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十三月 第163节

　　李道生沉默不语，他站在数据洪流之中，望着眼前这片诡异的数据海洋。

　　无数的数据流如同蓝色的河流，在四周蜿蜒流淌。

　　“我直到现在还没动手，是因为我从你身上的确发现了杨鸦的部分，但你……绝对不仅仅只是杨鸦。”

　　李道生给出了最后通牒。

　　“不管你是谁，如果你在杨鸦身上，那就立刻离开她的身体。如果你是真正的杨鸦，就立刻解释清楚你为什么会得出十二个世界其实同为一个世界的结论，从什么现象观察出来？理由，告诉我。”

　　“不然，我也会杀了你。”

　　“给你十秒时间思考。”

　　“十。”

　　李道生眉心长痕出现，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每次眉心长痕出现后，他的理性就会占据绝对的上风，而且……体内翻涌的真气也在变化，变成了一股他也说不清道不明，但却比真气要神异百倍的力量。

　　“九。”

　　“……”

　　这股力量，足以穿透虚实，破坏掉数据洪流的世界了。

　　李道生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无道。

　　无道是个修为惊天的修士。

　　自己和他又存在某种联系，难道说……每次眉心白色长痕出现时，那流淌在四肢百骸的力量，其实是来自无道的法力？甚至是……仙力？

　　李道生神色冷漠地注视着眼前的杨鸦。

　　他浑身释放的肃然气息在告诉杨鸦，他并没有开玩笑。

　　不解释清楚，他会杀了她。

　　“五。”

　　杨鸦的神色疯狂变幻。

　　“四。”

　　杨鸦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闭上了嘴。

　　“三。”

　　“好啊！杀，你杀了我！反正我不是你的对手，只要你别后悔！”杨鸦忽然大声叫到。

　　“二。”

　　李道生不为所动，依旧在倒数。

　　“一！”

　　他神情一变，长剑上爆发出了恐怖的能量波动，甚至扰乱了周遭的数据洪流。

　　带着恐怖破坏力的一剑朝着杨鸦的脖子挥砍而去，这明摆着是真的动手了，他说到做到，既然解释不清，那就死。

　　“杨鸦”的脸色终于完全变了。

　　她的瞳孔泛起一圈白光：“算你狠。”

　　极为诡异的，一串密密麻麻的白色数据流突然从杨鸦头顶往上方窜去！

　　李道生似乎早有打算，看似砍向杨鸦的长剑陡然一转，剑气斜斜往上，直直地斩向了空中那道逃窜的白色数据！

　　裹挟着疑似“仙力”的力量，这一剑完全能破坏数据流，空中传来类似电子杂音般的冷漠宣言：“我记住你了，李道生。”

　　随着“它”的逃遁，杨鸦的身躯缓缓倒下，但却睁开了眼睛。

　　“还真是你。”杨鸦有些感叹。

　　李道生收了长剑，眉心长痕缓缓隐没，问到：“怎么回事？”

　　“在数据世界，最深度的破坏永远是将病毒程序植入对方的躯体，很不幸，我着了道。”杨鸦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那道从我身体里钻出来的数量流，是世界树公司的核心意识，一个叫【芽】的集群意志。”

　　“你可以理解为，我还是我，但【芽】那道数据流钻进来后，我的所思所想，一切行为，都会朝着她想要的方向前行。”

　　杨鸦一指前方：“那里面是数据断崖，简单来说，是一些冗余的程序，废弃的数据，运行失败的片段，它们层层叠叠，无穷无尽，再往里走我们就永远困死在里面了。”

　　李道生点头：“那你知道刚才发生过什么吗？”

　　“当然！”杨鸦也点头，“【芽】的意识并不是占据我的身体，只是把我变得不像我，同时要让我自己察觉不到异常。不过，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你早就在怀疑十二个世界的问题？”

　　“嗯。”李道生没有瞒着她，“如果不是太过巧合，我心底的疑惑都从她那里得到了答案，我也不会怀疑你不是你。”

　　“算你聪明。”杨鸦颇为赞赏地看了李道生一眼，“这数据洪流是它的地盘，你一进来，记忆就几乎被它读光了，为了诱惑你尽快深入数据断崖，它才引导我那么说的。”

第189章 量子云树

　　总算是弄明白了。

　　杨鸦的体内有一道名叫【芽】的集群意识在影响她，并不是杨鸦本人得出了十二个世界其实是同一个那种结论。

　　而根据杨鸦的说法，就算记忆被【芽】看光了也没什么，它是个很复杂的集群意识，甚至会自己打架，很难界定这是个什么存在。

　　“世界树公司搞不好弄出了个怪物。”杨鸦在路上对李道生说到。

　　他们现在去的，才是正确的方向。

　　那边不是数据断崖，而是世界树公司真正的数据核心。

　　而这个核心，也足够让人震撼了……

　　眼前的一切都在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流动、重组、消逝。

　　无数的数据流如同银河系的支流，在虚空中交织出一幅令人窒息的壮丽画卷。

　　太大了，那是一棵树，但却仿佛是什么庞然大物，突破了维度的限制，从数据的汪洋中崛起。

　　不，准确地说，那是一个正在不断生长、进化的生命体。

　　它的主干由无数纠缠的量子编织而成，表面覆盖着流动的光带，每一个光点都似乎是一个独立的意识单元。

　　这些光点在树皮上编织出复杂的网络，彼此之间以某种因果关系相互作用。

　　它的枝干伸向不可见的远方，已经突破了数据洪流的世界。

　　“震撼吧，虽然这是个坏东西，但它既是过去所有智慧的结晶，也是未来无限可能的起点。在这个意义上，它是整个数字世界的造物主。”杨鸦说到。

　　李道生转过身，看着杨鸦。

　　她的机械腿在数据流的映照下泛着冷光，整个人仿佛与这片数据空间融为一体。

　　杨鸦的目光透过数据流，望向更远处。

　　“看那里。”

　　她指向远处的一片区域。

　　李道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那巨大的量子树的根部，漂浮着无数在数据流中起起伏伏的透明容器。

　　每一个容器中都浸泡着一个人类大脑，表面布满了细密的血管网络，被树的根须包裹着，微微颤动。

　　“那些是被世界树公司挑选出的人类大脑，是最高级别的算力单位，”杨鸦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你应该听说过，人类对大脑的开发不足百分之十，这个说法有些夸张了，但大脑的确有极大的算力潜能没有被发掘。而这些大脑的主人，更是一个个天纵奇才。”

　　“我也是他们的目标。”

　　杨鸦的讲述，让李道生明白了她对世界树公司恨意的来源：“下城区的百姓对世界树公司感恩戴德，因为他们免费提供受教育机会，只要通过了公司的测试，就能吃饱饭。”

　　“对于下城人而言，能吃饱已经是最大的幸福，所以……我们前赴后继，我和我的姐姐，也都被他们选上了。”

　　“我接受的教育和姐姐不同，我在数字世界中寻找真谛，姐姐更偏向生物与机械造物方向。”

　　“但，你也看到了。”

　　杨鸦冰冷一笑：“无论是什么样的天才，当才能达到顶峰，大脑处于黄金年龄之际，死期就到了。”

　　李道生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升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力。

　　随着杨鸦的声音，远处漂浮的大脑仿佛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它们的痛苦，偶尔会有一阵微弱的抽搐。

　　“这里就是世界树公司的核心系统，量子云树，它的实体在现实世界，但它的根扎在这里，”杨鸦指着前方，“继续靠近会触发安全程序，我需要你去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我们不是已经被【芽】发现了吗？”李道生问。

　　“我说了，【芽】是集群意识，它有自己的想法，而且……你猜它为什么叫【芽】？”杨鸦反问。

　　“新生的？”

　　“答对。”杨鸦一挑下巴，指向量子云树，“真正的量子云树意志，在那里面沉睡着，【芽】算是她的孩子，”

　　“额……逆子。”杨鸦补充了一下。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芽】明明肩负着量子云树休眠时的安全防卫工作，但它却似乎不太上心，或者说，它隐隐期待着有人能重创量子云树。”杨鸦说到。

　　“所以，量子云树现在只剩下最基本的防护单位，你去分散注意力，我植入一个后门，然后我们就能开溜了。”

　　李道生听后点了点头，他的确想杀到现实世界中的下城区世界树分公司，起码……要找到斐再兴的尸体。

　　杨鸦也迅速行动起来，她的机械腿中射出一道金色的光芒，直冲量子云树的根系。

　　警报声随即响起，无数的数据流开始向她涌来。

　　“快点！”杨鸦喊道。“他们已经开始反击了！”

　　李道生迅速行动起来，他的剑锋上凝聚着强大的真气，一剑劈开了防御系统。

　　但无数的数据流如同洪水般向他涌来。

　　李道生的真气实在难以伤到这些虚幻世界的数据流，不得已之下，他只能再次进入眉心白痕的状态，体内运转“仙力”，催动长剑，这才能造成足够的杀伤。

　　周围的数据流如同河流般缓缓流动。

　　突然，一阵刺眼的光芒闪过，一只由无数代码组成的巨型生物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只生物的身体由闪烁的绿色字符组成，眼睛则是两个不断旋转的光圈。

　　李道生手持长剑迎了上去，不让它去打扰杨鸦。

　　杨鸦的手指飞快舞动，要攻破量子云树的防护几乎不可能，但……她是杨鸦，天才骇客。

　　只要有足够的时间，这世上就没有她攻不破的防火墙。

　　李道生那边也与数据生物展开了激烈的近战。