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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官之后 第67节

不等二人再说什么,早朝就要开始了。连亭放下茶杯站起身,对张掌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你要是非要那猫,就只能去问问老王妃答不答应了。但作为侄子的我还是得提醒您一句,猫在丢了之后,是老王妃亲自去求了贤安大长公主,公主子不苦才找了我。”

张掌印眯眼看向连亭:“是找你还是找东厂?”

连亭没有回答,只是给了对方一个模棱两可的笑容。他句句都是实话,但组合起来就好像变成了一件很了不得事。他最后只是道:“每个人的性格都是不同的,我们要因材施教,而不是一味的给孩子套上统一的标准,不是吗?如果强迫云要像太阳一样发光,那它终其一生都会觉得自己是愚蠢的*。”

简单来说,连大人觉得他教儿子教得没错,拒绝了张戴德的拒绝。

连亭也是在当了家长之后才意识到,他有多讨厌别人在他对儿子的教育上指手画脚。他的儿子,他知道怎么教!

这话连亭说的大了一点,偏殿里还没有来得及前往正殿的大臣们都听了个一清二楚。只不过他们不少人在听后的第一反应,都怀疑是不是自己还没睡醒,或者出现了幻听,怎么感觉司礼监的一把手和二把手要因为孩子的教育问题而闹起来了呢?

你们特么的是两个太监啊!

但很快的,连亭在早朝上的表现就证实了大家的“猜测”,他们真的因为孩子的教育问题,搞起了司礼监内讧!

为什么?太监本弱,为父则刚?

这也太荒谬了吧。

朝臣们表示不能理解。

督主连亭当朝奏本,东厂番子发现宫中有人私设博戏,并且人赃并获。对方表示是得到了司礼监掌印太监张戴德的授意,但连亭肯定是不会相信自己的上司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司礼监作为皇城二十四衙门之首,出了这种事,掌印太监怎么着也是难辞其咎的。

张戴德:“!!!”

其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大臣:“!!!”

小皇帝和珠帘后的杨太后更是睁大了眼睛,同时看向彼此,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模一样的惊讶:你告诉他了?我没有啊!连伴伴可真是神了。

阉党内的一个成员,在连亭的授意下,直接就把连亭没有表达的意思直白的说了出来。

——纵使张掌印没有授意宫中的博戏,恐也有失察之嫌。

简单来说,就是连亭先一步走了张戴德的路,让张戴德无路可走,把他准备扣给太后的帽子,扣到了他头上。

在昨天絮果说了宫中的失窃案以及赌坊一事后,连亭就意识到了张戴德在打什么算盘。说真的,他的这位张叔挺好猜的。对付对方的办法也很简单:先别说什么替太后分忧了,他们先帮掌印分分忧吧。

连大人的小弟说的是一点也不含蓄,几乎就像是照着张戴德的脑子念的。他觉得宫中会出现这种事,大概是张掌印太过忙于批红,而失了司礼监监察宫中一切违背礼法之事的初衷。当然啦,不管是哪件事,张掌印始终是在为陛下办事,劳苦功高,并没有大错,只是人的精力毕竟有限,张掌印需要得到适当的分担。

其他大臣自认为终于懂了,哪里是为了孩子呢,根本就还是争权夺利那点事嘛。连厂公不甘心再在二把手的位置上坐着了,就开始爆老上司的黑料了呗。

果然利益才是一切。

不少朝臣在想通这层后都直接选择了作壁上观,吃瓜看戏。因为他们对宦官真的没什么好感,不管是连亭和张戴德之间谁斗到了谁,他们都不可惜。

只有跪在地上不停对小皇帝请罪的张戴德觉得,连亭对他一向还算尊重,虽然头生反骨,却也从未想过当什么掌印。这一次、这一次如此这般,不会真的就是因为他在偏殿说的那几句话吧?他真的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一场早朝,解决了两件事情,连大人一整天的心情都很好。

晚上在接回儿子的时候,连亭也当了回人间漏勺,和絮果说了不少今天朝堂上的事。当然,重点是突出他如何如何的英明神武,敌人又是如何如何不堪一击。

并成功收获了儿子各式各样的彩虹屁夸赞。

不苦大师在旁边掐指一算,再次重操旧业的神神叨叨表示:“我就说施主你八字命局入建禄格,是官运亨通之相啊。”

絮果停下了摆弄手中玩具的动作,抬头问大师:“什么意思啊?”

“意思就是你爹又要升官啦。”不苦简直比他自己升官还要开心,毕竟望友成龙可比他自己努力要容易的多,他双手挤着絮果白里透红的小脸,开心分享,“絮哥儿,咱们以后就能一起吃香喝辣啦,开不开心?”

絮果被挤着脸,话也说不清,只能点点头。但他哪里懂什么吃香喝辣呢?他只知道他爹如果升官了,那他也就可以继续升职了呀。

絮千户已经被压在千户这个职位上好几年了。

因为絮果不想升官超过阿爹,才一直没有继续给自己升迁。

现在他跟着大师掐指一算,嗯,怎么着这回也能当絮指挥使啦!至于升迁的理由,他帮平王世孙找到了小猫欸,这还不算大功一件?他超棒的!

只有连亭在一旁摇头失笑,及时遏制住了两人没有边际的畅想,顺便从不苦的“魔爪”中把儿子解救了出来:“我就说你算命算不准吧。”这点事又怎么可能扳倒张戴德?连亭也没指望能因此就让张戴德怎么伤筋动骨,只是警告他不要再试图参合后宫里的事而已。

事情也一如连亭所料,失察的张掌印在重新整顿并肃清了宫内的一切牛鬼蛇神后,就再一次“将功补过”,继续稳坐了他的掌印之位。

杨乐也像没事人一样重新回到了学堂。

只不过这一次再没有小郎君敢靠近他了,哪怕是他昔日的小弟。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之前得了“瘪咬病”,哪怕他一再说自己并没有得,大家在面对他时还是下意识的就会感到害怕。众所周知瘪咬病的潜伏期很长,虽然大夫说什么过了百天的观察期就没事了,但普通人的心里还是会有抵触的。

不管这些小郎君的家长再怎么想巴结杨党,他们也更在乎自己孩子的安危。

当然啦,也有那种不在乎孩子,只想自己往上爬的。可这种孩子一般不是家中的庶子、就是自己没什么能力本就不受重视的,这种人杨乐还看不上呢。

阴差阳错的,杨乐就体验了一回双生子一直被歧视、孤立的人生。

说真的,这感觉挺难受的,难受极了。

***

与此同时,吴大娘子也收到了来自平王府老王妃的信,信中没什么废话,只有一个中心主旨——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她想要一次性取走丈夫和儿子生前在年娘子手上存的所有金银。

而信物就是那只白色可爱的波斯长毛猫,她想请吴大娘子验一下“物品”,如果没有问题,那就要取钱了。

这也就是吴大娘子这次入京主要想解决的问题。

她……根本不知道年娘子把钱放在了哪里。

作者有话说:

*如果强迫云要像太阳一样发光,那它此生都会觉得自己是愚蠢的:这个句子的格式来自一句名言,大概应该是爱因斯坦说的,就,原句我实在是回忆不起来了,也搜索不出来,只记得个框架和大意,反正就是类似的意思,大家意会QAQ

第82章 认错爹的第八十二天:

事实上,如果平王府只是想要钱那还好,吴大娘子接手了年娘子在华东地区的大部分产业,卖上一部分凑一凑总能凑齐。但问题是除了钱以外,平王还存了不少古玩字画,吴大娘子手上有详细的列表存单,她倒是愿意折现给平王府,可人家王府能答应吗?

更不用提平王府一直想早点把猫送过来“验货”,但吴大娘子哪里知道什么信物的真假呢?她甚至也是在收到老王妃的信时才知道,原来平王府的信物是个活物。

说真的,在知道是猫的那一刻吴大娘子就确定了,这肯定是絮万千的信物没错了,除了她,也没谁能有这么大的脑洞。

是真不怕猫夭折了或者出什么意外啊?

“不是说平王府的猫丢了吗?”说真的,吴大娘子在听说平王府满城找猫的时候,心里是悄悄松了那么一口气的。不是她准备赖掉这笔账不给钱了,而是她想着如果平王府那边出了差错,那她这边不就有了更多回旋商量的余地嘛。

哪里想到猫这么快又回来了。老天爷是在故意玩她吗?

吴大娘子的手下回答了这个问题:“听说那猫是东厂督主连家的小郎君找到的,也不知道真假,不少人都在说连阎王这是想给他儿子造势呢。”虽然絮果还小,但毕竟也已经快十岁了,在大启看来这就已经是半大小子的年纪了,是年少成名的最佳时机。

吴大娘子:“……”怎么说呢,真不愧是絮万千的儿子啊。

“真不愧是他妈妈的好大儿”的絮果小朋友,此时还全然不知道因为他找到了平王世孙的猫,要让吴大娘子要面临怎么样的烦恼。

小朋友为了完成每天外舍布置的功课就已经拼尽了全力。

上了四年级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他们已经是大孩子了?

不,是意味着他们不能再像过去那样随意的在功课上涂涂抹抹了。

第一年入学的时候,絮果等人需要写的字还很少,不管是习作还是其他功课,写错了,就重新誊抄一份,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哪怕不重新写一遍,把错了的地方划掉或者涂抹掉后再继续写也是一样的。夫子并不会说什么,甚至还会教他们,在错字的右下角点上几个点,就是表示这个字错了,或者在右下角写个更小的“卜”字,也代表了误写。

总之,当时的夫子们对他们的要求就是“能完成并且写对所有的功课,就已经很了不起啦”。但今非昔比,絮果他们已经是大孩子了,夫子对大孩子的要求自然也会有所不同。

从今年开学的第一天开始,杜直讲就强调起了卷面分,这在科举考试中也确实是十分重要的一环。

不仅要写对,还要写好,写的没有任何涂抹痕迹。

杜直讲凭关系借来了上一届一甲前三的殿试卷子,在课堂上给絮果等小郎君们轮流展示了一番。那一笔笔大小一致的馆阁体,就像是印上去的一般,三千多字的策论没有一个字是错的,笔迹工整,一气呵成,看上去就有一种行云流水之感。

而这,只是金榜题名中最基本的要求。

絮果后来还去问了他考过探花的好朋友廉大人,他参加科举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吗?

廉大人却给了絮果另外一个噩耗——不只科举要这样,等以后当了官,天天给陛下写奏折也要如此。也就是说,不是熬过一场考试就结束了,而是科举只是个开始,从踏入官场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不能随心所欲。哪怕不够格给陛下写奏折,给上司写东西也一样。

絮果、絮果……突然觉得他其实也没那么想当官。

当官实在是太可怕了。

写什么都要一字不差?这怎么可能做到呢?是人就会犯错,哪怕重新誊抄一遍,也有可能会誊抄出错。甚至一个不注意就会有饱满的大小墨点滴在宣纸上,这种情况又该怎么办呢?再再次重写?

况且,有些功课可以换宣纸重写,但有些它是本子啊,甚至是夫子提前出好题目或者印刷好的内容,这种又该怎么办呢?连着题一起重抄?那工作量可就不是一点半点地大了。

尤其是絮果——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写得太快的时候很容易写错句子,不是少了某个字就是写成了倒装。意思还是那个意思,一眼扫过去甚至有可能都不会发现问题,只有一个字、一个字地分辨才会意识到不对。

不苦觉得是絮果思维太过跳跃,很容易进行前后句的联想,才导致了这个结果。

外舍的老学究夫子却觉得絮果就是不够认真。

不管是因为什么吧,絮果哪怕有提前在外舍里写功课的习惯,他最近晚上回家需要在功课上耗费的时间也是越来越多了。

多到工作狂连大人都有点看不过去的程度,他怎么感觉儿子比他还忙?

他已经多久没看见儿子和獴娘一家玩了?

等连亭去了隔壁才发现,他儿子正在和毛笔较劲儿,这已经是絮果誊抄的第三遍了,连着夫子出的题一起抄,他真的快崩溃了。

连大人:“……家里有纸贴、雌黄和粉涂,你为什么不用?”

絮果带着一脸墨香抬头,白皙的脸蛋上不知道何时被划上了一长一短两道墨痕,就像小猫的胡须,絮小猫双眼茫然的看着他爹:“什么纸贴?”

“你们夫子没教吗?”

絮果摇摇头,夫子只要求了不能涂抹。一旦看到涂抹的痕迹,哪怕后面改正的是对的,也会按照错误一并处理。

连大人:“!”

“我没看见阿爹用过啊。”絮果都快哭了。

连亭确实不常用,因为这些小手段不能用在奏折里,至于平日里的书信往来,连亭也已经训练有素,不会像絮果这样频繁出错。絮果看不见他用,自然不会知道,而连亭以为国子学外舍肯定会教,这才造成了如今的乌龙。

“其他小郎君上学的时候都不用的吗?”连亭一边从絮果的书房里把他早就给儿子准备好的东西找出来,一边问。

絮果想了想,好像是有用的吧,只是因为他的几个朋友都不用,他才没有特别注意。

闻兰因和小叶子几乎不会出错,至于犬子,这也是个生猛的狠人,要么就硬着头皮把错的往上交,反正他写对了字的答案也不一定是对的;真错的不能看了就撕了重来,那么厚的一个功课本,如今已经快被犬子撕光了。

连亭:“……我们来说一下这些东西都是怎么用的吧。”

纸贴,顾名思义,就是把正确的字写在纸贴上,再裁下合适的大小贴在出了错的位置上。优点是方便快捷,简单省事。缺点是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纸贴,还很容易掉。

连大人带着儿子当场体验了一下,从小心翼翼裁下合适的大小再到黏贴,絮果都做得非常不错。连亭本来还下意识的教了儿子一些怎么能剪的大小合适又节省纸张的小技巧,他以前在内书堂里就是这么做的,等说完了他才摇头失笑:“不,你不用这么剪。”

絮果不解地仰头看阿爹:“为什么?”

“因为我们絮哥儿不需要省钱啊。”连亭再一次感谢自己已经身居高位,能让他儿子成为一个想怎么花钱就怎么花钱的富二代。

雌黄和粉涂大同小异,就是直接用粉末盖住错误的地方,等干了再在那上面重新写字。唯一的区别是,粉涂会比较影响美观。雌黄是更好的选择,不易脱落不说,还能一次就盖住错字。是当下最受欢迎的方式。

“信口雌黄这个成语你们学到了吗?”连亭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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