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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科医生的王府生存指南 第159节

随即有些戏谑的声音便响起:

“小时候我养过一条狗,叫大黄,每一次我一摇铃铛它就会摇着尾巴过来,这铃铛是它最喜欢的。”

宁咎……他一把夺过了铃铛:

“我怕你无聊,你把我当狗?不伺候了。”

说完拿着铃铛便要起身,一双有些湿冷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臂:

“胡说,我就是和你说说这铃铛,给我。”

阎云舟不依不饶非要那铃铛,宁咎也不逗他了,也是他刚才没说清楚,只问管家有没有铃铛,可不是就找来这个了,最后铃铛还是安稳地落在了阎云舟的手上,宁咎这才出门。

宁咎将杨生叫到了旁边的厢房,这才有机会仔细了解了一下阎云舟这几年的身体状况:

“宁公子,您回来实在是太好了,阿司匹林就剩下了最后的小半盒,我真是都不知道怎么办。”

阎云舟一烧起来,喝汤药都不怎么管用,杨生每日看着那药,心都跟着没底儿,宁咎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没事儿,那药我会再做一些的,现在他服用的药主要就是益补气血,清肺解毒的是不是?”

杨生点头:

“王爷腿上的问题格外的严重,尤其是去年冬天之后,走路都有些费劲,小腿常常是肿胀的,天气冷的时候,若是着凉膝盖回弯都会疼的厉害,我和几位御医一直在为王爷针灸加药浴泡脚,不过此法也只能短暂缓解罢了。”

宁咎眼底的心疼不加遮掩,阎云舟膝盖的情况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他膝盖上的问题你不用担心,现在你和御医研究一下方子,益补气血,固本培元,其余的交给我就好。”

杨生立刻点头,这三年来,各种珍贵的药材都入了焰王府,按说王爷的身子是应该会有起色的,但是那些汤药喝下去,也不过是能维持罢了,阎云舟最大的病是心病,他只盼着宁咎回来能除了王爷的心病。

阎云舟的身子亏空的厉害,但是这些用西医是解决不了的,也只能寄希望于杨生和御医,宁咎再一次命人将他之前的那些器具都找了出来,该清洗的清晰,该晾晒的晾晒,都安置到了厢房,又要重操旧业干起老本行了。

没一会儿的时间,主屋那里响起了清脆的铃铛声,宁咎抬头,无声地笑了一下,然后立刻便走了过去,进屋的时候便看见榻上那人侧身躺着,发丝垂在胸前,动作闲适,手中还握着铃铛在那里摇,舒展的眉眼少了往日的消沉和落寞,终于是多了几分生气。

宁咎一把夺过了那人手中的铃铛:

“来了来了,还摇,真叫狗呢?”

阎云舟撑着身子靠坐了起来:

“忙活什么呢?”

“给你做药,那药都快没了。”

“不着急,不是还有些吗?刚回来,多歇歇。”

这几日确实是够清闲,晚间的时候宁咎和阎云舟一块儿窝在了软塌上,翘着二郎腿,闭着眼睛,颇为悠闲:

“我还真是有些不习惯现在这温和顺遂的日子,三个月前还是血腥的沙场,滚滚的黄沙,那个时候一闭上眼睛就是别人的人头落地,这三个月我也是忙的脚打后脑勺,一转眼竟然就是这样的太平盛世了。”

对阎云舟他们来说,那场战场可能已经过去很长的时间了,但是对宁咎来说,那让他应激的战场,血腥的厮杀也不过才过去了三个月而已,都没有一个学期的时间长。

阎云舟淡淡叹了口气出声:

“谁和你说如今是太平盛世了?是我如今不上朝,没那些个烦心事儿罢了。”

宁咎听完忽然转过身来,拉了一下阎云舟的手臂,脸上那八卦之色是怎么都掩饰不住:

“哎,那天陛下和洛月离过来的时候,我怎么瞧着两人之间的气场有些不对啊?”

阎云舟看着刚才还感慨颇多的人这会儿就来了精神有些无语,从他的爪子下面解救出了袖子:

“怎么瞧出来的?”

宁咎一脸“你以为我傻?”的表情:

“用眼睛瞧出来的呗,从前洛月离待殿下,哦,不,陛下多亲近啊,跟看自家孩子似的,人也喜欢说笑逗趣,你看现在,瘦成什么样了?人虽然还是精明,但是却深沉了不少,那狐狸的样子都快没了。”

对宁咎来说他只是和洛月离阔别了三个月再见面的老熟人,但是在这个世界中,洛月离却已经在朝堂走过三年寒暑了,三年的时光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记落在宁咎的眼中自然是分外的明显。

不等阎云舟开口,宁咎又说:

“还有,这看诊完也三天的时间了吧,洛月离这也没派人过来啊,这手术的器械我都准备好了。”

他本以为在他们回来的之后,洛月离的府上便会派人来接他去给他处理伤口,但是这都几天的时间了?愣是一点儿信儿都没有。

提到这里阎云舟也微微皱眉,洛月离现在想做什么他太清楚了:

“明天我随你去洛府,他那个问题还是别拖了。”

宁咎却不依不饶:

“你还没说呢,陛下和他怎么了?那天我看着陛下挺着急他身体的,倒是洛月离有些生疏的样子。”

阎云舟抬手点在了宁咎的脑门上:

“怎么那么大的好奇心?”

“你赶紧说,别吊着了。”

阎云舟看他猴急的样子笑了一下,这才叹了口气出声:

“你让我想想从哪说啊,你走后平叛又花了两个月的时间,三年前大事初定,陛下立刻查处了魏氏一党,但是将这棵大树拔起来之后才发现,这帮蛀虫已经将朝廷蛀的千疮百孔了。

西南因为前一年的水灾流民肆意,南境也因为北境频繁的战事频频告警,正德二年,南境打了半年的仗。

李启挥霍了这么多年,国库的空虚可想而知,洛月离就在那个时候接手了户部,成为了户部侍郎,去年户部尚书致仕,他接任户部尚书,陛下本想给他封侯,他拒绝了,想给他上太傅衔他也拒绝了,两人因为这个事儿还闹了一阵子。”

宁咎不理解:

“为什么拒绝啊?洛月离本来就是陛下的老师,上太傅衔不是很正常吗?”

阎云舟看了看他解释出声:

“太傅是正一品衔,从前我朝的正一品多是虚衔,哪个太傅,太师都是年纪一大把,洛月离在户部手握实权,在军中也颇有威望,幽州的旧部对他个个礼敬三分,洛家也并非是无名之辈,他不想洛家被推着走到魏家的那一步。”

宁咎还是微微皱眉,转而便抬手环住了阎云舟的身子,哼了一声:

“你真当我好糊弄了?他洛月离是谁啊?当初幽州在后方被他管的妥妥的,凭他的手腕和智谋,难不成多了一个太傅的虚衔便压不住了?

就算是洛家因为他的身份膨胀了,有了什么小心思,他也能抽身在外,陛下定然也不会因为那些事儿苛责他,所以,你方才说的那些看似是有道理,实际根本站不住脚,说,是不是还有什么你没和我说的。”

学霸的逻辑是常人无法比拟的,阎云舟方才的这个说辞说出去,十个中有九个都会信,当年就是李彦听了都觉得倒也是这么个道理,但是宁咎却是那第十个人,阎云舟这一次是真的抬眼刮目看他了。

“你这个敏锐劲儿啊,你对洛月离的评价就这么高?”

阎云舟的声音难得有些阴阳怪气,他从前怎么没看出来宁咎对洛月离这么有信心,觉得他手腕强又有智谋?

“我怎么闻到了一股子的酸味儿啊?就别和我卖关子了,快说。”

“六部之中,户部掌管天下钱粮,任谁看这都是个肥差,但是洛月离接手的户部国库空虚,想要重新攒出银子来,自然就要动不少人手中的利益,这个事儿得罪人,招人恨,所以他自身必须要硬派,不能有任何的污点,也不能给别人任何的把柄,所以才决定不登那高处。

而陛下心疼他,总想着将人推到那高处,他年纪轻,初登大位,洛月离作为从前的旧臣,又在幽州旧部中威望甚高,为了立皇威,他处处恭敬,礼数周全,一句君臣便是再也无法回到从前了。”

阎云舟的声音有些慨叹,宁咎听完却沉默了良久,是啊,这不是在演电视剧,九五之尊,孤家寡人,登上那一言可定人生死的位置,又怎么可能再和从前在幽州那亲密无间的师徒关系一样呢?

“所以,这三年你几乎不涉朝堂也是有这样的考虑吧?”

要论威望,阎云舟无论是在北境军中还是在整个朝廷都要远远高过洛月离,甚至,朝中很多人都会觉得是他将李彦推上了皇位。

阎云舟笑了:

“就你知道的多,天下已定,我在朝中远不如这般在家中的好,再说,我还要养着身子等你这没良心的回来呢。”

几天的时间,阎云舟比之前刚见面的时候放松了不少,言语间逗弄宁咎的时候也多了起来:

“哼,我没良心,我没良心就不该回来看你。”

阎云舟搂住了他的身子:

“这几年我去朝中的时候确实不多,一来,以后我怕是也不能出征了,北境需要新的统帅,二来,我若在朝中难免有些人生出多余的心思,再者,冬日我大多病着也有心无力,现在这样也好。”

宁咎也回抱住了他: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那身体也没比现在好多少,那个时候你每天算计的都是你的身后事,如何保住你在意的人,周边更是一群的豺狼虎豹,那时候我就想着,这做王爷也挺不容易的,好在现在你总算是知道歇下来了,好事儿。”

暖黄色的烛火种,两个人相拥聊着天,外面骤然的而来的风雨半点儿也侵染不得。

而此刻的御书房中却是热闹的紧,只因为半个时辰之前的一封加急奏报:

“陛下,瀛洲一带连日的大雨,冲垮了淮江上游的堤坝…”

因着这一封急书,那些本应该下职的朝臣又都齐聚御书房了,而洛月离身为户部尚书,自然也在其列,此刻当务之急便要拨银子,拨粮,选派钦差前往赈灾。

龙椅之上李彦的脸色很差,他这几天看着洛月离没有准备让宁咎诊治的样子就够火大了,他本想着今晚跟着这人回府,正好明日休沐,让他将伤治一治,谁想到,这宫门都还没有出去,就被这一封八百里加急给打乱了。

这个事儿不小,这个时候还没有正式进入淮江上下多雨的汛期,此刻的堤坝就被冲垮了,可见堤坝本身就有问题。

那堤坝修筑是在李启年间,修筑堤坝的主事都已经被查抄了家,李彦看着下首那脸色越发白的人心中就不顺,骤然开口:

“将户部的奏报呈上来,朕看看,时辰也不早了,也不能让诸位大人空着肚子议事,张公公让御膳房上些暖胃的鱼汤面来。”

洛月离手中的册子被递到了李彦的手中,热乎的汤面很快便被送了上来,但是这天下哪有朝臣吃面,让陛下看折子的道理,谁人也不敢动。

“都吃吧,朕和你们一块儿吃。”

直到快亥时才敲定了人选,众人准备告退的时候李彦开口:

“洛尚书留一下,朕还有些问题想问你。”

洛月离顿下了脚步,待朝臣都出去之后,那个明黄色的身影骤然从龙椅上起来,面色不善:

“洛尚书,您有没有把自己的身子放在心上,什么时候去找宁咎开刀?”

已经比自己还高了半头的年轻帝王身上带着迫人的压迫感,但是洛月离却没有退半步,只是还是那般慢条斯理地开口:

“待这一次河堤的事儿了我就去。”

李彦一把扯住了他的手臂,明明是帝王,但是此刻却像是一只生气的大型犬,胸口止不住的起伏,很显然是被他这个推脱之词给气的不轻,说话也没有过脑子:

“之前你满脑子都想着清丈土地,不肯去,现在闹出了水灾的事儿你又等水灾结束,这天下之大,哪天还不出点儿事儿,怎么就非尚书大人不可了?离了你这大梁朝还不转了吗?”

他的话音刚落下,洛月离的脸色便白了一瞬,立刻跪了下来:

“臣无此意,陛下恕罪。”

看着人跪下,李彦的胸口堵得更厉害了,那一股气更是直接冲上了头顶,又是跪,又是陛下,又是恕罪,洛月离的每一个字都像是踩在了当今陛下的雷点上一样:

“不准跪,起来。”

从卯时到现在已经快八九个时辰了,洛月离就没有歇着过,此刻下腹部的伤口处开始隐隐作痛,听见这话他都知道头顶上那年轻帝王那气急败坏的样子,他无声叹了口气准备起来,却不想起的猛了有些头晕,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

李彦吓了一跳,忙抬手扶住了他的手肘,脱口而出:

“老师。”

“没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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