思痛,觉得他必须得减肥。哪怕不能完全恢复当年的风采,也至少不能得到一个长相蹊跷的评价。

连亭的信送到时,廉深刚刚进行完了一组大汗淋漓的打拳。

廉大人的毅力是真的强,说吃胖就吃胖,说减肥就减肥,一点不带含糊的。但就是这样心智强大的廉深,在看到连亭信中的意思后,也是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他唯一的儿子,要强制爱北疆王???

怎么说呢,廉深甚至不觉得这需要查,因为……絮果真的很有絮万千当年之风啊。最重要的是,廉深在慌乱中自己吓自己的想着,絮果这不会是蓄谋已久吧?他就说呢,他儿子当年怎么突然就想要个妹妹了。

原来在这里埋着伏笔等他呢!

个小兔崽子!

作者有话说:

*麻爪:方言,过于惊恐以至于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少年时的子弹,打中了如今的眉心:这句话原句是什么我记不太完整了,但大意是这样,少年时的错误会打中中年的自己。出处有说是加缪,有说是史铁生,也有说是别人写给史铁生的书评。因为不确定到底是哪个,就全部都列举出来了。

第127章 认错爹的第一百二十七天:

絮果大概很难想到,他十六岁时因为羡慕朋友有个靠谱的妹妹而也想有个妹妹的举动,会让他在十八岁的时候被另外一个爹误会如此之深。

但这不重要,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他两个爹都脑补了什么。

他此时还在愉快的和他男朋友谈恋爱呢。

絮果发现感情这个事吧,有时候挺像练书法的,只要每日勤加练习,虽然一天两天看不出差别,但日积月累的总会熟能生巧。当然,感情也有完全不像书法的地方,好比,没完没了的练习书法他会腻,但是和闻兰因在一起这件事却不会。

说真的,絮果一开始对此也是有过短暂的担忧的。

他本不是一个悲观主义者,从小到大的成长方向都是阿娘说过的什么enfp,简单来说就是当一只快乐修狗。

外向的,热情的,积极的,具有包容心与同理心。总会在试图让自己快乐的同时,也带动着让他身边的亲友都高兴起来。

当然,絮果也一直记得阿娘告诉他的:“带动别人快乐,和用讨好的方式委屈自己、让别人快乐还是不一样的。明白吗,宝贝?我絮万千的儿子不需要去讨好任何人,也不会去讨好任何人。阿娘希望你能得到全世界的喜欢,但得不到也没有关系,因为任何人都没有你重要。”

在阿娘的这种教育下,絮果真的很少患得患失,也很少会悲观焦虑,因为他从不担心失去,只会觉得那是对方的损失。

直至和闻兰因在一起后才明白了什么叫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只不过絮果担心的依旧不是闻兰因有天会不喜欢他,而是害怕自己有天像小时候厌倦练习书法一样,在失去了对爱情的新奇后,也对这段感情失去那股冲劲儿与向往。

幸好,他的担忧一直没有生效。

絮果确实在了解了谈恋爱是怎么一回事后,没有了当初那么多的好奇与青涩,但……和闻兰因待在一起这件事本身,就从没有哪一天会让他觉得无聊。

从小到大,无时无刻。

哪怕只是两个人同处一室各干各的,很长时间不说话,絮果也不会觉得尴尬。只会觉得就像在自己家一样松弛且惬意。也像他什么都不需要操心的小时候,他会觉得全世界都有趣极了,哪怕只是蹲在路边,静静地看着蚂蚁搬家,亦或者耐心的等待一朵花开。

反正只要能和闻兰因在一起,再无聊的事情也会变得有聊。

甚至只是在某个不经意抬头的瞬间,他们的视线在空中不期而遇的交汇,也会因彼此唇角勾起的笑意而双眼明亮。

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发自心底的悸动,会抑制不住的去想,真是太好了,在我因为你的存在而开心时,你也在因为我的存在而开心。他们就像在彼此的灵魂里种下了一缕阳光,无论何时何地,都能照亮彼此的心田。

絮果特意观察过,当他们在结束了某一阶段的工作或者功课时,总会下意识地去寻找彼此,获得肯定,获得支持,获得一切他们能够从对方身上得到的情绪。

因为那感觉真的好极了。

絮果还发现,闻兰因哪怕已经这么看了很多回,偶尔在某个瞬间还是会不好意思,会一点点让红晕爬上脸颊,但即便如此不好意思了,他还是会继续坚定不移的看着絮果。

明明好学生闻兰因在,咳,某些方面的技术进步,比絮果可厉害多了。但他就是这么矛盾,渴望与害羞总能和谐又统一的同时出现在他的身上。一如他的性格,不加掩饰的渴求与追逐,永不言弃,也绝不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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