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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豪1978 第281节

  他现在在文协外联部打杂,邀请作家参加活动倒是在他的工作职责范围之内。

  今天他们部里出了个名单,让他们去邀请各地作家参加活动,梁天见著名单上有林朝阳的名字,便将这事主动揽过来了。

  “座谈会啊……”林朝阳的语气沉吟梁天并不清楚,这种会议他一向是不感兴趣的。

  他正想著怎么拒绝好呢,院门口又走进了个熟人,进院看到林朝阳便笑哈哈的说道:“朝阳,正好有件事找你。”

  林朝阳看著章光年,问道:“要去河北参加座谈会是吧?”

  章光年表情微微诧异,“谁跟你说的?”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注意到了旁边的梁家三兄妹,看到了梁天,他神色恍然,“谌容家孩子,在外联部是吧?”

  “书记好!”梁天问了声好。

  章光年点了点头,明白肯定是梁天来跟林朝阳说了这件事。

  梁佐见章光年有话要与林朝阳说,便拉著弟弟去了厢房。

  “这回是全国文协的大活动,上面很重视,你现在可是我们文学界的代表性人物,可不能缺席啊!”

  章光年一上来就给林朝阳戴高帽,又说:“开会就在涿县,离燕京也近,来回两三天的时间。

  而且还有很多你认识的朋友,与其说是开会,不如说是朋友聚会。

  你听王蒙说,你最近可没上班。”

  他连著说了好几句,把林朝阳拒绝的理由全都给堵死了,林朝阳无奈的说道:“你这是有备而来啊!”

  “想请动你不容易,当然得做做功课。最近你那部《闯关东》可是未发先火啊,正好这次去开会给大家分享分享创作经验。”章光年鼓动道。

  林朝阳摇摇头,“分享经验就算了,我就去安静开个会吧。”

  章光年笑容满面,“好好好,能去就好。”

  他心里想的却是,去了分不分享还由得了你?

  过了几日,到了集合去开会的日子,林朝阳提著个包轻装践行的来到了火车站与文协大部队汇合。

  这一汇合才发现,章光年没说错。

  王蒙、李拓、陈健功、郑万龙、张承治、刘昕武……

  燕京文坛叫的出来名字的中青年作家几乎都来了,真就有点朋友聚会的味道了。

  涿县离著燕京才七八十公里,坐火车不到两个小时就到地方了。

  到了县里以后,燕京文协一行人被安排到了县里的桃园宾馆,此时这里已经住满了来自全国各地的作家。

  其中不乏林朝阳认识的朋友,比如陕西的陆遥、程忠实,河北的金莹,天津的姜子隆、张曼玲……

  熟人一多,气氛就热闹了起来。

  林朝阳他们到的时候才中午,吃了一顿当地政府安排的接风宴后,下午大家便会著一起出门溜达。

  涿县的县城不大跟这年头绝大多数的北方县城没什么两样,四四方方的县城里,散落著党政机关、邮局、饭馆、旅社等建筑。

  众人逛了半个下午,便没什么兴致了,几个酒瘾大的在外面买了几瓶白酒和下酒菜,跑回招待所喝起了酒。

  闲聊时,陆遥听李拓等人说起了林朝阳的新作品《闯关东》,言下之意这部作品的优秀俨然已经超越了一般文学作品的范畴,因此他不禁好奇的询问起林朝阳关于《闯关东》的细节。

  最近一个月来,只要是身边有文学界的朋友,林朝阳总免不了像这样的遭遇,可他又不能生硬的拒绝大家的问题,只能一次次的耐心回答。

  听著林朝阳简略的描述,陆遥心神摇荡,并不是他只通过林朝阳的只言片语便能判断出这就是一部伟大的作品。

  而是他发现林朝阳对于作品的构建十分宏大,远超一般的长篇小说所应该有的内容含量,这样气势磅礴的小说倒是与他正在谋划创作的作品在气质上有不谋而合之处。

  但不同的是,林朝阳的小说已经创作完成,而他的作品却还未动笔。

  “朝阳!”陆遥突然叫了林朝阳一声。

  “怎么了?”

  陆遥脸色郑重的看著他,“你可能不知道。我已经决定要写一部规模很大的书,在我的想像中,未来的这部书如果不是此生我最满意的作品,也起码应该是规模最大的作品。”

  他说到这里,眼神中带著些不自信,“说起来有点玄,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够理解,这个断然的决定,起因大概是缘于我少年时期一个偶然的梦想。”

  林朝阳安静的听著他说话,见陆遥神色徘徊,他点点头,“当然可以理解。宏大叙事对于作家来说就像是悬崖边的花朵,充满了未知、危险的诱惑。

  听著林朝阳的话,陆遥高兴起来,“你说的太对了!”

  他兴奋的接著说道:“去年我刚忙完了《人生》的拍摄,现在一直在筹备这样一部作品。在我的规划里,它的内容是极其丰富的,涵盖了整个中国七十年代中期到八十年代这段时间的社会变迁。

  我听他们说,你这部《闯关东》写了六十多万字,时间跨度横跨三十年。

  你也知道我,迄今为止我最长的作品就是《人生》,也不过十三万字,充其量是部篇幅较大的中型作品。

  说实话我现在准备了几个月的时间,越准备却发现自己越茫然,我现在不确定自己能否胜任这本属巨人完成的工作。”

  陆遥说著语气有些低落,他眼神真诚的看向林朝阳,“我真难以想像,你是怎样翻越这样一座大山的!”

第353章 民族的未来

  第363章 民族的未来

  林朝阳非常清楚,陆遥所谓的“难以翻阅的大山”应该就是他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部著作《平凡的世界》,煌煌百万字,称得上是一部巨作。

  林朝阳更清楚以陆遥的才能写出这部小说来并不是问题,陆遥现在需要的更多的是鼓励。

  他笑著说道:“山就在那里,你去,自然能翻过去。”

  陆遥闻言微微一愣,随后面露沉思,过了片刻,他重重的点了点头,“你说的对,山就在那里。”

  林朝阳这句话虽简单,却包涵著“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心与气魄,让陆遥心中也不禁生出一股舍我其谁的信心来。

  “朝阳,这部书我一定会写出来的。”

  林朝阳拍拍他的肩膀,“加油!”

  次日上午全国农村题材小说创作座谈会正式在桃园宾馆的宴会厅里举行,会场布置的与正常的座谈会没什么不同,就是规模大了点。

  这次座谈会来了全国各地大几十位正当年的作家,还有一些编辑和评论家。

  章光年这个文协首领主持会议,先是冠冕堂皇的讲了一番话,然后便邀请与会作家们发言。

  这次来的作家大多都是中青年,王蒙算是其中辈分和年纪比较大的,同时他又身兼《人民文学》主编的职务,章光年邀请他第一个发言。

  王蒙这个人说话办事向来是圆滑的,他讲起自己对于“农村题材”小说的认识和理解,言语间全是辩证的说词,滴水不漏。

  听他的讲话,有些在场青年作家面露不屑。

  这个年代文化界提倡思想解放和直抒己见,在他们看来,王蒙的发言无疑是妄图左右逢源。

  等王蒙发完言之后,又到了唐因讲话,他聊的话题亦政亦文,很多外省作家听著都不太感冒。

  这也是这个年代燕京作家与外省作家交流时的一个常态,可能是因为身在首都的原因,燕京的作家们总会在有意无意之间将自己置身于政治的命题下,“左右”摇摆,间或夹杂一些时政内幕,却言不尽。

  这样一来,双方的交流就显得隔了一层屏障,难以交心。

  许是察觉到了一些外省作家的厌烦情绪,章光年在唐因发言结束后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眼神在附近的作家身上游弋了一圈,最后落在了一个浑水摸鱼的身影上。

  “最近我们文学界有个十分火热的话题,就是朝阳同志的新作品,正好他今天也在,不如就让他来跟大家分享分享创作经验吧。”

  林朝阳正神游天外呢,冷不丁听章光年点到他的名字,他不禁朝章光年递过去一个眼神:说好了只开会,不说话的。

  章光年回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被点了名字,林朝阳没办法,只能硬著头皮组织起语言。

  “刚才王蒙同志、唐因同志都从各自的角度阐述了他们对于农村题材小说的认识与理解,讲的比较客观。

  光年同志让我分享分享这方面的经验,说来惭愧,我是没什么准备的。

  不过既然是分享嘛,那也不必苛求完全、圆满,我就说点自己在创作过程中的一点体悟供大家参考吧。”

  林朝阳的态度非常谦虚,但在场并没有人会因此轻视他的发言。

  在这些同行眼中,林朝阳的水平一直处于中国文学界的领军水平,在保持著高质量的输出前提下,还保证了非常高的效率。

  出道不过几年时间,他的代表作已经比在座有些人的全部创作都要多了。

  “今天我们谈的是农村题材小说的创作,我本人就出身于农村,我在农村待到二十岁才进城。

  我敢说自己是个农村人,但却不敢说自己了解农村。

  为什么呢?

  一方面是因为我自身的年龄与阅历所限,另一方面,一个更主要的摆在我面前的问题是:什么是农村?”

  林朝阳突然抛出了一个问题,让在场的人都有些猝不及防。

  什么是农村?

  看似明知故问,但真当人们开始认真思考时,却没办法简单的用几句话来概括。

  “从狭义上来说,我从小生活的、看到过的地方都叫作农村,这个应该就是我们文学界建国以来所谓的‘农村题材小说’中的‘农村’。

  从五十年代开始,农业合作化、大YJ、人民公社运动、两条道路……到七十年代末以来的分田到户、农村改革。

  我们的农村似乎被压缩成了一张纸,它是如此的扁平和乏味,好像只有这么三五十年的历史,只有那些地主长工的故事。

  但有时候我也在想,这个‘农村’他以前是什么样的?我们国家其他地方的‘农村’又是什么样?

  我跟文学界的朋友聊天,有人跟我说,他以前在汨罗江边插队,离著他不到二十公里就是屈子祠,他听著当地的方言还能与楚辞当中的用词联系起来。

  我记得忠实同志跟我说,他的老家叫灞桥村,就是“灞桥折柳”的那个“灞桥”。

  春秋时秦穆公建灞桥,《雍录》上记:此地最为长安冲要,凡自西东两方而入出峣、潼两关者,路必由之。

  王昌龄著《灞桥赋》曰:惟于灞,惟灞于源,当秦地之冲口,束东衢之走辕,拖偃蹇以横曳,若长虹之未翻。

  从他们的口中,我们依稀可以窥见如今的农村在千百年前也曾是人杰地灵、风云汇聚之地。

  像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比如我读沈丛文的文章,就对湘西多加注意,据史料记载:

  在公元三世纪以前,苗族人民就已劳动生息在洞庭湖附近。这里也就是苗歌中传说的‘东海’附近,为古之楚地。

  后来,由于受天灾人祸所逼才沿五溪而上,向西南迁移。

  这也就是传说中蚩尤为黄帝所败,蚩尤的子孙撤退到山中的故事。

  苗族迁徙史歌《爬山涉水》,也隐约反映了这段西迁的悲壮历史。

  这么多的例子放在眼前,让我不得不思考一个问题。

  那就是几十年来,我们对于‘农村’的定义是不是太过狭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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