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错反派哥哥后 第161节
钟宴笙睡不着又心情不好,特地来了趟养心殿把老皇帝从睡梦里吵醒,也把他搞得心情不好了,才满意了点,把真正想说的说了:“陛下,我猜你这样半死不活的,应当也不怎么舒服,不如早点把解蛊的法子告诉我,我也好让你早日解脱。”
老皇帝艰难地喘了几口气,挤出两个字:“做……梦。”
他重新睁开眼,仿佛突然之间洞悉了钟宴笙掩藏在平静表象下的恐惧,发出阵阴渗渗的笑:“萧弄,好几日没出现了,怎么,是草原那边来袭了吧……哈,离开母蛊,过不了多久,萧弄就会神智失常,若是在战场上……”
老东西这些日子昏昏沉沉的,居然还能注意到时间流逝以及萧弄没出现,猜出了情况。
钟宴笙掩藏在狐裘下的手一紧,绷着脸打断他的声音:“那你可以等着,到底谁更痛苦。”
说完,他起身离开,身后还响着老皇帝断断续续、沙哑恐怖,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他的时日不多了,萧家要,彻底无人了……哈!”
钟宴笙跨出门槛,呼吸了口外面凉凉的空气,还是感觉这口气咽不下来:“霍双,让他闭嘴。”
霍双简短地应了一声,重新进门。
下一瞬,老皇帝干枯的笑声戛然而止,长夜又静了下来。
钟宴笙揣着小手炉,头也不回地离开养心殿,心里一阵阵发沉。
萧弄答应了他两个月会回来,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漠北的乱子却比想象中大得多,显然踏雪得后空翻给他看了。
萧弄,或者说子蛊真的能撑那么久不发作吗?
老皇帝充满了恶意的声音,以及楼清棠警告萧弄不能再发作头疾的信飘荡在脑海里,钟宴笙咬咬牙,做了决定:“霍双,帮我传消息给卫绫,明日我要见一些人。”
隔日一早,钟宴笙就秘密召见了淮安侯以及一些在朝的旧部。
钟宴笙跟他的亲生父亲太子裴羲很像,不仅是内在气质与形貌的像,处事也有几分太子的风格,只是年纪不大,性格也慢慢吞吞的,还有些青涩,不过未来可期。
甚至因为在萧弄身边待久了,杂糅了点自己也没发觉的小流氓风范。
不过总体上还是叫众人满意的。
钟宴笙环顾了一番众人,开了口:“诸位,我打算去一趟漠北,离开的时日,需要你们帮忙稳住京中局势。”
方才还笑呵呵看着钟宴笙的一群人脸色顿时变了,一石激起千层浪,纷纷立起反对:“漠北如今陷入战乱,危险万分,小殿下千金之躯,怎么能去漠北!”
“京外藩王虎视眈眈,小殿下若是不在京中,恐怕会让这些人生出异心啊!”
钟宴笙抿抿唇角,看起来很软和的人,做下决定后却怎么都劝不动:“我意已决,诸位只要配合我便好。”
不管是出于他的私心,还是对大雍而言,萧弄都不能出事。
一群人中,只有淮安侯对钟宴笙和萧弄身上的蛊毒有所了解,听钟宴笙说完,便已猜出了几分他的意图,沉默片刻后开了口:“依小殿下之言。”
淮安侯平时闷声不吭严肃端方,很有威信,加之他力保钟宴笙的事大家都知道了,一开口就让其他人闭了嘴。
良久,众人看出钟宴笙的坚持,叹了口气,揖手应下了:“臣等谨尊殿下嘱托。”
钟宴笙没把要去漠北的事写信通知给萧弄,想也知道萧弄肯定会反对。
他在其他人的协力下,将京中的事安排好了,留下了卫绫在京中负责传信,便带着霍双,跟随发往漠北的补给粮草队伍,朝着漠北而去。
越往北走,天气越恶劣,京城跟漠北一带相比,居然算得上暖和的了。
钟宴笙在姑苏长大,被冻得浑身发僵,只能又添了好几件衣裳,缩在马车里抱着暖炉避风雪。
沿途的驿馆和村庄很少,因为战乱,有人已经拖家带口地南下避乱了,颇为荒凉。
因为风雪太大,哪怕运粮队加快了速度,紧赶慢赶的,还是迟了几日才赶到了边城。
钟宴笙在路上被马车颠得骨头发疼,心里情绪忽高忽低的,猜着萧弄见到他会是什么反应,是生气地教训他,还是会抱着他又亲又啃的。
但是无论萧弄会是什么反应,他都很期待见到萧弄。
他跟萧弄就没分开过这么久,这些日子萎靡得像一朵许久没浇过水的小花苞。
抵达边城时正是晚上,来接应他们的是钟宴笙没见过的人。
见到钟宴笙,对方迟疑了一下,禁不住打量了他几眼。
朝廷派来的官员?
怎么看起来年纪不大,哪怕裹得很厚也看得出身形清瘦,风一吹就会倒下似的。
钟宴笙裹在厚厚的大氅里,只露出双漂亮的眼睛,很有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定王殿下在吗?”
年轻的士兵带着他们进了营地,听到他的询问,警惕地看他一眼,没有回话。
钟宴笙也不生气,脾气很好地问:“那展戎在吗?”
刚说完,迎面就撞上了带着人匆匆路过的展戎。
展戎脸色冷酷,步伐飞快,都不等钟宴笙开口,就擦肩而过。
片息之后,展戎才反应过来方才眼角余光里掠过的人影是谁,脚步猛地一顿,回过身撞上钟宴笙的眼睛,板着的脸色瞬间绷不住了,眼睛瞪得老大,不可置信:“小殿下?我的亲娘啊!您怎么来了?!”
钟宴笙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一下:“我跟着运输粮草的队伍过来了……哥哥在主帐里吗?”
展戎憋了会儿,才把那股在漠北见到钟宴笙的震撼压下去,回道:“下午才又与蛮人骑兵交过战,王爷带人巡防去了。”
钟宴笙顿感失望。
他还以为马上就能见到萧弄了。
边关条件简陋,展戎把钟宴笙带进一个帐中,倒了杯粗糙的热茶递给他,冷汗直冒:“您过来怎么也不说一声?蛮子经常派骑兵劫运粮队,您要是出事……”
那真是不敢想萧弄会做出什么。
漠北冰天雪地的,风雪迷眼,钟宴笙冻的手指发僵,碰到身上柔软的衣物也似碰到寒铁般,脚都快没知觉了,动作迟缓地接过来,低头喝了口热茶,热意滚到胃里,方才舒适了点,老实解释:“派了好几个运粮队混淆视线的,我还带了霍双和几个暗卫。”
展戎缓过了那股紧张劲,擦了擦额头冷汗:“您没事就是万幸,属下现在要带人去找王爷,增派人手巡防,您好好儿待在营地,可别再出去了。”
钟宴笙捧着茶盏坐在炭盆边,乖乖点头。
展戎出了帐子,叫人过来叮嘱,护好这帐子里的人,万万不能有闪失。
看平时都不怎么搭理人的展戎对钟宴笙的态度,方才带他们进来的年轻士兵迷惑极了,满头雾水:“展副将,这位到底是王爷什么人?”
展戎闻言看他一眼:“还记得王爷前些日子一直用的那条腰带吗?”
年轻士兵老实回答:“记得。”
王爷贵为大雍唯一的异姓王,又手握重兵,如今还有着滔天权柄,要什么没有。
但是王爷好像格外喜欢那条不怎么起眼的腰带,逢人就问:“本王的腰带好不好看?”
谁没事会去注意别人的腰带,但王爷一问,也没人敢说不好看,一答好看,王爷就更满意了,身边的亲卫都给他问了个遍。
连上战场的时候,都要束着那条腰带,仿佛是什么护身符似的。
展戎:“见到还不明白?这位可是王爷的小祖宗。”
“哈?”
“少问两句,小祖宗要什么就给什么,照看好他。”展戎又绷起了脸,重新带上人,“今晚说不定能加餐,我去给主子报喜了。”
展戎这句“王爷的祖宗”相当惊人,他人一走,守在附近的士兵们都纷纷好奇起来,不住地偷偷往里看,想瞅瞅王爷的小祖宗长什么模样。
钟宴笙像只冻僵的小鸟,坐在火盆边上烤了好久,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帐外北风呼啸,马蹄声、马嘶声与兵器相碰的声音,还有整然有序的脚步声不断,反而衬得周遭愈发空寂。
没想到来得不巧萧弄不在,钟宴笙等了会儿,忍不住钻出脑袋,说话时冒着白雾:“定王殿下回来了吗?”
他把蒙在脸上的布罩取下来了,露出张冻得微微发红的昳丽面孔,发丝贴在脸颊边,乌发雪肤,漂亮得跟个小神仙似的,格外娇贵的样子。
几个守在帐外的士兵愣了一下,忍不住偷偷对视。
以前王爷不是说最讨厌生得娇气的人么?
怎么就祖宗了?
不过有了展戎的交代,还是恭敬回答:“王爷回来时属下会通报您的。”
钟宴笙道了声“谢谢”,又缩了回去。
太冷了,他决定今晚把脚放到萧弄肚子上取暖。
安生地等到了晚上,下面的人都把晚饭送上来了,钟宴笙本来不太吃得下去,思及军中粮食稀缺,又老老实实吃光了那个很扎实的馒头,才又钻出脑袋,想问问萧弄回来了没有。
展戎安排他的这个帐子离主帐很近,他一钻出来,就见到几个穿着明显是将领的人往主帐去,神色是压不住的慌乱,低声商议着什么。
钟宴笙突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想也没想就抬脚过去。
见到钟宴笙过来,守在主帐边的士兵一时不知该不该阻拦,那几个将领注意到动静,也面色一沉:“何人胆敢擅闯帅帐?”
钟宴笙从怀里摸出萧弄送他的玉珏,轻吸了口冰寒的空气,口鼻都不太舒适:“信物在此——我是定王殿下的人,发生了什么事,报给我!”
萧弄手下的人,有不少都是老定王的旧部,漠北天高皇帝远的,比起效忠皇室,他们更信服的是萧家,对于萧家的信物,自然也不陌生。
见到钟宴笙手中的玉珏,几人面面相觑,道了声“得罪”,接过来仔细看了看,认出了的确是萧家的信物,并非作假。
王爷将自己的信物交给这话少年,自然意味着他全心信任。
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意味着他不在的时候,手下的人要以信物为誓,听令手持信物的人。
众人沉默片刻,将玉珏交还给钟宴笙:“请。”
钟宴笙的直觉一向很准,方才生出的不好预感果然应验了。
“王爷本该在半个时辰前就回来了,但直到此时也未归来,展副将也没有递回消息。”
五大三粗的参将脸色十分难看:“……风雪太大,将脚印和马蹄印都埋没了,我们派人沿着巡防路线找过去,也没有找到人影。”
钟宴笙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浓:“王爷往日巡防也会出现这种情况吗?”
“不会。从未有过。”
出现这样的情况,必然是有什么突发的变故。
要么被蛮人的骑兵袭击,要么就是头疾爆发了。
若是碰到小规模的蛮人骑兵,那绝对能轻松解决,若是蛮人大规模进犯,也必然会传来消息,不会这样悄无声息。
所以……很有可能是头疾的影响。
帐子里都是萧弄的心腹,知道萧弄有经年日久的头疾,甚至亲眼见过萧弄因头疾丧失理智伤人的样子。
派出去的人也还没有回应,每个人心里都沉甸甸的。
钟宴笙最担心的情况发生了。
他脸色微微发白,呼吸紧促,心里懊悔。
要是他的速度快一点,或者早几日从京城出发就好了,早点到军营,也不会错开萧弄。
钟宴笙心里说不出的恐慌,但他很快做出了决定,起身轻声道:“我知道诸位在担心什么,我就是为此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