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届团宠太难当了 第95节
应该为她感到高兴。
她终于获得了安眠。
宾客开始送花,一个接着一个黑色的身影在蔺繁面前经过,交叠在一起又分开,悼词也在耳旁响了起来。
生命的残忍也许就体现在这里。
一个人的一生就这么平淡又简单地凝聚在了一篇短暂的悼词里。
蔺封城安排着整个葬礼的流程,即使内心冷漠,但是在葬礼上依旧保持着那几分体面,虚伪地流着几滴泪,红着眼眶和来悼念的人交流。
蔺繁突然觉得十分疲惫,倦怠从发丝开始泛起,一路蔓延而下,像是在肆无忌惮地往他的身体里注入铁块,压的他几乎要喘不上了气。
蔺繁转过了身,不想再看蔺封城,目光漫无目的地在身后的宾客上游移。
在一众黑色西装里,穿着校服的江侑安异常突出,江侑安总是喜欢穿着大一号的校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细瘦的手指从袖口探出半截,手里紧紧地攥着一束花,花半垂着,雨水砸到花瓣上,又顺着根茎滴在江侑安的指缝。
江侑安蜂蜜色的头发也被打湿了,卷曲的发尾被浸湿,乖顺地沾在白皙的后颈,目光遥遥地放在陆昕桐的照片上。
似乎是察觉到了蔺繁的目光,江侑安侧头和蔺繁撞上了视线。
蔺繁的表情显得有些孤寂冷滞。
江侑安心里一酸,突然觉得自己明明只是一个礼拜没见到蔺繁,怎么感觉就要不认识他了。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在一起的时间远远比他们分开的时间的要长的多,但是每次分开总是会发生些什么,最后受伤害的似乎一直都是蔺繁。
江侑安难受了起来,下意识地往蔺繁的方向走了一步,就又被万韵和拉住了。
江侑安回头看了眼万韵和,又定住了脚步,愣愣地在原地和蔺繁对视。
蔺繁也像是不认识江侑安了似的,目光在江侑安身上游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将视线移开。
蔺繁的身形削瘦颓然,像一棵枯败的白杨,微微垂着脑袋,些微的光线从交叠在一起的黑色雨伞中的缝隙漏下来,在蔺繁暴露在外的后颈上落下一片又一片斑驳的光影,最后没入衣领,陷于黑暗。
江侑安突然有点想哭,像是共情了蔺繁一样,浑身上下都觉得伤心悲痛了起来,他没有经历过亲人离世,但是感情是能移情的,他在前两天才感受过江其深父亲去世的悲伤,今天就再次见证了蔺繁母亲的离世。
但是江侑安不知道现在该做些什么。
他一直都看不透蔺繁,蔺繁太复杂了,看似顽劣嚣张,但是却是他们当中成绩最好的一个;他面对江侑安的时候总是吊儿郎当又无所谓的模样,但是江侑安又总是觉得他心里在想着很多事,情绪复杂又难以窥探。
他只能像万韵和说的那样。
陪在他们身边就好了。
万韵和带着江侑安给陆昕桐送了一束花。
江侑安不太想走,劝了万韵和无数遍,做了无数个保证之后才勉强留了下来,站在角落里安静地陪着蔺繁。
葬礼结束了。
蔺封城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在问过蔺繁的打算之后就皱着眉头离开了,只把司机留给了蔺繁。
蔺繁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仰着脑袋看了眼太阳,又垂下眸子出神。
暮色四合,夕阳西斜。
蔺繁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但在自己疲惫的快要睡着的时候,有人伸手将他拉了起来,拉着他一步一步地走出了那方坟墓。
江侑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欲言又止了片刻后还是闭上了嘴,只是拉着蔺繁的手更用力了一点,生怕蔺繁挣开他的手再坐回去。
蔺繁扭头看了眼江侑安。
江侑安似乎也累了,表情显得蔫哒哒的,原本蓬松柔软的头发也被雨水打湿了,刘海在额前潦草地沾着,眼眶微红,看起来有些狼狈。
蔺繁想说些什么,但是才刚张开嘴,就感觉自己的嗓子干涩到稍微打开就扯的生疼。
蔺繁又闭上了嘴,也不再问要去哪儿,只是顺从地跟着江侑安往前走。
江侑安擦了擦眼睛,小声道:“我们回家吧,蔺繁。”
第64章
蔺繁参加完葬礼之后没多久就返回学校上课了。
只是他变得更沉默了一点,除了会和江侑安讲几句话,其他时候都是安静地在座位上做题。
大家也都知道蔺繁家发生的变故,也自觉地没有去打扰蔺繁,偶尔看蔺繁的眼神会不自觉地多几分同情。
在这个年纪,好像成为单亲家庭是一件非常值得可怜的事情。
段京辞和方塘也非常有眼力见地没有去招惹蔺繁,也不会像其他同学那样用那种眼神去对待蔺繁,依旧像往常那样和蔺繁相处,极力地维持着他们之间的友情。
只是偶尔段京辞还是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和好奇心,和江侑安八卦几句蔺繁家的事。
“我大伯是那家医院的。”段京辞凑近了江侑安,神秘兮兮地对江侑安道,“当时送过去的时候还算及时,但是没救过来,听说是蔺繁妈妈没有求生意识了。”
方塘本来不想掺和这事的,也觉得在背后讨论别人的家事非常不礼貌,但见段京辞这么说,还是想要反驳一句,“哪有这么玄乎,还靠人的求生意识来决定了?你少道听途说了。”
段京辞来劲了,拧着眉头对方塘道:“谁道听途说了,你不要没见过就说这事不存在好吗?你真没劲。”
“到底是谁没劲呀。”方塘瞪了段京辞一眼,嘟囔道:“懒得和你说。”
段京辞骂骂咧咧:“我才懒得和你说呢!”
江侑安没插进嘴去,只觉得怪没意思的,他现在对什么的兴趣都不大,只想着好好陪着蔺繁,希望蔺繁能早点走出来最好。
其他的都不重要。
江侑安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有责任感过,虽然不至于觉得自己是拯救蔺繁的大英雄,但是总觉得自己能多少帮上蔺繁点忙。
毕竟是朋友。
毕竟蔺繁是他最好的朋友。
上体育课前,下了快一个礼拜的大雨终于停了,同学们也都兴高采烈地下了楼,直奔操场去上体育课。
江侑安和蔺繁走到最后,去集了个合之后就散场了。
其他同学都结伴着去玩了,一眨眼的功夫就走了个彻底。
江侑安似乎知道蔺繁想清净一点,挠了挠下颌后冲蔺繁道:“我们去后山不?那里应该没什么人。”
蔺繁应了一声。
他去哪儿都无所谓。
江侑安领着蔺繁去了后山,稀里糊涂地转了几圈之后发现后山确实没有什么意思,也吸引不了多少人群。
在确定没人之后,江侑安捡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又扭头敷衍地擦了擦旁边,然后才抬头冲蔺繁道:“坐吧,我给你擦干净了。”
蔺繁无言地看着江侑安的动作,在对上江侑安无辜的眼睛后,还是妥协地坐了下来。
后山静谧且荒凉,头顶的树冠在偶尔吹来的几阵风的影响下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江侑安突然有点困了,眼睛才堪堪闭上一半就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强行睁开了眼睛,勉强打起了精神,扭头想要和蔺繁说话。
蔺繁也困了,半垂着眼闭目养神。
江侑安乐了,笑
眯眯地凑了过去,友好地询问道:“你困了吗?是不是想睡一会儿?”
蔺繁也懒得想理由应付江侑安,就诚实地嗯了一声。
“那你要不要枕头?”江侑安又问。
蔺繁掀起眼皮看了江侑安一眼,没有说话。
江侑安美滋滋地把自己的手摆到了蔺繁眼前,晃了两下后道:“你可以枕着我的手睡哦,怎么样?我对你是不是很贴心?”
蔺繁:“......”
蔺繁垂眸看了眼江侑安清瘦白净的手臂,没忍住笑出了声,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似的,半天没有缓过来。
本来江侑安还因为逗笑了蔺繁觉得开心,但是见蔺繁笑了这么久,还是不免疑惑不满了起来。
“干嘛呀。”江侑安埋怨道,“我好心给你垫着睡,你还嘲笑我。”
蔺繁笑着开口:“算了吧,我上次看新闻还看见有人枕着手臂睡觉,结果截肢了。”
江侑安的表情瞬间变了,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蔺繁,半响后才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手背在了身后,自然道:“其实就躺在草地上睡也挺舒服的,草地肯定比我的手要软一点。”
蔺繁哼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蔺繁似乎是真困了,也不瞎讲究了,直接躺在了草地上闭上了眼睛。
江侑安本来也想着睡会儿的,但是又怕两个人都睡过了,直接错过了上课,那铁定完蛋了。
他迟到倒是无所谓,蔺繁可不能迟到。
江侑安又自觉地背负起了另一个任务,安静地在旁边坐着陪蔺繁,还有就是强迫自己别睡着。
但是这也挺没意思的。
蔺繁也不和他说话,他就只能在这里坐着发呆。
江侑安望一望天,又看一看地,闲的没事就开始揪地上的草,手痒地去摸树根底下那一堆狗尾巴草。
自娱自乐了好一会儿,江侑安才回头看了眼蔺繁。
蔺繁似乎是睡着了,半天没有声息。
江侑安没来由地想起了段京辞的话。
蔺繁的妈妈就是因为没有了求生意识才去世了。
虽然段京辞的话没有什么可信度,但是江侑安还是有点害怕了。
万一蔺繁在睡梦中也像他的妈妈那样没了求生意识怎么办?
江侑安蹲在了蔺繁身边,上下打量了蔺繁一圈,目光又凝滞在了蔺繁脸上,迟疑了半响之后还是用手里的狗尾巴草蹭了蹭蔺繁的鼻尖,然后又愣在了原地,呆呆地看着蔺繁的反应。
蔺繁的眉心微微蹙了一下,半响后才掀起了眼皮,和蹲在自己身边的江侑安撞上了视线。
江侑安的头发有点乱了,发顶的几根发丝轻轻摇晃,卷曲的发尾轻柔地搭在肩头,后山静谧无声的风与云似乎都汇聚在了江侑安的眼睛里,团成了雾,隔着薄薄的一层和蔺繁对望。
“干什么?”蔺繁垂了下眼,和江侑安错开了视线。
江侑安有点心虚地晃了晃手里的狗尾巴草,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快上课了,你该起来了。”
其实离上课还有点时间。
但是现在也找不到别的原因了。
蔺繁的时间意识显然比江侑安准的多,在江侑安说完之后就意识到江侑安是在糊弄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